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夏娃 白色戀人(三)

作者 ︰ 修一一

萬箭穿心,很痛嗎?

或許吧……痛與不痛,都在其次。最真切的感受,是蘇葶口口聲聲堅守愛情陣地的決心,倒是給顧以涵敲醒了警鐘。

所幸,她對孟岩昔的信任絲毫未曾動搖。

「名模姐姐,真正了解一個人,不在于時間長短,而在于雙方是否全心全意地付出過真情實感。」

蘇葶反問︰「你才幾歲?懂什麼叫全心全意?溴」

顧以涵無聲地微笑了,徐徐答道︰「你和岩昔哥哥認識了十年之久,這是眾所周知的。我知道,你和他共同經歷了生命中最無憂無慮最燦爛的美好年華。那段記憶,一定非常難忘。但是,你並沒能真正走進他的心。要不然故事的結局不會是這樣慘淡收場。」

「我和岩昔破鏡重圓,讓你眼紅了是不是?」蘇葶得意地問。

顧以涵說︰「如果是破鏡,又怎麼可能重圓?即使用最高級的膠水粘合,也會留下很多裂縫的痕跡。說到底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這樣的鏡子,照出來的倒影也只會是一張支離破碎的臉。禱」

蘇葶嗤之以鼻,「你是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哦,不,應該用‘白色戀人’來形容你的心態才對。」

「什麼是‘白色戀人’??」顧以涵不由都追問下去。

「你別說你沒听過這個家喻戶曉的典故?」蘇葶冷嘲熱諷,「岩昔總夸你博學多才,依我看,不過如此。」

「正因為不知道,才向你請教啊,名模姐姐——」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吧。你愛了一個對你完全沒感覺的人,而且特別執著于自己的這份追求,你這樣愚蠢固執的人被稱為‘白色戀人’,只想讓別人愛上你,卻不想要別人理解你。」

顧以涵唇角揚起笑意,「名模姐姐,我冒昧地問一句,岩昔哥哥他理解你嗎?」

「理不理解,都不關你的事。」蘇葶極不禮貌地打斷,「廢話說多了無益,我要收線了。」

「等一下!」顧以涵語速極快地問道︰「宋阿姨也去北京了嗎?」

「嗯……」蘇葶遲疑了一下,「沒有。」

「那麻煩你,名模姐姐,我想和宋阿姨說說話。」

顧以涵的請求惹惱了蘇葶,「你知不知道你很煩啊,萬克說得沒錯,死纏爛打的本事值得我們多多借鑒。我跟你講,願賭服輸才是美德,無論是時間還是愛情。」

「那是我自己的事。名模姐姐,現在請你幫我找宋阿姨來听電話。」

「你這人……明確地告訴你,宋姨在房間里休息,如果想和她聊,就等到五點以後再打過來!!」

「你的嗓門那麼大,她肯定早被吵醒了。」

「哼!我怎麼可能那麼好心當你的傳聲筒——反正這家里每個人的聯系方式你都有,自己想辦法吧!」

蘇葶的惱怒在意料之中,顧以涵得勝似的充滿了無窮力量,她笑了笑,「好吧,一句話驚醒夢中人,那我直接打手機好了。」

「隨你的便。」蘇葶不想再多說話。

「再見,名模姐姐。」顧以涵不改表面上的禮貌。

電話猝然掛斷了。

唔——

顧以涵長長吁出一口氣,將手機裝回口袋里。她搓了搓被風吹得幾近麻木的臉頰,整理一下圍巾,戴好羽絨服的帽子,推著單車沿河岸慢慢往前走。

……

……

雖然是周一,冰封的河面上卻很熱鬧。

這個大多數人都在上班上學或在家蟄伏的日子,連商業步行街都鮮見行人,反而在這曠野里有了人氣。顧以涵手搭涼棚,放眼望去,不出半刻就察覺到,在冰面上玩耍的幾乎都是放寒假最早的小學生們和學齡前的頑童。

他們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或玩冰球,或滑冰橇和冰車,蘊含暖意的歡聲笑語,悠揚地飄散在半空中。

