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謝小蠻忍無可忍,卻又無法掙月兌,索性自亂經脈,一時氣血翻騰,五髒受損,頓時噴出口血來,直濺了楚天宸一身。
這一次,楚天宸卻未曾閃避,任由她的鮮血染紅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卻依舊死死地凝望著她,臉上的神色,忽而咬牙切齒,忽而溫柔纏綿,忽而痛苦猙獰,形容之可怖,簡直無法言狀。
正當他糾結掙扎之時,一片雷光無聲無息地從天而降,由上而下地朝他劈落下來。
楚天宸雖有片刻分神,然而一感應到這雷火的威力,發覺有外來的靈息侵入,本能的反應頓時激發,霎時間神智清明,身形如弓般彈起,急退出數尺之外,堪堪在雷火降臨之際,閃避過去。饒是如此,他那揚起的長發發梢仍是被雷火燒焦了些許,發出焦糊的氣味,讓他頓時大怒惚。
不等他回過神來,找出那侵入者的所在,那雷火又接二連三地落下,連成一片,顯然是早有設定的陣勢被人發動。那些被他召喚來的妖獸野性未除,被那雷火驚得到處亂躥,非但沒能找到那雷火源頭,反而擋住了楚天宸的去路,讓他也無法放開手腳施展。
再加上那雷火雖未劈中他,但也燒得整個弦音閣到處起火,一時間煙火彌漫,妖獸嘶吼著亂沖亂撞,完全亂成一團。楚天宸氣惱之極,連著吼了數聲,踢飛了幾個亂跑的妖獸,方才讓那些妖獸乖乖听命,照著他的指揮驅散煙霧,撲滅火頭。
可等這一切清理完畢,他再回過頭去,赫然發現,地上的獅鷲獸和屏風上的謝小蠻,居然都不見了溫。
楚天宸一怒之下,一掌將身邊最近的一只黑熊精劈成兩半,駭得眾妖獸拜倒在地,戰戰不已,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都是一群廢物!竟然讓人混入弦音閣之中都毫無察覺!」
他剛罵完,忽然想起自己亦未發現那放火之人,雖是因為謝小蠻而亂了心神,卻也連自己都罵了進去,恨恨的咬牙切齒,拍飛了湊到跟前獻殷勤的妖獸。
「都出去找,若是不能將那三人抓回來,你們也統統不必回來!」
眾妖獸轟然相應,急急地飛出弦音閣去,擠擠挨挨的從窗中飛出,差點擠爆了原本就被燒得壞了大半的窗子,就算如此,誰都不敢落後一步,去承受魔尊的怒火。
楚天宸留在屋中,望著被破壞得一塌糊涂的廳堂,怒不可遏地握緊了拳頭,忽然發覺掌中一直攥著的水之靈。那淚珠般晶瑩剔透的靈石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讓他感應到其中源源不斷的生機,與他體內的的真氣相互呼應,方才他一時動情,沒來得及取出謝小蠻身上的天璣石,就被她逃逸,如今這枚水之靈,再不容他有任何的疏忽。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水之靈,天璣石都已是囊中之物,謝小蠻已不是昔日的石弦音,幼稚得不值一提,加上對玄默死心眼的執著,已經注定會被他掌控擺布。只是沒想到,最後的一刻,竟會憑空殺出個程咬金來,將他們劫走。
在謝小蠻歸還他的妖心之前,她的一舉一動,他隨時都能感應到,可如今她已剖胸剜心,體內再無一絲他的神識,加上玄默已經被他封入獅鷲獸體內,神識已亂,讓他想要追蹤都無從追起。
而那個趁亂劫走他們的人,仿佛極其擅長隱匿之術,將自己的氣息隱藏得格外巧妙,在出手之前,連他都未曾察覺。
這個人,定然不能放過。
楚天宸抬起頭來,看了眼仍被懸吊在半空里的那枚黑蛹,之前的混亂和雷火,都絲毫沒影響到那里,整個黑蛹依舊完整無缺,死死地將瀾熙和封在里面。
