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夏娃 時光旅行(三)

作者 ︰ 修一一

藍海的水,終于恢復了令人欣喜的湛藍。

隨著污染的減輕、環境情況好轉,原本就在藍海一帶越冬的海鷗漸漸地改變了遷徙路線,重新出現在人們視野中。

新聞報道這一次難得的沒有夸大其辭溴。

當顧以涵和魏忱忱漫步到海邊的時候,幾千只海鷗或在水面嬉戲,或在海中央人造島嶼的木制小屋里棲息,或在空中翱翔,場面蔚為壯觀,完全超乎想象。

「哈哈,真好!小精靈們,我跟你們一起飛吧——」魏忱忱開心極了,在岸邊五十米的範圍內往返跑了幾趟,順便買了兩包小魚干回來,「咱們來喂食吧。」

「好。禱」

顧以涵接過一包魚干,細心地掰成小塊投喂身邊的海鷗。

「不會吧?你還怕它們噎著?整條魚吞進去都沒問題的……」魏忱忱嘖嘖感嘆,「這水晶玻璃的好心腸,誰娶你誰有福啊,小涵。」

「哦……」顧以涵笑笑,「不知道那個有福的人出生了沒有……」

魏忱忱一時興起,擺個發哥在英雄本色里的造型,感慨道︰「海鷗從我身後呼啦一下飛上天的時候,怎麼就聯想到吳宇森的電影了呢?小涵,你想象一下,如果我手里再有一把AK47,黑風衣黑墨鏡白圍巾,哇塞,那得多酷啊!」

「請問,您是‘內褲’還是‘外褲’?」

「呸呸,烏鴉嘴!」魏忱忱哼道,倒也不生氣,依舊沉浸在遐想中,「當槍聲響起,啪啪啪——海鷗齊飛沖天,羽毛嘩嘩地往下掉,跟下雪似的,嘿嘿,一級棒!我都能拿奧斯卡最佳視覺效果獎了……」

顧以涵莞爾一笑,「吳導用來表現暴力美學的是鴿子好不好?」

魏忱忱疑惑道︰「是嗎?我怎麼記得是海鷗呢,也許記混了……不過吳宇森特別喜歡和周潤發合作,你看《臥虎藏龍》那片子拍得多帶勁,發哥立在竹子梢頭和章子怡對打,外國人看得眼球都掉腳面上了。」

「你……忱忱……」顧以涵樂不可支,「哈哈,《臥虎藏龍》是李安的作品,跟吳宇森沒啥關系,你的確記混了!」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假影迷。」

「我覺得不止假影迷這麼簡單。」顧以涵深深吸口氣,海水微微的腥味讓她頓時清醒不少,「忱忱,你還是個樂盲。要不我怎麼不幫別人,專門幫你寫音樂鑒賞的作業?」

魏忱忱憨笑著撓撓頭,表情十分接近裝傻充愣的周星星。

「知我者莫若你了!小涵,我這人雖然沒有樂感、不識譜、分不清莫扎特和貝多芬,但我也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優點 !」

顧以涵好奇地問︰「什麼優點?」

「那就是——」魏忱忱拖個昆曲般的唱腔,甩了甩並不存在的水袖,娓娓道來,「我唱歌不跑調——」結果,一個不留神,整包魚干月兌手飛進了藍海,水面只蕩起兩三圈漣漪,連氣泡都不冒,很快恢復了平靜無瀾的狀態。

「小心點,忱忱!」顧以涵拉了魏忱忱一把,「岸邊石頭特別滑,失足掉進去可就慘了。」

魏忱忱欲哭無淚,「十五塊錢就這麼沉底了?會不會是魚精作祟,我真想穿越到宋朝開封府擊鼓喊冤去!」

「包大人審的都是大案,哪有空理你?」顧以涵把自己手里的魚干遞過去,「你啊,怎麼毛毛躁躁的?從前岩昔哥哥總愛這麼訓我,現在換我訓你了……」話一出口,想收回已是來不及了,顧以涵忙轉過身去,以掩飾眼里的慌亂和失神。

