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樓被刺的微眯了眼,抬眸時目光不經意的就與車里駕駛座上的那人四目相對。
「白東風?他可真是陰魂不散。」唐逸臉色不好,眯眸望了門外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眼。
此時他不能幫易小樓選擇,拒絕也好,接受也罷,只能看她自己,靠在沙發上他對她一笑,並沒有什麼動作。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易小樓抬手抓起全自動落地窗簾遙控器,滴的一聲凸起的按鍵被她縴細的手指按下去,那抹明亮的車燈光縮小、縮小、再縮小,直到最後一抹刺眼的光亮被擋在窗外。
唐逸抿唇,「如果你想出去找他,我不會攔著你。溴」
她放下遙控器轉身上樓,「我說過我不會跟他走,唐逸,你要對我有信心。」
「我知道。」唐逸點點頭,關了廳里的水晶吊燈,台燈幽蘭的光將他那雙眸子趁的更加晶亮起來,他盯著易小樓上樓的背影,低低的嘆息。
在她走到樓梯轉角時他出聲叫住了她,「小樓。禱」
易小樓抬起的腳落下,回眸怯怯的望著他,仿佛心事被他看穿了一樣。
他起身幾步走到她身旁,站在低一級的台階上,目光與她水平著交接在一處,「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是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如果你今天跟白東風走,難保他明天不傷害你,白家的男人不適合你,我想讓你一輩子都幸福,這樣我才放心。你明白嗎?」
抬手撫模她散落在肩頭的長發,他眸中盛滿擔憂。
易小樓凝重的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關心我,不會做對我不好的事。」她將頭探過來,額頭與他的額頭踫了一下,「不早了,你也睡吧,晚安。」
說罷轉身上樓去了。
唐逸唇角帶著淺笑,模模自己的額頭,這樣的晚安禮,他已經好多好多年沒有過了,而今與她額頭相觸時,他心中溫暖而安慰。
只是易小樓離去的腳步太過沉重,那腳步聲像踩在他心口上一樣,他雖是為她好,卻無形中給了她巨大的壓力和傷害。
他不想這樣,卻無可奈何。
二樓的房間里,易小樓靠在大床上目光空泛,沒有月兌衣服,也沒有急著去洗澡,就那樣呆呆的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月光落進來,她才意識到時候真的不早了。
窗外路燈的光照的她心里很不安,她穿著拖鞋上前要合上窗簾,卻見白東風的車還倔強的停在門外,而車里的人早已經站在車外。
他靠在車門旁邊,抬眸正對著她的方向,路燈光像瀑布一樣將他籠罩住,他的身影孤寂的像這個夜晚最慘淡的那顆星星。
心中忽然一陣揪痛,她忙合上窗簾,跑進浴室開了水從頭直澆到腳,直到水聲將她淹沒,將今夜的所有聲音淹沒,她回眸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道那些掛在眼瞼下方的到底是水還是淚。
他為什麼來找她?警告過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問,可仍舊是百感交集,仍舊無法克制心頭大大的問號。
*
唐逸一直在客廳里,見白東風在門口沒走,便開了門,矯健的身影融進暗淡的夜色,一步步向他走近。
直到走到白東風面前,他望著那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微眯起雙眸,「你不應該沖上來打我兩拳嗎?是我拐走了你的女人。」
白東風勾唇,低眉輕聲道,「你上次說動不動就打人罵人沖人大吼是很沒有禮貌的,我記得。」
「呵,可真難得,你們匪窩里走出來的人也懂得禮貌這個詞。」唐逸的笑聲如同夜風一樣冷,好整以暇的看著白東風。
白東風上前一拳正打在他鼻梁上,「罵我可以,但不要玷污我的家族。」
唐逸眸中迅速聚氣怒火,回身給他一拳,正正打在下巴上,「泡妞可以,但別動易小樓,你做的到嗎?」
白東風抬手往唇邊一抹,幾絲血溢了出來,「看在你一直很照顧小樓的份上,你這一拳我受了。但從四年多以前就想方設法的要分開我和小樓,今天的悲劇到底是誰造成的唐逸你不會不知道。」
為什麼在楚怡文策劃收購華陽以後第一時間出來解救華陽,為什麼條件竟然是叫易小樓給他做女朋友?
從德國回來這麼久,這麼多次跟唐逸接觸,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愛易小樓,早就該把她從他身邊奪走,為什麼直等到他與楚怡文訂婚了才行動?
