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園 流浪

作者 ︰ 吳八尺

女乃三看著她的樣子,打心底里瞧不起她,可是看她說這話生氣的樣子,又打心底里想笑。

「我看你年齡也不大,為什麼不上學了呢?還要干這一行?」女乃三忍住了笑又問道。

「你以為我他媽想干這一行啊,要不是家里有個弟弟上學交不起學費,父母沒人養,鬼才願意干這一行。誰願意生下來就一條賤命,生下來就得看有錢人的臉色行事,不都是為了生活嗎。貧苦人家,生的容易,活著能容易嗎?你看那些有錢的臭男人,哪天晚上不去嫖,他們在我們身上爬來爬去,我們還得像伺候皇上一樣的伺候他們。最後手里拿著錢,眼里流著淚,這就是命。」丫頭脾氣長了兩分,大發牢***地說道,頓時引起了女乃三的惻隱之心。

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安慰的話無從說起,敷衍的話開不了口,想把她抱過來借她肩膀用一下吧,一是沒這膽量,二又有點介意。最後只能保持沉默,讓她覺得訴苦找錯了對象,仿佛小販當街叫賣半天卻無人理應。

最後終于想到了話題,問道︰「我听你口音,你應該是南方人吧?瀘」

「嗯,我是四川的,你呢?」

「我啊,安徽的。」

「你是安徽的?林姐?她是你老鄉哎。」丫頭听到了他說安徽,就背過臉向沙發上的女人叫到。林姐只是笑了笑,因為這附近至少有一半的民工是安徽的,就像新加坡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華人一樣,仿佛在自己家鄉」,老鄉情節也就不那麼深了。然後她又繼續抽著自己的煙了喵。

丫頭又問道︰「那應該也是南方吧?」

「不,我們安徽有南有北,我們比較偏北方一點,剛好跨過秦嶺淮河。」

丫頭突然像觸電了一樣,看了看沙發上的女人,突然醒悟地說道︰「對了,我們怎麼聊起這個了,還是談正事吧。」

「怎麼樣,價格我都跟你說了,你還要賣嗎?」丫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可見妓女有些時候也是有羞恥之心的。

然後又說道︰「放心,我們是買不起的,不過有的是富婆要。」

女乃三剛要說話,這時林姐站了起來,向他問道︰「你是安徽北方哪的?」

「十溝鎮的」女乃三月兌口而出。

「是朱八鎮旁邊的那個十溝鎮嗎?」林姐追問道。

「你怎麼知道?莫非你是」

林姐坐在了女乃三的另一邊,對丫頭說道︰「那件事待會再說,你先出去吧,我和他聊聊。」丫頭隨即就笑著出去了,顯然這比出shou一夜要高興的多。

林姐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和藹,提了提上衣,拉了拉裙子,說道︰「你剛才說你還是學生,是在十溝鎮第一第二中學上的嗎?」

「不是啊,我是在十溝鎮第一中學上的。」

「那你對第一第二中學了解嗎?有認識的同學嗎?」林姐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問道。

「這個倒沒有」。

突然想到了來上海時的路上,說道︰「我來時的路上倒是踫見一個第一第二中學的,好像叫什麼林鳳釵,剛認識的而已。」

「林鳳釵?」林姐突然站了起來,驚訝地叫到。

女乃三看著他的樣子,很是納悶,為何這麼激動呢?想了想,拖著音說道︰「哦,都是姓林的,還是一個地方的,你認識她吧?」

林姐瞬間恢復了表情,若有所思了一會,然後坐下來說道︰「嗯嗯,我們是一個村的。」

又表情嚴肅地說道︰「不過你以後見到她,不要說你在這見過我哦。」

「放心吧,我才沒那麼笨呢,我才不敢說我進過這種地方呢。」女乃三自認聰明地說道,林姐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悲哀。

「你家住在這附近嗎?」林姐問道。

「不是,我家著亭。」

「那為什麼大半夜還來這里?而且就你自己。」

「我我是和家人鬧矛盾,所以一不小心就來到這了。」

「那你接下來怎麼辦?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干那種事了。」林姐看著他一臉的無辜,就笑著說道。

