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的氣氛雖然有些奇怪,可席間幾人還是不動聲色地把酒言歡,飯局快結束時,賀敬軒和慕遠歌先後起身離開,而且,很久都沒有回來。
陸心涼攥緊了拳頭,有些擔憂地朝賀敬桓看了一眼,賀敬桓欠了欠身子,分別和林中天、霍欣打了招呼,然後出去找慕遠歌、賀敬軒兩人。
賀敬桓連著給他們兩個人打了好幾個電話,卻沒有一個人接電話,最後他走到洗手間門口,看見好幾人等在門口,向里面張望,就知道那兩個人必定在洗手間無疑。
果不其然,當他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慕遠歌將賀敬軒抵在強上,肘部抵住他的咽喉,賀敬軒也不甘示弱,拳頭沖著慕遠歌的鼻梁骨就要砸下去。
慕遠歌是少時頑劣不堪,打架斗毆是家常便飯;賀敬軒則是成年後和社團的人走得很近,出于安全的考慮學了搏擊,所以兩人都很擅長近身格斗,如果真動手打起來,恐怕誰也佔不到便宜,只會兩敗俱傷而已惚。
余光瞥見賀敬桓推門進來,慕遠歌率先松開了手肘,緊接著,賀敬軒也放下拳頭,賀敬桓看了看兩人,冷笑一聲,「正好飯局快結束了,去飯桌上打,也能助助興。」
賀敬桓盯著賀敬軒,他這個弟弟,太過偏執;他原本只以為賀敬軒暫時放不下陸心涼而已,可誰知賀敬軒卻是求不得,放不下,于是,執念成魔。
「多少年沒動手了,你拳頭還是那麼硬。」賀敬桓看見賀敬軒鼻梁上的擦傷,沒好氣地對慕遠歌說。賀敬軒到底是他親弟弟,再生氣也還是心疼溫。
他看完賀敬軒,又轉過身去看慕遠歌,他倒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想打,隨時奉陪;如果不想打了,我就先走了。」慕遠歌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賀敬桓看著慕遠歌離去的身影,拍了拍賀敬軒的肩,沒有訓斥,也沒有安慰,只是隱隱地有些擔憂。也許是時候告訴陸心涼六年前的真相,讓她不帶任何偏見、不帶任何怨恨地做一次決定。
畢竟,賀家從來沒有對不起陸家,錯的,從來都是陸家,賀敬軒和陸心涼只是那場恩怨徹頭徹尾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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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結束前,賀敬軒沒有再回來,賀敬桓和慕遠歌送走了林中天、霍欣二人,也就此分別,這樣一來,便只剩下陸心涼和慕遠歌兩個人獨處。
陸心涼沒有問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提議去大運河購物中心。
這算是她和慕遠歌的默契吧,她想,剛才的事情,既然他不想說,她就不問。
威尼斯人度假村是以水城威尼斯為主題,所以酒店周圍皆是富有水城特色的拱橋和小運河,充滿了浪漫狂放的異域風情。
臨近傍晚時,陸心涼和慕遠歌乘著船,在運河上觀賞兩岸風景,燈光和暮色的掩映下,運河泛著深幽的藍色,比夜色更加深沉幽靜,置身其間,仿佛就身在威尼斯那個唯美浪漫的異國水城。
大運河購物中心有三條室內運河,三條運河雖然互不相通,卻有多條貢都拉船來往穿梭。
陸心涼和慕遠歌乘坐的貢都拉船,船夫是個年輕的意大利男人,有一口不算流利的英文,口音很重,陸心涼本想讓他唱歌,卻發現很難用英文和他交流,她只好向慕遠歌求助,那雙盈盈的水眸望著慕遠歌,撒嬌的意味明顯,慕遠歌看了,笑著將她的手握在手中,用拇指輕輕摩擦她細女敕的手腕,然後用意大利語和船夫交談。
沒過多久,船夫悠揚的歌聲響起,是首很熟悉的歌——《timetosaygoodbye》。
陸心涼靠在慕遠歌肩頭,視線隨著船的緩緩前行而移動,將兩岸風光盡收眼底。
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寧靜的日子,以前奢侈的願望,在遇到慕遠歌之後,一一成了真。
愛上慕遠歌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陸心涼想,從初遇的那一次開始,他總會在自己無助或狼狽不堪的時候出現,從CG在中環的那場珠寶秀開始,到中半山自己狼狽的逃離,CG周年慶典他抱著昏迷的自己高調現身,再到澳門那個醉人的夜,一樁樁一件件,她都清楚地記得。
愛上慕遠歌,就像一場自我救贖,她總覺得慕遠歌是她的劫數,可她甘願在劫難逃。
「在想什麼?」慕遠歌問。
「你猜?」陸心涼眼眸里盛滿了笑意。
慕遠歌沒有說話,而是在陸心涼手心寫字,一筆一劃,寫得纏綿又曖昧。
不知誰說過,在女人手心寫字,是男人最好的***方式之一,陸心涼心想,果然不假,因為慕遠歌那曖昧的一筆一劃,不像是寫在自己手心,更像是寫在自己心尖上。