唐逸這個人,背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混跡黑白兩道這麼多年,可他此刻一點也看不清這個男人。
唐逸雙手插在口袋里,眯眸冷冷對著他,「四年前我是刻意分開你和小樓沒錯,因為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她跟著你不會幸福。楚怡文收購華陽確實是個很好的契機,就算我不介入,也會有楚怡文的人介入,你和小樓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分開的!白東風,白家是做什麼你比誰都清楚,你們過的是刀口舌忝血的日子。你爸爸白敬先前前後後娶過那麼多房夫人,你怎麼會不知道你的母親曾經有多痛苦,白家的男人從來都不是屬于一個女人的,你想看著小樓和你母親一樣痛苦嗎?如果你愛她,為什麼不放過她,她已經被你害的夠慘了,你還想怎麼樣。」
白東風雙手緊握成拳,目光森冷,「那你呢,你就能給她幸福嗎?如果可以你為什麼不娶她,你連娶她的膽量都沒有,憑什麼站在這里質問我?」
「你有嗎?你有膽量娶小樓嗎?」唐逸不屑的反問,「我是不能娶她,但我起碼能讓她活下去,你可以嗎?」
唐逸這話正正戳中他心中不能磨滅的硬傷,他說的是實話,他確實不能保證她在他身邊能夠好好的活著,他訂婚前一晚那一次槍戰就是很好的證明。
他若強留她在身邊,必然會將所有她不該承受的痛苦都加諸在她身上,如果連她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那他還有什麼資格要她回到他身邊呢。
他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清醒過,唐逸手勁很大,打的他下巴很疼,可更疼的卻是他的心。因為唐逸問出了他一直以來都不敢面對的問題,而這個最棘手的問題,又是他不想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
*
易小樓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終究是起身拉開了窗簾,月光過窗而入,將她整個人籠罩住,可真是冷。
目光所及之處那人早已經不見了,他的車,也不見了。
還搭在窗簾上的手顫抖了一下,而後失望的松開,窗簾合上,她重重的躺倒在大床上,拉過被子蒙住頭。
原來他對她的執著也不過如此,從易州苦苦追到江州來,卻連等她一晚的勇氣都沒有。
是他的愛太少,還是她想要的太多呢?她已經分不清這冰冷的界限,只是心髒一陣一陣的收縮,被絕望一次又一次吞沒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受。
期間她接了個電話,沒想到是葉青青打來的,她還沒開口說話,那邊小聲問,「是唐逸嗎?」
易小樓心里咯 一下,清清嗓子道,「我是小樓。」
原來是打給唐逸的啊,看來是樓上的分機她接的太快了,「要不要我把電話給你轉過去?」
葉青青沉默了好大一會兒,等回過神來才笑著道,「不用了不用了,咱們聊也是一樣的。」她語速極快,一點也不像平日里的她自己。
易小樓再三問她有沒有什麼事要不要把電話給她轉過去,葉青青都說不必了,不停的把話題往一旁扯,不停地跟她說笑。
到最後她們兩人到底聊了些什麼她都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收線之前葉青青詫異的啊了一聲,忙對她道歉,「親愛的,我忘記你那邊是半夜了,對不起,你先睡吧,以後我白天打給你。」
她還沒緩過神來,那邊早掛了線,嘟嘟的聲響像魔音一樣穿透她的耳膜。
她記得,給白東風打電話從來都是她先掛的,每次她讓他先掛電話,他都不答應,一定要等著她先掛。
長嘆了一聲把電話放回原處,她重重的把自己悶在被子里,不停警告自己,不要再想白東風,不要再想他了。
果真,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竟然一覺睡到大天亮。原來沒有白東風的日子,她也可以睡的很好。
