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月兌了鞋,換上毛茸茸的拖鞋。踩在軟軟的地毯上,就像踩在布滿厚厚落葉的秋日小徑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突然,廚房里傳來一陣陣談笑聲。暖艾抬起腳,上前走了幾步。
「小兮啊,既然這麼喜歡吃鱈魚拌飯,媽媽今天就教教你具體做法。外面賣的太不干淨了,吃多了既沒營養又不健康。來,看著媽媽的步驟,慢慢跟著學。先把鱈魚自然解凍,並切成塊。接下來呢,在面粉里倒入一勺鹽,攪拌均勻,鱈魚里也倒入半勺鹽——」
兩個人穿著同款的圍裙,一個人在認真的講解,一個人在低著頭努力學習著。眼前的畫面太過和.諧,暖艾愣愣的站在門口,竟連上前打斷她們的勇氣都沒有了。
還是王縴兮先看見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她摘了塑料手套,熱乎的上前拉過暖艾的胳膊,「小艾,你昨天晚上跑哪兒去了?爸媽都快擔心死了,打你電話也不接,害得我們一晚上都沒敢合眼。溴」
暖艾有些緊張的看著丁碧雲,聲音都微微發了顫,「我昨天去米可家學習了,天太晚了就沒有回來,很抱歉又讓你們擔心了。」
丁碧雲連頭都沒抬,繼續做著鱈魚拌飯,只是小聲地冷嗤了一下,「你現在長大了,翅膀也硬了,我和你爸可管不了你了。以後你愛怎樣就怎樣,我們也不會再管你。既然你自己這麼不自愛,自甘墮落,我們也沒辦法。」
暖艾咬緊嘴唇,用力將眼底的潮濕吞咽回去禱。
媽媽再也不愛她、不管她、不需要她了嗎?她真的像媽媽所說的那樣不自愛嗎?曾今最愛你的人突然間惡言相對,還真是件痛苦難堪的事情。
丁碧玉打開高壓鍋,將準備好的拌飯放進去,白了一眼暖艾,「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天大委屈的樣子,你模著心口想想,這麼多年來,我待你怎樣。我好吃好喝的供你上學,任何一個外人都挑不出我半點不是。倒是你姐姐,我倒覺得虧欠她不少,這麼多年來,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吃了這麼多苦頭。」
握緊暖艾冰涼發顫的小手,米可也有些不知所措。暖艾跟她說自從姐姐回來之後,媽媽變了很多。她起初還不以為然,心想都是親生骨肉,還能差哪兒去。可今天一看這情勢,確實很不對勁。就算是暖艾有錯在先,可這些惡毒的話哪是一個媽媽對女兒說的,分明就是後.媽啊。
米可輕輕拍了拍暖艾的肩膀,努力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打著圓場,「阿姨,暖艾昨天晚上愣是要回來,說害怕你們不放心。可我看天太晚了,就讓她住下了,沒想到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阿姨,你要怪就怪我吧,這事跟暖艾一丁點的關系都沒有。」
丁碧雲將耳邊散落的發絲挽起來,看著米可笑了笑,「小可啊,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過來玩了,今天一來,就讓你看到家里的笑話。放心,阿姨不會把這件事放心上的,到時候吃虧傷身體的可是我自己。我可要活到長命百歲,等著我的乖女兒縴兮將來好好孝順我呢。」
暖艾心尖猛的刺痛,說不上來是怎樣一種感覺,只是覺得難受的想要窒息。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只被拋棄的可憐小狗,沒人疼沒人愛,招人嫌惡,再也不會被人需要。
丁碧雲很熱情的讓米可留下來吃飯,可被這麼一攪和,米可哪還好意思留下來。胡亂的編了個理由,又偷偷對暖艾說了些安慰的話,便急急的閃身溜走了。
一整天,暖艾都在小心翼翼、惶恐不安中度過,生怕又做錯什麼事情,惹媽媽不高興。吃過晚飯,暖艾便早早的洗好澡,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溫習功課。
預習完功課,暖艾便爬上.床,清空大腦中這些天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媽媽還是愛著她的,她一點都不招人嫌惡,一切都還跟以前一模一樣。等過一段時間,他們一家人還會像以前一樣和和美美。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暖艾突然嗓子干渴得難受,喉嚨好像堵了快橡皮泥,悶悶的喘不過氣。她難耐地咳嗽了幾下,只感覺嗓子里疼得厲害。
暖艾有輕微的夜盲癥,只要屋子里亮光稍微弱一些,她就像個睜眼瞎,什麼都看不見。翻身下了床,手在桌子上模索了好半天,才把燈擰亮。