魏忱忱很是理解,沉默一會兒,正色道︰「小涵,你有沒有想過再去找他?」

「找他?我想不會。」

「為什麼?說不定你們之間存在著誤會,你不去問清楚怎麼知道他心里是怎麼想的?」

顧以涵揮一揮手,把掌心里掰碎的魚干拋向空中,數十只海鷗飛過來啄食的瞬間,她的聲音幽幽揚起,「忱忱,我難道像是個會插足別人婚姻的小三嗎?蘇葶左手無名指戴的那枚戒指價值不菲,我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傻啊你——」魏忱忱打斷道,「愛情這東西,不努力爭取怎麼行?」

「既然結了婚,就是木已成舟的既定事實,我何苦去自取其辱?」

「你自己就是學新聞的,還看不透徹?那些胡編亂造的花邊八卦只不過是娛樂大眾而已,完全不值得相信。我知道一些內情,其實,我表姐和孟岩昔……」

「咱們換個話題吧,忱忱!我真的不想再提到那個名字……」

顧以涵像個受盡委屈和誤解的小孩子那樣,緩緩蹲下去,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留長了的烏黑頭發遮住脖頸,藏青色的風衣略顯寬大,更襯得她整個人瘦弱憔悴。

「別這樣,小涵!」魏忱忱一把將顧以涵拽了起來,「還記得春天的時候你在一中教學樓天台上和我說的話嗎?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退學,更別提順利參加高考了。」

「我……」顧以涵一時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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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是面面相覷,忽而相視而笑。

魏忱忱指著不遠處石階上自彈自唱的流浪歌手,「你听他唱的——太委屈,連分手都是讓我最後得到消息……這句歌詞,是我當時的寫照。」

顧以涵站了起來,微微點頭,「你是說杜杰那件事。」

「對,沒錯。下學期剛開始,我主動放棄了保送G大的名額,準備搏一搏,希望能考上北京的學校。但誰知杜杰三月里風風光光地迎娶了晚報報社主任的女兒,他們一家人迅速搬離了我們那個小區。這件事,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魏忱忱望著波瀾不驚的藍海海面,「所有認識我的人都說我後知後覺、說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只有你,小涵,只有你默默站在我身邊,用行動支持我。」

「忱忱……」顧以涵挽住了魏忱忱的手臂,「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沒必要再提。」「我之所以舊事重提,不是因為自己,是因為你啊,傻瓜!」

魏忱忱的話,不輕不重,卻恰恰把握了一個最適中的份量與節奏。顧以涵不明就里,輕聲問︰「因為我?」

「來,你容我慢慢說。杜杰那件事上,我媽特別不理解我,天天念叨我沒有把握機會,一支潛力股白白地讓給了別的女人。我們家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總是在潛水的親戚也都冒了出來,幫我分析事實教給我什麼叫吃一塹長一智。我煩透了,晚自習跑到天台上吹風,你不放心,一路跟著我。」

顧以涵說︰「我擔心你。」

「所以我說你傻。」魏忱忱笑了,「我只是覺得煩,想耳根清靜一會兒。難道真的會從樓頂上跳下去不成?而那天,你不僅寸步不離,像我的影子一樣,還夸張地提著一兜子罐裝啤酒要和我一醉方休。瞧瞧,你不傻誰傻?」

「我怕你想不開,幫你轉移注意力。可哪知道我自己酒量那麼差,一罐就喝醉了你還清醒著,最後還是你扶我回的寢室。」

魏忱忱越發覺得好笑,「喝醉是因為你心里有事。如果我沒猜錯,當時你也在為著孟岩昔而煩惱吧?既然你拿我當最知心的朋友,又陪我一起度過難關,我就有責任把事實真相告訴你。」

顧以涵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迎著風,重新蹲下去。她拾起腳邊灑落的一塊魚干碎片,扔向岸邊一只正在覓食的海鷗。

