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芯兒走到彥妃身旁,面色沉靜的問︰「亦楓,可認識這位?」
韓亦楓在腦內努力的搜索著,沒有找到跟眼前的人相關的信息,只不過那樣的一雙眼楮似曾相識。
眉心微微蹙起,沉默的搖了搖頭。
彥妃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這是她的楓兒嗎?怎麼跟以前的感覺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他無論做什麼都是戰戰兢兢的,看人都不敢直視。
對上韓亦楓緊蹙的眉心,彥妃柔柔一笑,輕聲說︰「都二十年了,不記得也是正常的。惚」
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笑,還有那雙仿佛在笑的眼楮,為何那麼熟悉,韓亦楓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楓兒,可不能老是蹙眉哦。」彥妃抬起手,撫上他的眉間,如以往那般自然的撫過他的眉頭。
韓亦楓一怔,記憶中,只有母妃經常用她那雙溫暖無比的手撫著自己的額頭溫,
溫柔的說︰‘楓兒,不可能老是蹙眉哦’
‘楓兒,不可以總是不開心哦’
「母妃。」喉間溢出兩個許久沒提起的字,韓亦楓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骨瘦如材的婦人,她怎麼可能是自己的母妃,記憶中的母妃膚如凝脂,貌美如花,晶亮的眸子無論何時都掛著淺淺的笑意,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安心。
袁芯兒繞到韓奕恆身側,輕聲說︰「我出去一下,你們先聊著。」
「嗯。」韓奕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呆會跟三弟說的一些事,的確不方便當芯兒的面說。
「我的楓兒,這些年受苦了。」彥妃眸間染上深深的自責,這些年都不曾為他擔心,是因為認為他的性格定然還會如兒時那般淡泊,是自己忽略了,皇後那樣的人怎會輕易放過楓兒,那樣靦腆的楓兒變成如今這樣,擁有一雙如此深邃不見底的眸子,究竟經歷了怎樣的過往。
「真的是母妃?」韓亦楓還不確定,那個已經死去二十多年的母妃怎麼可能再度活過來,站在自己面前,雖然兒時經常夢見那樣的情景。
彥妃含淚點頭︰「嗯。」
或許是來的太突然,韓亦楓一臉的疑惑,似乎還是不相信。
韓奕恆輕咳一聲,淡淡的說︰「三弟,她確實是你母妃彥妃娘娘,芯兒從太後密室中救出來的。」
韓亦楓轉頭,靜靜的注視著韓奕恆,十多年來第一次如此平靜的看著他,以往看向他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就會夾雜著濃濃的恨意,或許是挺說他時日不多了,或許是想起了一些兒時的事情,現在竟也能如此平靜的看向他了。
只是他何時變得如此瘦弱了,雖然記憶中的他身體就不強壯。
「不相信我的話,就自己憑感覺確定吧,即使外形有了很大的變化,本質上是不會有絲毫變化的,她還是她。」韓奕恆輕嘆一聲,或許不該讓芯兒離開,若是芯兒說的他或許就會相信了。
「感覺的確很像,只是母妃不是已經……」韓亦楓再度猶豫的看著面前的婦人。
「一時不能相信也沒有關系,時日還長,不急于一時。」彥妃撫上自己枯瘦的面頰,過些時日或許就能稍稍恢復自己原本的面貌。
韓奕恆也隨之點了點頭︰「的確,以後她就拜托三弟照顧了。」
彥妃一驚,突然想起先前芯兒說過的雲王時日不多了,只是如果自己此時問出口,是不是就暴露了芯兒已經知曉實情,該如何是好。
眸光一轉,彥妃拉過韓亦楓跟韓奕恆的手,疊交在一起,柔聲說︰「楓兒,他是你親哥哥,不管兄弟之間有著怎樣的誤會,答應母妃,忘記以前的不愉快好不好。」
「我知道他是我親哥哥,只是有些事,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韓亦楓抽出自己的手,即使沒有之前那麼恨他了,也不代表自己就原諒他了。
「不,你不知道,他跟你都是母妃所生,只是在出生的時候被現在的太後使計抱走了而已。」
韓亦楓震驚的張大了嘴,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此事是太後親口告訴我的,不會有假,在那之前我也是全然不知的,恆兒他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彥妃苦口婆心的說著。
「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還要對我做那些過分的事情?」韓亦楓恨恨的望向一旁面色平靜的韓奕恆。
韓奕恆平靜的對上他憤恨的眸光,淡淡的說︰「今天叫你來,也剛好跟你解釋下當年的那些事情,不過我也並沒有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只是我所剩的時日無多,希望最後能跟你稍稍解釋一下而已。」
