「去江州,馬上!」白東風冷著臉上車,只吩咐了這麼一句。
銀狐為難的低頭,「少爺,老爺叫您今晚回家一趟!」
白東風抬眸,黑如瞿石一般的瞳孔中翻騰著滔天巨浪一般的狂怒,「去江州,我不想再說一遍!」
銀狐上車踩住油門往前飛馳,轉而釋然的笑了,「少爺,直升機已經為您備好了,您還有其它的吩咐嗎?」
白東風靠在後車座上,窗外漸次亮起的街燈都照不亮他那雙漆黑的眼,「叫北棠親自查清楚江州唐家的底細,向我匯報。溴」
楚家大宅里,佣人們要進來幫楚怡文收拾東西,她大吼著將散落在地板上的筆記本撕得粉碎。
佣人們見她這般瘋狂,只得跑到樓下去叫楚遠山,楚遠山上樓時見到的就是坐在地上埋頭哭泣的楚怡文。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淒慘的她,他的三女兒向來桀驁,從不低頭,如今竟然哭的這麼傷心禱。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亦不知道如何開口勸慰,嘆氣的時候見地上散落的碎片里小小的一個魏字。
「收購華陽的事情,白東風知道了是嗎?你既知道有這一日,當初做事又何必那樣不留余地呢,爸爸勸過你,強扭的瓜不甜,你就是不听。」楚遠山皺著眉頭,從心底里發出一聲嘆息。
楚怡文抬起帶淚的雙眸,「不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以為你是什麼好人,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她擦擦眼淚,胡亂的收拾好東西扔到垃圾桶里,冷傲的走出了房間。
「孩子,听爸爸的,放手吧,這世界上好男人還是有的。」
楚怡文聞言轉身,一臉不以為意和嘲諷,「好男人再多我也只要白東風,他不會娶易小樓,就算他知道了四年前的事情,我仍舊會是白家的少夫人。爸爸,你等著看吧!」
*
江州,蒙特奇專櫃,易小樓沐浴在暖黃色的燈光里,目光從一雙雙漂亮的鞋子上滑過,終于等來了店長。
店長方嫻微笑著上前打招呼,「小樓是來拿你訂做的鞋子的吧,貨已經發過來了,你試試是不是合腳。」
清麗的職業女性體貼的把她拉到沙發旁邊,將包裝精致的鞋盒遞給她。
易小樓一瞬間有些心神恍惚,盯著深藍色的鞋盒發呆,方嫻見她看著鞋盒出神,笑著跟她搭話,「你可有好久沒來我們店里了!」
她回過神來抬頭對方嫻笑笑,「是啊,最近易州很忙,所以沒時間過來。不過這下好了,老爺子把我調到江州來體驗生活,以後來的機會就多了。」
蒙特奇是個並不為大多數人知道的品牌,這個品牌的鞋子接受最精密的訂做,可以滿足顧客腳部每一寸的需求,當然,這樣耗時費力的訂做價錢也是不菲的。
她大學時並不知道這個牌子,這家鞋店還是白東風帶她來的,方嫻與白東風同一屆,是她的學姐,一來二去的,兩人也就熟了。
以至于白東風去德國的這些年,她仍舊來蒙特奇訂做鞋子,或許只是習慣了而已,習慣了一樣東西,便很難改變。
就說在船上弄丟的那雙鞋吧,是白東風買給她的,她穿著合腳,很喜歡,就一直穿著,單憑每走一步的舒服程度她就知道那雙鞋是在蒙特奇訂制的,所以她就來訂制第二雙。
方嫻笑著看她穿上那雙淡綠色的鞋子,坐到她身旁輕聲道,「你跟白東風,你們……」
易小樓苦笑,站起身來在鏡子前轉了一圈,「我們倆結束了。這雙鞋很舒服,謝謝學姐。」
方嫻抬頭將她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畢業這麼多年了,易小樓的變化太大太大。
從當初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成長到現在的樣子,她要經歷過多少次涅槃重生,才能這樣波瀾不驚,要走過多少折翼裂骨的痛,才能這樣的風輕雲淡?