女乃三慶幸之余,又有些失落,不過這失落並不是因為沒有出賣**的機會了,而是由于那種新鮮感和莫名的好奇心無法得到滿足而帶來的。

自認為將來會成為詩人的他,盡管內心的獸欲多麼強烈,他那「高瞻遠矚」的眼光絕對不會允許他現在犯這種生活作風上的錯誤。說白了,這就是一種變態的自戀。不過他的這種變態的自戀要比方zhou子惡意咬人之後,全世界人都認為他是錯的而他自己卻死不悔改的自戀好的多,他的只是小兒心態,方zhou子卻把其上升到了精神境界乃至靈魂深處。

女乃三說道︰「那就好,但是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手機沒電了,兜里也沒錢。」說完還嘆息了一聲。

林姐看他可憐的樣子,就說道︰「不如你今天就先住這吧。」

「住這?」

「是啊,不過你別害怕,我不會給你叫小姐的,就是先暫時住一晚,明天再作打算吧。」林姐語重心長地說道。

「那邊有一個萬能充電器,你先把手機充上電,也好和家人聯系。這邊是衛生間,要洗澡的話自己弄吧。還有,你不說你沒錢了嗎,我這里還有幾十塊零錢,你先拿著,明天坐車用吧。對了,你現在餓嗎?我這就去拿些零食,拿盒泡面給你,先充充饑,吃飯明天再說吧。」說完就要出去。

女乃三在一旁听著,感動並感激的要死,他親姐姐也沒對他這麼好過,能這樣做的,只有他媽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許多,也不再認為她的身份多麼低賤了。

正當林姐剛要開門,女乃三叫到︰「林姐」

林姐轉過頭來,他又說道︰「謝謝你」。

說的如此深情,如果把這一幕拍下來,以後再讓他自己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說出這麼深情肉麻的話,更何況還是他最討厭的那句「謝謝你」。上一次還是和卉卉這麼說話,只是兩種感情不一樣,原來情感爆發的時候,人就不會介意臉皮了。

想起了卉卉,他又若有所思起來女乃三在洗頭房安全的度過了一夜,保留了自己的八千八,而且還因此得知了自己的最低「身價」。次日早晨,與丫頭和林姐道別,臨走之時林姐又塞幾十塊錢給他,他不要,可又不懂拒絕,幸好昨晚林姐沒有強塞給他一位小姐,否則他的「高瞻遠矚」也抵御不了「當前危機」。

他騙她們說自己這就回家,她們把他送上了去往九亭的公交車,可公交車坐了一站他就偷偷下了車。巧合或者說不幸的是,坐的剛好又是昨晚那輛公交,上車之時乘務員一眼認出了他,知道這個難纏的家伙又要坐到底站了,嘴里還自言自語著些什麼,一站之後,女乃三下車之時她卻又友好的向他揮了揮手。

下了車,他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打開手機,竟有三十多個未接電話,他爸媽和大姐小姐輪番著打,媽媽打了二十八個,爸爸、大姐、小姐各一個。他既然沒有回家的意思,就也沒有給他們回電話的意思。昨天發生的一切在他腦海里逐漸的淡去,只記得沈嫣嫣他媽媽的那些傷害他的話,而對于房東要趕他家人的事,卻不那麼清晰,他的記憶會選擇性的避重就輕。

現在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去投靠東南。

今日上海氣溫高達三十七度,路上行走的女人都打著遮陽傘,戴著太陽鏡,怕曬臉而不怕曬腿,穿著齊臀短褲,高傲地走在馬路上,對女人目不斜視,對男人不屑一顧。仿佛自己就是這個城市的東方明珠,其他人等,皆要仰視。

男人們怕害臊,不怕害臊的都躲在女人的傘下,借著給她們打傘的名義完成了「自我保護」,女人們覺得他們很體貼,男人們只覺得這樣很涼爽。

馬路上的汽車肆無忌憚的喝著它們的「生命之源」,然後瘋狂的奔跑,與時間奔跑,與金錢奔跑,與房價奔跑,與股市奔跑。給行人留下了煙塵,給大氣層補給了N、S氧化物,讓海平面上升了,讓北極熊月兌毛了,讓企鵝寶寶可以和北極熊約會了。