「忱忱,我是個看重承諾的人。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我迫不得已離開他,卻留下了一封密電碼的信。因為之前我們玩過猜謎游戲,我想當然地認為他能夠猜出其中的玄機,所以,我很放心。剛回到學校,就遇到了你和老李,你們和馮媽媽陪我辦妥了銀行保險箱的事情。我還沒從爸爸媽媽的遺物里緩過神來,就看到了那篇報道……」

「就是你保存了一年多的那張插圖?」魏忱忱問。

「是的。」顧以涵勾了勾唇角,自嘲似的笑了,「通篇累牘地向全世界宣布他們的感情如何如何的堅不可摧,臉皮挺厚,但是厚的有理有據。就像今天,蘇葶大老遠從D市飛到K市,怎麼可能專門來看你這個遠房表妹?之後,她又說要坐城際大巴去高原,不是去探望正在春訓的某人又會是誰?」

魏忱忱也蹲下來,拍拍顧以涵的肩,「傻瓜,即使做不成夫妻,能做回朋友也是好事,半年不見去看望一下也是相當正常不過的啊!」

「什麼?」顧以涵張大眼楮,「忱忱,你在糊弄我嗎?蘇葶明明戴著婚戒?」

「你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不能少打斷我幾次,讓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說利索——」魏忱忱收住話茬,等周圍的游客漸漸走遠了一些,才重新開口,「自從我們家和蘇葶認了這門親戚,她的一切動態盡在我的掌握之中。據我所知,她的婚禮很簡單,一反浮華奢靡的不良風氣,在離D市不遠的珊瑚島旅游區中心酒店舉行,只請了雙方的親屬和好朋友,我沒去,但是我爸我媽都參加……」

顧以涵的心徹底冷卻到了冰點之下,「我就說他們已經結婚了。」

「哎呀呀,豈有此理,你又打斷我。」魏忱忱佯作生氣狀,鼓起了腮幫子,「我還沒講到最精彩的部分呢——算起來,我媽稱呼蘇葶的父親為堂兄,同為老蘇家家譜上的昱字輩,但實際上早出了五服,論起血緣,那是淡得不能再淡了。即使這樣,機緣巧合下認親之後,蘇葶他們家大業大,倒是沒有嫌棄我們是窮親戚,哪怕是表面功夫,也做得油光水滑滴水不漏。」

「別說了,忱忱。」

「別怪我把話題扯得太遠,小涵,我是為了引出你最想知道的那個結果。嘿嘿,給你個做游戲的好機會,你猜猜我爸我媽在婚禮看到新郎官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能有什麼反應?」

「你按照五十歲的人看事情的角度和方式,想像一下唄!」

顧以涵伸手模模岸邊的石塊,冰涼的觸感讓她不得不冷靜下來,「他們會覺得岩昔哥哥比電視上看到的更帥嗎?還是覺得他本人更上鏡?」

「咱們新聞學專業的余教授不是說了嘛,當你帶著主觀情緒去觀察事物,很容易被自己的心態左右了想法,得出的結論有可能與事實相差十萬八千里。」

「你跑題了。」顧以涵提醒道。

「哦?那就言歸正傳。」魏忱忱不溫不火地繼續賣關子,「我媽也是個熱衷于娛樂八卦的女人,她看到新郎,跟我爸說的第一句話是‘唉,老頭子,這個男的怎麼發福了,顯得比我那葶葶佷女大十歲不止?’我爸當即就百分之百地贊同了我媽的觀點,還特地加了注解,‘年紀輕輕的怎麼頭發那麼少啊,好像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

「怎麼可能?」顧以涵完全被這番貨不對版的描述弄糊涂了,「岩昔哥哥有那麼顯老嗎?」

「你啊,什麼高材生,簡直比白堊紀的恐龍還笨——非得讓我親口說出答案是不是?跟蘇葶結婚的根本不是孟岩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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