眸中閃過一絲心疼,方嫻將手邊的咖啡遞給她,「跟我你還客氣什麼,不過你這人也真是的,如果我是你,一雙鞋丟了就丟了,我肯定會選擇換一雙更漂亮的。」
她笑著,簡單的女人的想法,沒有人想穿一雙跟之前一模一樣的鞋子,就算再漂亮,就算是世界上最昂貴的,穿久了也會貪新鮮。
她雖然是設計鞋子的,但也不像易小樓那樣,一雙鞋子穿著舒服,如果壞了或者丟了,她寧願再去做一雙一模一樣的。
這樣懷舊的她,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易小樓反倒笑了,「去找新的款式多麻煩,不如再做一雙方便,又不費時間。」
蒙特奇的技術總是能讓她滿意的,或者說白東風的選擇,從來就不會錯。
方嫻搖搖頭,上前對她努起嘴唇,笑的無可奈何,「可是愛情卻不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走了,你還到哪兒去找一個一模一樣的來?白東風和你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就這樣分手了,你不覺得可惜我都替你們傷心呢。」
易小樓聳聳肩,「那為了慰藉學姐你受傷的小心髒,今晚我請你吃飯?」
「榮幸之至。」方嫻笑著打趣。
她們一起去的地方名字叫秀色可餐,方嫻在易小樓對面坐下,笑容可掬的看著她,「你看你,就連餐廳都還是來之前跟白東風一起來的這家,擺明了是忘不掉他,既然忘不掉又何必這樣為難自己呢。」
易小樓點完菜之後刻意岔開話題,「學姐,你呢,還是一個人嗎?」
方嫻皺眉,知道易小樓不想再提白東風,索性也不再往白東風身上扯,只是話題怎麼又轉到她身上了?
「我爸給我訂了個婚,說是在易州,我還不想這麼快邁入婚姻,你知道的,那是墳墓。我還是比較享受看著別人走進墳墓的感覺。」方嫻聳聳肩。
易小樓隨意抿著杯子里的茶,笑對她,「你們方家那麼大的家業,那麼大的盛名,你作為方家二小姐怎麼可能不嫁人,伯父為你選的人肯定錯不了。」
方嫻盯著窗外旖旎的夜景,輕嘆了一聲,「有時候連自己選的人也會錯,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信任的嗎!」
易小樓也垂下眸,望著高樓之下閃爍著的街燈和霓虹,方嫻說的沒錯,有時候就連自己的選擇都會錯,就像她與白東風……*
晚七點半,白東風的直升機大喇喇的在唐逸私人別墅的露台降落,唐逸听到螺旋槳聲便從書房上了露台。
他開門時白東風正好踏出機艙,雙眉皺著,眸中卻並無怒氣,上前客氣的問他,「易小樓在哪里?」
唐逸閑適的轉身往里走,「全世界就你最沒資格這樣問我。」
白東風上前將手搭在他肩頭,重重按住,他轉過身來與他近身互打了幾拳,滿目都是怒意。
當日訂婚宴上,易小樓被傷的有多深他看在眼里,如今想起仍舊覺得心疼不已。
冷哼一聲,他一使力將白東風推開,「小樓手心縫了八針你知道嗎?你知道縫八針不打麻藥的滋味嗎?你眼看著她流血,眼看著她為你受盡了傷,卻轉身抱著你的未婚妻置她于不顧,你知道她有多絕望嗎?這樣傷害過她之後,你覺得自己現在有什麼立場來問我她在哪里?」
白東風眯眸,唐逸說的並沒有錯,他確實那樣深的傷害了她。可是江州太大,他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她,如果動用死神之翼的力量,到時候只會叫小樓更反感他的所作所為罷了。
「對不起,打擾了。」他轉身往樓下走,到門口時已經有人前來接應。
在唐逸復雜的目光中,他抬步上車,消失在江州市的燈火輝煌里。
江州威尼斯酒店的總統套房早就給白東風預備好了位置,頂層一整面牆都是敞亮的落地窗,他站在窗內望向滿城燈火,心卻是空的。
不知道這種時候易小樓會在哪里呢?會不會還去那些他們曾今一起去過的地方?