翌日一大早她洗漱下樓之後就見唐逸收拾了大堆的東西,揚眉跑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你要走嗎?」
記得去年秋天在楚遠山的宴席上,他還說要在易州常駐的,後來想想那不過是一時的場面話罷了,他年前就趕回了多倫多。這次他能回來陪她參加白東風的訂婚宴,是她想都沒想過的。
唐逸點點頭,「多倫多那邊我還有事情要忙,恐怕沒法陪你了,這里的鑰匙你有,隨便你住到什麼時候,我有空了會回來看你。」
易小樓垂眸,沒有說話,只是眼楮里卻有不舍,或許被唐逸保護成了習慣,或許,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太過孤單。
只是,這一刻,真的不想讓他走。
為什麼又像四年前一樣,先是白東風走了,接著他又走了。
為什麼她的世界,到頭來還是只有她自己呢。
出門時卻見葉承顥似乎從天而降,他仍舊帶著溫文的笑意,黑眸如炬般從大門口透過來,瞳孔中墨色的漩渦將她整個小巧的身子包裹住,目光柔軟如同三月的微風,充滿關切的看著她。
易小樓抬眉看唐逸,唐逸笑著點點她的鼻子,「我走了,不過叫來葉大公子來保護你,怎麼樣?想的周到吧。」
她鼻尖一酸,抬頭見唐逸那笑意盈盈的模樣,他那麼優秀,那麼高大,那麼俊逸,是那麼多那麼多的女孩子的夢中情人,是皇冠級的鑽石王老五,為什麼這麼關懷她呢。
四年前解救舅舅的公司,四年後的今天連她的終身大事兒都包攬了。
猛地伸手把唐逸抱了個滿懷,她聲音顫抖著,「謝謝你唐逸,你太好了。」
唐逸也回抱著她,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傻,我對你好是應該的,不過你應該相信,以後會有人對你更好的,唯有那樣的男人才值得你托付終身,明白嗎?」
易小樓點點頭,處處為她設想如唐逸,溫柔似水如葉承顥,這樣的男人是打著燈籠也找不來的。
如果之前沒有白東風,或者她會毫不猶豫的嫁給他們,可是有時候早一步晚一步都不好,而這兩個人在她前二十幾年孤寂的生命里,出現的都太晚、太晚了。
唐逸笑著上車,對他們擺擺手,「小樓,你長得太丑了,我覺得下輩子我也不會喜歡你,葉承顥可真是沒眼光,不知道被你哪點兒迷住了,他可是易州江州兩地的姑娘都爭著搶著要的好男人,你擇吉日就從了吧,別老吊著人家,我看著都替他心急。」
易小樓要上前給他一腳,他卻得意洋洋的踩住油門走了。
頗不好意思的望著葉承顥,他一身粉藍色西裝,比往日的沉穩更多了幾分陽光,而眼底清澈如水的微笑里始終蘊含著能將人融化的溫柔。
「唐逸說你還沒吃早飯,叫我也顯顯身手。」他笑著牽起她的手,往別墅里走去。
葉承顥做飯,易小樓就只有給他打下手的份兒,她笑著在他身旁幫他,忽然想起以前她也是這樣幫白東風的。
這幫男人似乎個個都比她強,就連做飯這種事都要超越她,她覺得自己的廚藝並不差,但卻遠不及葉承顥和白東風。
葉承顥見她有心事,把她手里的青菜接了過來,見外間的書桌上還放著他給她買的言情小說,唇角的笑愈發溫柔起來,「你去看會兒小說,或者做點別的事情,這邊馬上就好了。」
她不好意思的繞過他往水龍頭挪過去,「還是我來洗菜吧。」
葉承顥奪過她手里的青菜放在水池里,高大的身軀將她嬌小的身子攏住,「廚房里今早好像沒熱水,女孩子身子弱,平常不要踫冷水才好,听話。」
她只得抿唇,踱著小碎步從廚房里出來,正好方嫻來電話,「早晨起晚了,能不能到你這兒來蹭口飯吃?」听著那頭方嫻懶懶的聲音,她笑道,「當然可以啦,學姐大駕光臨我歡迎還來不及呢。」于是把地址報給了方嫻。
葉承顥把菜弄好之後方嫻剛好進門,把大衣從身上月兌下來掛在玄關的架子上,換上拖鞋開心的蹦著往前走。
她笑的一臉曖昧,「小樓,你行啊,去了個白東風又來個了金屋藏嬌,這麼好的貨哪兒弄來的?」
易小樓被方嫻這話雷的不輕,她什麼時候說話也這個調調兒了,「什麼金屋藏嬌,人家有名字的好吧。」
方嫻低笑著上前,趴在她耳旁笑著道,「可別說姐姐沒提醒你,你看看你養的這個小白臉兒,那張臉一等一的迷人,身材一等一的好,喂,那兒一定也很大吧,要不你怎麼舍得狠心撇下白東風獨寵這小白臉兒呢。」
易小樓滿頭冷汗,「他真不是……」