彥妃顫抖著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從他口中親口說出時間不多了,讓她自己無法坦然的接受,好不容易才再見。
芯兒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個事實的,明明等了那麼久,才終于能夠在一起的。
見眾人都沉默,韓奕恆輕聲說︰「八歲那年,我恢復了前世所有的記憶,知道芯兒一直在幽靈山等我,只是那時的我已經知道自己活不過25歲了,每年都有幾個月要承受體內毒藥的發作,我不想讓芯兒看見那樣的我。」
「當時的你因為母妃的去世,變得比之前更加的沉默寡言,不愛跟任何人說話,或許因為那樣的性格,太後那麼多年都沒有找過你的麻煩,只是看著你那張跟我如此相像的臉,我開始想或許可以讓你代替我照顧芯兒一世,無意中看到你那擺放的芯兒的畫像,我想因為我們是雙胞胎,或許會做同樣的夢,所以你才會有芯兒的畫像。」
「只是因為因為當時太過年幼,而自己也被太後完全控制著,到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暗中培訓出了自己的人,建立了暗部‘鷹’,所以那一次你出宮玩耍時遇到的刺客是我一手安排的,讓你在那個地方遇到了芯兒長的極為相似的漣影。」
「漣影是你的人?」韓亦楓不確定的問出了聲。
韓奕恆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她本是孤兒,餓倒在街頭的時候被我救下,養育在‘鷹’,而她也並非跟芯兒長的像,只是帶了人皮面具而已,後來鎮南大將軍府的火災也是我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要強迫你變強,因為變強你才能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也只有變強,你才能代我照顧芯兒,後來皇上要派人去幽靈山附近一帶剿、匪,我就推薦了你去;我沒有料到的是,相識的無憂門長老唐長老,居然會拿出無憂門的秘制毒藥來對付你,只是恰巧芯兒是無憂門的門主,救了你一命。」
「芯兒是無憂門的門主嗎?」韓亦楓喃喃自語,似在問韓奕恆,又似在問自己。「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曾經膽子甚小的她,居然會變成無憂門的門主。」
「那麼在遇到漣影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難怪連之前墨也有疑問,雖然每次都很危險,卻沒有一次會危及到我的性命。」心中的疑團解開,韓亦楓依舊一臉沉重。
韓奕恆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
「那麼又是什麼讓你改變了讓我取代你照顧芯兒的想法。」
「因為太後的插手,讓芯兒變成了我的王妃,每日看著她在身邊,看著她那麼痛苦,我開始反思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直到公子墨問我,在我眼中的芯兒究竟有多堅強,她還可以再等我一千年嗎?我才幡然醒悟,或許芯兒所求的並不多,只要彼此在一起開心的度過一段時日,或許就足夠了。」
沉默了許久,韓奕恆一臉愧色的說︰「實在很抱歉,因為我一個錯誤的決定,而將你牽連進來。」
韓亦楓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這樣的他自己或許再也恨不起來了,因為他所做的僅僅只是為了芯兒︰「如果是為了芯兒,我想我不會再怪你了吧,只是為何你八歲的時候就會知道自己活不過25歲的?」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韓奕恆一臉無奈的說︰「很早以前有位大師跟我說過,如果太過執著于這一段感情,彼此都會付出沉痛的代價,我想我此生的遭遇就是那所謂的代價吧。」
彥妃早就已經淚流滿面,哽咽著說︰「不,害你遭那麼多罪,都是我這個當娘的不好,如果自己小心一點,不讓你落入那個女人的手中,現在的你想必也跟楓兒一樣健康。」
「你無需自責,這是我的命,而且善良的你根本斗不過她,從小她就每日喂我各種各樣的毒藥,起初不明白她為何那麼做,直到無意中偷听到,我不是她所生,才知道原因。」
「清風前輩也不能治好嗎?」韓亦楓轉頭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清風師徒二人。
「他的毒已經根深蒂固,五髒六腑具毀,回天乏術。」清風面色沉重,無奈的搖了搖頭。
彥妃情不自禁的走到韓奕恆面前,撫模著他瘦削的臉頰,「我苦命的孩兒,芯兒怎麼辦,那孩子等了你那麼多年。」
韓亦楓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門外坐在樹枝上的袁芯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的臉上似乎掛滿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