門打開時他還在出神,銀狐上前來提醒他,「少爺,您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我不餓。」
銀狐蹙眉,小樓離開易州之後,少爺每天就很少吃飯,以至于明哲給他換藥的時候他差點暈過去,白氏各種事情擾心,他本就累,不吃飯怎麼能行。
「北棠說他請客,正在酒店門口等我們呢!」銀狐仍舊勸他。
「北棠?他來的這麼快?」
「是少爺你忘了,你訂婚那天老爺派他來江州執行任務,已經來一周了。」銀狐小聲道。
白東風轉身一句話也沒說,徑自往前走去,是啊,自打訂婚之後,他能記得的事情就越來越少了。
因為明白易小樓的傷心難過,因為知道自己的無可奈何,他埋頭在工作里,可很多事終究還是要面對。
他內心掙扎著告訴自己,他必須要娶楚怡文,可仍舊不受控制的來江州找易小樓。
他知道自己瘋了,他愛易小樓,早在多年前就愛成了瘋狂的姿態。
從電梯里出來與北棠會和之後,銀狐靠在副駕駛座上回頭看他,「我們去哪里?」
心頭一跳,白東風靠在車窗上眯眸想了一會兒,低聲道,「秀色可餐吧。」
北棠聞言定位了導航系統,踩住油門往前飛馳。
後車座上的男人沉默了良久想起來什麼似的開口詢問,「北棠你前些年也查過唐家吧,有沒有什麼眉目?」
北棠繼續靜靜的往前開車,手腕上的黑色腕帶宛如這淒迷的夜,他抬眸透過後視鏡看著白東風,「唐家在江州已經傳了好幾代了,代代富庶,與普通的上流沒有區別,沒什麼可查的。不過有一點我很疑惑,唐家傳到第三代沒有兒子,唐逸的父親唐岳生是當年的唐家小姐所生,隨了母姓繼承唐家基業,之後唐家才繼續傳了下來。」
白東風也皺眉,沒想到唐家的事情還這麼復雜,「你繼續跟進吧,找找當年的舊報紙,或許能理出頭緒。」
「好的。」北棠點頭。
到秀色可餐時正是訂位高峰期,整個餐廳的包房已經被訂的差不多了,剛巧只剩下一個最好的位子。
電梯門打開時見前面一個縴瘦的女人,背影很是熟悉,白東風皺眉往前走幾步試著喊了她的名字,「方嫻?」
方嫻回頭,大吃了一驚,「你也來了!」
「嗯。」他點頭,給她介紹身後的北棠和銀狐。
忽然想起她的話有些不對,他警惕的抬眸望向方嫻那雙和善的眸子,「也?除了我還有別人也在江州?」
莫不是易小樓已經跟她見過面了?
方嫻閃躲著笑了笑,隨即鎮定的道,「沒有,之前到國外發展的那些同學嘛,年前見了幾個,沒想到今天見到你了。幾年不見你還是和在學校時一樣,嗯……似乎更迷人了。」她開口贊美他,試圖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
她知道,小樓不想見白東風,她還是不要對他透露小樓的行蹤為好。
小樓手心的傷她見了,當時沒敢問她,但是這種事情並不難想,能讓易小樓那樣傷害自己的人,除了白東風不會有旁人。
白東風听方嫻說這麼官方的客套話,也勾唇笑了,「你是班里唯一一個對我不感興趣的女生,這會兒怎麼想起稱贊我來了?有陰謀!」
語畢,笑看著她,「你一個人?要不跟我們一起吧。」
方嫻正不知道怎麼應對之際,她和易小樓所在的包房門卻忽然打開了,易小樓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從房門內探出頭來,「嫻學姐,你跟誰說話呢?怎麼還不進……」
當微笑著的臉撞上白東風深邃如海的眼,還沒說完的話被堵在口中,易小樓整個人僵在原地。
白東風的目光冷冷掃過方嫻,「原來學姐有人作陪了。」聲音詭異的如同披了一層冷風,叫方嫻為之一顫。
方嫻尷尬的笑笑,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他又笑著剜了她一眼,「不介意我們進去吧?」
方嫻仍舊尷尬的笑,「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銀狐不動聲色的轉身下樓,把訂好的包房退了,幾人浩浩蕩蕩進了易小樓和方嫻所在的房間。
一頓飯吃的別別扭扭的,到最後方嫻看情況不妙,起身要走,易小樓拉住她的手低聲哀求,「學姐,再陪我一會兒。」
方嫻抬眉看了看對面白東風殺死人不償命的詭異眼神,當即抓起手邊的包,「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客戶訂做的鞋子沒給她送過去,白少你跟小樓聊吧,我先撤了。」銀狐趕緊用手肘撞了撞北棠,起身對白東風道,「少爺,夜深了,我和北棠送送方小姐。」
白東風點頭,三人逃也似的從包房里出去,重重關上了門。
此刻整個包房便只剩下白東風和易小樓兩人,空間明明很大,易小樓卻只覺得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上次他生氣時扭傷了她的右手,她早學會了用左手吃飯,而今右手縫了針,又用左手吃飯,可真是諷刺。
她低著頭,始終不看他,氣氛像走到了一個臨界點,爆炸前夕的片刻寧靜叫人幾欲瘋狂。
終于,他朝她伸出了手,將她的右手拉過來,輕輕展開,皺眉用指月復撫模縫合後包扎著的傷口,「還疼嗎?」
易小樓抬頭,暖黃色的燈將面前的男人照的英俊的一塌糊涂,可是對于他的關心,她卻再也不敢相信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來找她,更不想知道,她只想躲開,躲得遠遠的,不要跟他扯上任何關系。
冷冷將手抽回,她倉皇無措的抓起手邊的包,「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白少請自便。」說完像逃命一樣往包房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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