暖艾拿著自己的粉色玻璃杯,準備到客廳里接些熱水喝。她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進了客廳。雖然現在難受的要命,可她也不想把爸媽吵醒。
打開飲水機,接了滿滿一大杯熱水。暖艾端著水杯,剛一轉身,就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衣,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她的身後。
由于客廳里沒有開燈,暖艾只能借著她房間里微弱的燈光,模模糊糊的看見對面人的輪廓。那人詭異的笑了聲,低低地說,「小艾,是我。」
暖艾看不清她的臉,听著她那詭異的聲音,只覺得害怕。暖艾轉了個身,下意識的想要跑。可剛要抬腳,飲水機旁不知事先被誰放了個小凳子,她沒看清,一下子絆倒在地,手中的滾燙熱水也被她一股腦給拋了出去。
玻璃的碎裂聲和痛苦的尖叫聲徹底劃破沉沉的暗夜,丁碧雲夫婦被嚇得不輕,胡亂的套上外套,拉開燈就朝客廳沖去。
客廳里一片狼藉,玻璃碎片崩得滿地都是,滾燙的茶水將地毯都打濕了一大片。王縴兮蜷縮在沙發上,蒼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暖艾立在她的身旁,拉著她燙傷的手,既自責又難過,茫然無措到不知該做什麼。
丁碧雲怪叫了一聲,沖上前去,一把推開暖艾。當看到王縴兮胳膊上一塊明顯的燙傷後,她二話沒說,扭過頭來,伸手就狠狠的扇了暖艾一巴掌。
暖艾原本身子就難受的厲害,被丁碧雲使力的一扇,頓時腳跟不穩,軟軟的跌坐在地上。
胳膊上一陣鈍痛,玻璃碎片劃破她女敕白的皮.膚,殷殷的冒出了鮮血。暖艾緊緊咬住嘴唇,胳膊一點都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她癟癟嘴很想哭,原來心痛到無以復加就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
丁碧雲把王縴兮從沙發上拉起來,不住的撫模她的臉頰,「縴兮,疼就跟媽說,別怕,現在就開車送你去醫院,媽給你找最好的大夫,絕不會留下疤痕的。」
她恨恨的瞪了眼縮在地板上渾身發抖的暖艾,「你個死丫頭,給我听清楚了,要是縴兮出了什麼事,看我不撕了你的皮。要不是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我早就——」
看著丁碧雲一副咄咄逼人要生吞人的樣子,一直立在旁邊沒有說話的王力錚也看不下去了,他咳了咳,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勢悶悶的吼了句,「你就不能少說少說兩句嗎?這件事暖艾也是無心的,都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你就不能寬容點嗎?」
丁碧雲抓過外套披上,顧不得和他爭辯,「你快去開車,現在得抓緊時間把縴兮送到醫院,我可不想在我女兒身上留塊疤。」
王力錚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暖艾,嘆息似的搖了搖頭,轉身到外面去準備車。
吵嚷聲太大,連平時睡覺雷打不動的王子然都被吵醒。他穿著拖鞋,定定的站在樓梯口,有些驚愕的看著眼前的狀況。
丁碧雲顧不上和王子然說些什麼,拉著王縴兮,急急忙忙的朝門口走去。剛才還喧擾吵鬧的屋子此時歸于安靜,靜的只能听見擺鐘的滴答聲和暖艾低低的啜泣。
王子然上前幾步,半蹲在地上,看暖艾低著小腦袋,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頓時眼眶一熱,一瞬間腦海中什麼想法都沒有,像是被人注射了強力針,抽取了他所有的思想。空空的大腦里剩下的全都是眼前這個小小的人,這個可以輕易牽控他喜怒哀樂的小女人。
王子然掰過她的胳膊,見她淺綠色的睡衣上沾染了點點血跡。他慌忙掀開她的衣袖,胳膊上被劃了一道道血痕。他的心瞬時就痛得一抽一抽的,連五髒六腑都攪在了一起。
王子然抱著她的小身子,揉了揉她的頭發,「小艾,疼不疼?乖,哥哥現在給你包扎,一會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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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小艾,又要受苦了。下午還有一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