楚天宸森然一笑,將水之靈收入懷中,望著那枚黑蛹,伸出手去。
黑蛹緩緩落下,隨著他的雙手開合,纏繞得密不透風的蛹面緩緩裂開一條縫隙,露出瀾熙和蒼白的面孔來。
他原本打算留著這個東瀾皇族子弟作為開戰時的祭品,如今看來,還可以有更多的用處。
楚天宸的一雙眼變成碧綠色,凝視著緩緩蘇醒的瀾熙和。
「你叫什麼名字?」
瀾熙和的目光呆滯,眨了下眼,方才回答︰「瀾熙和。」
楚天宸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很好,瀾熙和,本尊現在命你前去尋找謝小蠻,殺了她身邊的人,將她帶回此地。」
瀾熙和怔怔地重復︰「帶回謝小蠻,殺了她身邊的人……帶回謝小蠻,殺了她身邊的人。」
楚天宸看著他眉心泛起的黑氣,那黑蛹已然化成千絲萬縷的黑氣,無聲無息地滲入他的衣衫和肌膚之中,牢牢地控制了他的心神思想。
「不錯,你還要記住,你是謝小蠻的朋友,在動手之前,萬萬不可讓她知道。」
瀾熙和點頭︰「是朋友,不可讓她知道。」
楚天宸輕輕地一擊掌,沖他點了點頭,「去吧,一定要找到她,帶她回來。」
瀾熙和一邊朝外跑去,一邊喃喃地念著︰「找到她,帶她回來。找到她,帶她回來……」
楚天宸滿意地看著他離開,隱約有些後悔起來,若是之前一抓到謝小蠻時,就將傀儡蟲植入她體內,或許就不會有眼下的麻煩。
只不過,傀儡蟲對石妖不知是否有用,更重要的是,他想得到的,絕非是傀儡蟲控制下的行尸走肉,而是徹底征服那個曾經讓他傾盡天下的女人。
以他魔尊之身,絕對不能原諒她的背叛,更不能容忍她鐘情于別的男人。
他要的,不單單是她的人,還包括她的心。
「別亂動。」
白子辰一把按住謝小蠻,將她按回金針鎖魂陣的範圍之內,忽然覺得後頭發干,幾乎無法呼吸。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什麼也看不到,卻能夠感覺到,方才觸手之處,一片光滑柔膩,溫軟渾圓,顯然是某個重要部位。驚得他急忙收回手去,急急收斂心神,卻已覺得鼻端發熱,一股腥熱的暖流緩緩流出,他急忙拭去鼻血,暗暗慶幸這里伸手不見五指,不會被她看到自己的糗樣。
謝小蠻卻壓根沒注意到他的情形,只是伸手抱住獅鷲獸的頸項,淚水已是止不住地流下。「對不起,師父,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師父在這兒?」
白子辰一驚,明明方才他潛入弦音閣時,只看到謝小蠻受辱之時,便已火上心頭,根本沒注意到被扔在一邊的玄默尸身。還好楚天宸當時思及石弦音,一時心神混亂,根本未察覺到周圍的靈息變化,才讓他有機會潛入弦音閣,隱匿行蹤,布下天煞雷火陣,一邊劈雷放火,一邊趁亂救下了謝小蠻。不想謝小蠻方一月兌困,就撲過去死抱著那獅鷲獸不肯撒手,他只得將他們一起帶了出來,直接飛入萬壑淵中藏了起來。
可這由頭到尾,他都壓根沒看到師父的蹤影。
這萬壑淵中有昔日石弦音的封印,雖然被謝小蠻破壞了大半,但畢竟是怨靈密集之地,就算那些妖獸再凶橫,也不敢潛入這曾經令魔尊吃盡苦頭的地方。而楚天宸認定他們剛從那萬壑淵中月兌身,又豈會重返死地,壓根也沒朝那個方向探測,結果失去三人行蹤,反倒將白子辰高估了幾分。
只是連白子辰都萬萬沒想到,買一送一救回來的那只妖獸,居然會是自己的師父。
「師父……」
謝小蠻早已泣不成聲,這一日以來的痛苦和驚嚇,已經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方才若是白子辰晚到一步,只怕她寧可自絕經脈而亡,也不願楚天宸在師父面前凌辱自己。