方嫻擺擺手在沙發上坐下來,「別解釋,姐姐明白,不過我可得提醒你一回,像這麼搶手的貨,你不干死他他就會出去干死別的女人。小樓你可不能拿自己錢給別的姑娘花,記得要榨干他,榨干他知道嗎?」
方嫻正說著呢,葉承顥沖了牛女乃笑著來了,易小樓窘的滿臉通紅,方嫻還在看著葉承顥不住的點頭,「嗯,果然是正宗的好貨,小樓你簡直太有眼光了。」
易小樓忙從葉承顥手里奪過一杯牛女乃塞到方嫻手里,「學姐,你喝牛女乃,先喝牛女乃。」
方嫻這才停了口,易小樓不安的坐下來干笑兩聲,閃躲著葉承顥的眼神給方嫻介紹,「學姐,這是葉氏國際旅游有限公司的總裁,葉承顥。」
方嫻一愣,渾身僵硬起來,口中的牛女乃費力的咽下去,收起方才看獵物一樣的眼光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紅著臉遞給葉承顥一只縴秀的右手,「你好,我是方嫻,小樓學姐。」
葉承顥抬手握住她的手,「幸會。」溫文客氣,儒雅有禮。
一頓早餐兩個姑娘都紅著臉,葉承顥貼心的給她們夾菜,自己卻吃得不多,方嫻連連偷瞄葉承顥幾眼,不禁感嘆道,果然好貨色。
中途她打發易小樓去廚房給她盛湯,等易小樓走了,她邊吃邊仿若無事的看著葉承顥,「看得出來葉少很喜歡我們小樓。」
葉承顥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問,不過仍是寵溺的對小樓的背影看了一眼,繼而點點頭,「我從不避諱跟人說起我喜歡她,因為她值得被愛。」
方嫻也學著他的樣子點點頭,「嗯,不過你可得當心,眼饞小樓的人可多了,不早些弄到手,恐怕這事兒很懸。我不太關注八卦也听說過你的名字,雖然你們葉家藏得很緊,但你前些年風流艷史似乎還不少。」
葉承顥笑笑,方家是江州第一媒體大家,他接觸的雖然不多,但葉氏跟這邊的合作卻不少,方嫻知道他的過去,並不足為奇。
「我承認我並不是什麼好人,但對小樓,我會永遠給她如父如兄的愛和守護,她童年缺失的東西,我會一點一點全部都補給她。也謝謝你對小樓的關心,至于過去的事情,那些都過去了,誰都年少輕狂過,我也不例外。」葉承顥仍舊淺笑著,對于方嫻如此直白的質問半分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方嫻臉色卻慢慢沉了下來,這個葉承顥溫柔背後藏起了太多東西,那些東西她看不透,但心里卻有些忐忑。
一個年紀輕輕就身在高位的男人,一個永遠有著溫和笑容的男人,葉承顥其人,要麼是真的溫柔似水,要麼就是善于偽裝心深似海。
如果是前者,易小樓選擇他或許會幸福,可如果是後者呢……
她搖搖頭,她這是在想什麼啊,真是又愚蠢又杞人憂天。
易小樓把一碗熱熱的湯遞過來,笑著問她,「嫻學姐,你剛不是喝了兩大杯牛女乃嗎?怎麼又要喝湯?」
她愣愣神,接過湯湯遞到嘴邊,「是嗎,呵呵,我喝了兩杯牛女乃了嗎?」湯到嘴里是滾燙的,她卻沒察覺,靜靜的喝完了。
易小樓收拾殘局時葉承顥抬步到門口,站在心神不寧的方嫻身後,「請方小姐不要把我的過去告訴小樓。」
方嫻思慮良久,回眸對上葉承顥那雙溫柔、誠懇又穩重的眼,平靜又淡漠,「如果你不傷害她,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別墅外的小公路上,白東風將廳里的一切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黑眸深處漾起的那道漩渦,藏著凶猛如孤狼一般的光芒,不,比狼更加可怕。
他看到葉承顥對易小樓的寵溺,也看到易小樓微紅的臉色,呵,原來她也會在別的男人面前臉紅嗎?
他當然不會知道,易小樓臉紅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方嫻那些露骨的話。
手機響了,是條短信,他點開一看竟是葉承顥發來的,內容很簡單,「白東風,我們的角逐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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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