街頭要飯的照樣要飯,一要就是一年四季;拾荒的照樣拾荒,一拾就是三年五載;打工的照樣打工,一打就是十年八年;跳樓的照樣跳樓,一跳就是十二三個。廣場的電視牆上做著五毛的廣告「保障農民工利益,減小貧富差距,維持社會穩定。」

百分之一的人整天忙著策劃怎樣敲詐另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他們操控股市,他們炒高樓價,他們玩弄信息,他們壓低工資,他們官民勾結,他們海外洗錢,他們mai國求榮。他們為了謀取私立,打著西方「自由主義,自由市場」的幌子,不擇手段的對人民進行資本掠奪。他們為了讓自己的子女在自認為只屬于自己的大城市里接受更好的教育,而反對異地高考政策。他們反對將私有企業國有化,他們反對平均分配,他們反對平分蛋糕,他們甚至反對人人平等。他們奉行叢林法則,他們推崇達爾文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禽畜理念,他們認為自己是食物鏈的最高層,我等人民百姓皆要為他們效力,皆要成為他們的口中之物。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果當這個一千多年前的口號再次在今天的人民群眾中響起的話,這一切已經沒法挽救了,這種貧富極端狀況已經釀成了惡果。五毛們還叫喊什麼呢?共知們還吵吵什麼呢?左、中、右翼的互罵還有什麼意義呢?

普通老百姓的要求很簡單,農民的要求很簡單,工人的要求很簡單,農民工的要求很簡單。他們只希望自己的一份勞動能夠換得一份收獲,他們只希望自己能夠在城鎮有房子住,他們只希望病了的時候能夠看得起醫生,老了的時候能夠有生活保障,他們只希望他們的孩子能像別人的孩子一樣,交得起學費,上得起學,能夠和城市里的孩子公平競爭。

如果他們這些最低的生活要求得不到滿足,而那些握有國家財產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分之一的人卻享受著奢侈、浪費、糜爛的生活,結果會是怎樣呢?歐美國家已經顯現出了他們的病態,佔領華爾街,佔領倫敦,何時會輪到我們?難道我們不該吸取教訓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古訓在當今有幾個官員銘記于心?反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現代歪曲意義成為了他們敢做卻不敢說的政治原則。

女乃三在外面流浪了幾天,繞遍了半個上海,林姐給的錢也花光了,終于滾打滾爬的找到了東南的住處,到時已面黃肌瘦,形如乞丐。

「東南,我可找到你了,你讓我好找啊。」他帶著哭腔說道,邊說邊去抱東南。

「請問你是?」還沒等他靠近,東南退了兩步,一臉嚴肅的說道。

「你他媽的連我都不認識了?我女乃三啊。」女乃三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是女乃三,可你怎麼變成這副熊樣了?」

「現在先不說這些行嗎?趕快給我備好酒菜,為我接風洗塵,我餓著呢。對了,我得先洗個澡,還得穿你的衣服,我想你因該不會介意的。」女乃三又嬉皮笑臉的說道。

東南看著他髒兮兮的樣子,說道︰「好吧,我就先收留你吧,誰讓我們是好兄弟呢。看來我今天不能去上班了,待會我打個電話跟我哥說一聲。你先洗澡吧,我去給你弄點飯菜。」

女乃三裝作一副可憐的樣子,抹了抹眼淚,又要和他擁抱,說了些感激涕零的話,好像是虛情假意,又好像是玩笑,又好像是真情的另一種流露。他自認為自己從來不懂矯作,不懂虛情假意,可某些時候真的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沒意識到,別人卻一目了然。而對于東南來說,他則不需要任何掩飾和做作,因為他們的一切在彼此的眼里都清澈見底。當然了,他們之間還是有所保留的,東南在他面前幾乎不提網絡游戲,他在東南面前幾乎不提詩。除此之外,他們可無拘無束,這就是女乃三即使有些看不起他,還要和他交往密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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