如今雖暫時月兌困,可模著他身上的羽毛和獸皮,再也沒有昔日可以抱著自己的溫暖雙手,謝小蠻愈發的傷心起來。
「師父……對不起……」
「傻瓜,又不是你的錯,何須如此自責?」
玄默的聲音忽然響起,雖然帶著幾分生硬和艱澀,卻一如既往的溫暖親昵,听得白子辰一驚,結結巴巴地問道︰「師……師父……你……你怎會在這兒?」
他之前慌不擇路地逃入此地,方一進來,就感應到周圍的怨靈密密麻麻,蠢蠢欲動,皆是嗜食血肉的那種惡靈,若不是謝小蠻身上的天璣石靈氣罩著他們,只怕方一落下,就已被惡靈淹沒,將血肉吞噬殆盡。
他下來之前並未看到師父,若是師父早已在此,豈不是已被惡靈吞噬?還是……還是發生了某種他意想不到的變化?
謝小蠻抽泣著答道︰「師父……師父被那惡魔封入這妖獸體內……嗚嗚……對不起,師父!都是小蠻連累了你……」
「你說這妖獸……」
白子辰腦中轟然作響,簡直像被自己的雷火咒當頭劈中,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蠻你在胡說什麼,師父怎麼可能是這妖獸?」
玄默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說道︰「我平生所殺妖獸無數,想不到今時今日,自己卻變成了妖獸。這是我命中注定,該有此劫,小蠻你無須自責。子辰,稍後等我恢復些靈氣,便去引開那些妖獸,你帶小蠻速速離開南楚,前往昆侖山找掌門師祖求救……」
「不!——我絕不離開師父!——」
謝小蠻死死地抱住他,怎麼也不肯撒手。
「二師兄一個人去找師祖求救便可,我要陪著師父,絕不離開!」
白子辰頓時默然,雖然看不到,也能感覺到謝小蠻的堅持,甚至能听到她磨蹭著獅鷲獸鷹頸羽毛的聲音,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他好容易接受了師父是被妖魔附體,才會做出那等違背常倫、天理不容的罪孽,放下了心結,不顧危險,千里迢迢地追著謝小蠻來到南楚,卻不想師父已然變成妖獸,而謝小蠻依舊如此痴纏執著,兩人的言語之中,仿佛已經踏過了師徒那條界限,走向了另外一條他絕對不想看到的路。
「小蠻……你和師父……」
「三師兄,多謝你冒死相救。只是小蠻如今已非凌霄派弟子,也無顏再見掌門祖師,更不能留下師父一人受苦,還望你多多包涵,原諒小蠻之前對師兄的無禮之處。」
謝小蠻在黑暗中向著白子辰行了一禮,白子辰的心意她不是不清楚,只是如今她心中只有師父一人,哪里還能再承受他的好意。
能讓她免于在師父面前受辱,對她而言,已是天大的恩情。
「我已決定,與師父同生共死,永不分離。」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回轉的余地,便如驚雷一邊,楔入白子辰的耳中,震得他後退了兩步,退出了謝小蠻的靈氣保護範圍,頓時被守在外面的惡靈撲上來纏住,朝更深處拉去。
「不好,子辰有難!」
玄默此時雖被困在獅鷲獸體內,靈息卻未曾失去,加上修行數百年,經驗功力遠勝二人,白子辰被惡靈裹挾纏身,一個踉蹌之際,他便已听出不對,任由謝小蠻抱住自己的脖子,帶著她便朝里追去。獅鷲獸原本就是妖獸之森的最強者,速度迅捷無比,再加上他的修為,轉眼之間便追上了白子辰,雙抓一撲,借著謝小蠻的天璣石靈力撕裂惡靈之縛,生生將白子辰從中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