陸心涼也學著他的樣子,拉起慕遠歌的手寫字,她無數次贊嘆過慕遠歌這雙手,上帝之手,完美得不像話,骨節分明,十指縴秀,卻不顯女氣。
剛剛慕遠歌在陸心涼手心寫下了一個「我」字,陸心涼則還了他三個字,「那你呢?」
似乎是這個游戲玩上了癮,慕遠歌反手拉過陸心涼的手,繼續寫道,「我在想你。」慕遠歌像是很喜歡這樣的肌膚觸踫,他握住陸心涼的手沒有松開,頓了頓,又寫下了幾個字,陸心涼看到,臉上一紅,掐了一把慕遠歌的手背,然後松開手。
慕遠歌攬著她的肩,悅耳的笑聲像貢都拉船兩旁的水波,一圈圈漾在了她心上。
晚上回酒店後,慕遠歌接了個電話,他聊了很久,後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竟然像是要吵起來,陸心涼詫異地看過去,他只是摟住她吻了吻她的前額,然後獨自走到陽台繼續通電話。
這通電話慕遠歌說了很長時間,從一開始的語調平淡到險些要吵起來,再到後來的平靜,最後他掛掉電話,繞過陸心涼,直接進了浴室。
眼看著慕遠歌進了浴室,陸心涼忽然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他的通話記錄,因為剛才那通電話,慕遠歌是粵語夾雜著葡萄牙語說的,所以陸心涼只能勉強听懂一半,尤其爭吵的那部分,她完全沒有听清楚。
陸心涼想著,伸手要去拿慕遠歌的手機,卻在即將觸踫到手機的時候停住。慕遠歌心思一向藏得深,越是真實的情感,他越喜歡深藏在心底,陸心涼不是了解他這個性子,可偏偏,她也是患得患失。
她確信無疑,她愛這個男人,所以她總想多了解他一些,靠近他一些,可他偏偏什麼都喜歡放在心里,所以有時候,陸心涼覺得自己對慕遠歌又似乎一無所知。
她只知道他遇事喜歡藏在心里,卻又不能明白地知道慕遠歌究竟在想什麼,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就在陸心涼猶豫是否要去拿慕遠歌的手機,查看他通話記錄之際,慕遠歌竟然洗完了澡出來,于是,陸心涼那個伸手的動作就落在他眼里。
他斜倚在牆邊,房間里暖色調的燈光打在他精致漂亮的臉上,簡直炫目得晃眼。
陸心涼有種被人逮個正著的感覺,收回手,朝慕遠歌走過去,終究是忍不住問道,「剛才怎麼了?」
「是顧曉曼。」這個名字,讓陸心涼豁然開朗,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如此患得患失,可听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她終于恍然大悟——因為慕遠歌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太突然,突然到讓她覺得幸福來得太不真實,甚至,就像是偷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慕遠歌會收回他的溫柔,她會再一次像六年前一樣,從雲端驟然跌落,然後,再一次一無所有;更何況,她和慕遠歌之間,還隔著一個顧曉曼,隔著慕遠歌的六年。
一向內斂的慕遠歌,卻每每會因為顧曉曼失態,陸心涼實在不願意去多想,這是不是代表,顧曉曼對他來說,仍然是特別的。
葉芳華曾說過陸心涼是個簡單的人,而越是簡單的人,眼里越是揉不得沙子,尤其在感情這一點上,更是如此。
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要去追究慕遠歌的過去,可陸心涼仍然會擔心,慕遠歌的過去還會延續到現在,甚至將來。
而除了顧曉曼,她和慕遠歌之間還隔了一個賀敬軒,他總是莫名的偏執,想到這里,她的頭突然疼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庸人自擾?」陸心涼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她想這句話慕遠歌一定听得莫名其妙,便笑了笑,準備把話題岔過去。
可誰知,慕遠歌竟然听得明白,他俯身,用自己的臉貼了貼陸心涼的,很親昵的姿勢,他一直保持著。
他溫熱的唇貼著陸心涼唇角,說話的時候就能親吻到她。
「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慕遠歌說著,拉著陸心涼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這里,沒有顧曉曼,只有你。」
陸心涼將臉貼近慕遠歌胸口,整個人都鑽進他懷里,緊緊抱著慕遠歌的腰。
有咸澀的淚水滑落進嘴里,陸心涼卻笑著,說了句,「好,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