「到小斜坡了,你快點推我!」

「好啊,走起……哎喲,倒霉催的,差點摔我一個大馬趴。」

「哈哈哈!」

「大馬趴不過癮,狗啃屎才帶勁吶——」

「滾!」

「想揍我,那你下回滑快一點。」

「我的鞋底磨損嚴重,跑不快……」

「這樣吧,咱們幾個比賽,今天那個誰要是贏了第一名,大伙就把手頭的零花錢合起來給他買雙防滑的棉靴,怎麼樣?」

「好啊!」

「謝謝你們……真夠哥們……」

孩子們的笑聲極富感染力,盡管隔著一段距離,顧以涵駐足眺望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也笑出聲來。

真高興啊——

人人都有過的美好童年。她也一樣擁有過,不是嗎?火災之後,爸爸被授予烈士稱號,追記二等功。然而那些獎勵都是虛的,對于顧以涵來說,父母雙亡終究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如果沒有期限的一直痛苦下去,那麼自己勢必要一輩子活在陰霾里。

以爸爸媽媽的性格,他們希望惟一的女兒快樂,斷不願意看到她頂著烈士遺屬的光環痛苦地活著。

快樂其實是件簡單的事。

換言之,爸爸媽媽或許沒有遠離身邊,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默默地愛她,默默地守護著她。這麼想著想著,書包的重量似乎減輕了許多。

纏繞著卷宗封口處的細繩,只需反轉三圈即輕松打開了。

爸爸的工作手記寫在了一個線狀活頁本上,顧以涵猶豫了幾分鐘,決定還是先看武鐵軍所說的那份戰友小薛記下的現場通話記錄。

小薛的總結報告是手寫的。

筆跡雖不算是十分潦草,但由于經過幾年不夠妥當的保管,墨水明顯褪色,有幾處語句極淡,像是曾灑落淚痕一般,褪到了與紙相近的青白色,辨認起來相當困難。

顧以涵跳過與爸爸無關的內容,逐字逐句地讀下去。

……

「中隊長將我留在火勢較小相對安全的C區待命,他轉身就進到了樓號為14棟的居民樓的1單元。我目測了一下,這棟樓是舊時磚混結構,主要燃燒點集中在4層到6層,進場搜救必須要徒步攀登上去。」

「步話機響了,中隊長命令我聯系其他隊友分散至14棟樓的2至6單元。」

「12分鐘後,整棟樓里人群疏散完畢。中隊長背下來一名70多歲的癱瘓老人,據說是兒女都不在本市,家中的保姆一見起火,早就只顧自己逃命了。老人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幸好有中隊長及時趕到,才救了她一命。」火勢最嚴重的18棟和24棟兩座樓,已將救險級別提到了次高。我知道,中隊長的家就在24棟,雨晴姐長年臥病在床,不知此時是否已經月兌險。我作為副隊,提出先到24棟實施搜救,但是中隊長他否決了我的提議。稍作整頓後,他便帶領雲圃區所有人和方嶺區前來增援的隊員走進了18棟。」

「樓內消防設備陳舊,延誤了撲滅大火的最佳時機。盡管有諸多不利條件,中隊長和隊友們仍順利地救出了6名兒童和4名老人。」

「轟隆一聲巨響,接連幾棟樓的天然氣管道徹底報廢。火勢進一步升級,天都被燒紅了。」

「中隊長回到指揮車向總部要求繼續增援。我朝24棟的方向望過去,總覺得心里異常不安。遂提出由中隊長留下指揮,我帶領隊員們進場搜救,再次被他拒絕了。」

「20棟、22棟,大家竭盡全力,又救出了9個人,多為老人、兒童和殘障人士。」

「保持與前線隊友的聯系和記錄的間隙,我往中隊長家里撥了個電話,明知那是多此一舉的做法,卻仍然沒有忍住。這個時候,電話線早被燒斷,固然打不通。」

「我心中不詳的預感越放越大。」

「周圍幾個區的消防增援都已趕到。中隊長和我們雲圃區的隊友已經嚴重體力透支。我有些急了,想趕緊到24棟去救人。」

「中隊長摘下用盡的氧氣管,滿面疲憊,不等我張口,他又換上了備用的空氣呼吸器和面罩,再次出發了。」

「我很緊張。所以一直緊握著步話機。」

「他說︰‘我已到達2單元3層,over。’」

「我說︰‘收到,收到,繼續搜救。’」

「過了五分鐘,他說︰‘2單元和3單元沒有滯留人員,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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