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便逼近年關,外面的天氣越來越冷的厲害,除了早晚請安若溪大都數時間都窩在房間里看書。二房忙著往親家那邊過聘禮,大老爺忙著上任的事情,韓府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卻暗潮涌動。
接近年關,老太太想去廟里進香,府里的兒媳婦、孫女全部同行。若溪雖然怕冷可是自打穿越過來,除了在田莊就是在府里壓根就沒有機會出府。眼下可算是有了出去溜達的機會,她自然會很高興。
本來她打算帶桂園同去,可惜她竟生病了,所以只好帶綠萼前往。青玉收拾了一個大包袱,里面放了大毛衣服、手爐,若溪常看的書等等。
「不過是在廟里住一晚便回來,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若溪見了直皺眉。
青玉聞言笑著說道︰「剛剛奴婢瞧見八姑娘的丫頭正在外面曬大氅,听說帶了不少物件,說是八姑娘不喜歡用廟里的東西竟連茶杯都是自帶!姑娘這點算什麼?反正有馬車拉上山,也不用綠萼抬幾步遠。」
「俗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日難!還是多準備些東西,免得到時候抓瞎。」綠萼也笑著說道。
若溪听了只好由著她們去,又叮囑青玉留下要好生照顧桂園。
第二天,韓府門前停了好幾輛馬車,兩邊的街道早就有小廝清理。學里的夫子回家過年,所以二房的四少爺昱哥騎著大馬在前面開路,老太太知道暐哥身子弱就喊到轎子里坐著,不許他去外面騎馬。十一爺年紀尚小,就和若溪、若影二人同乘一輛翠幄青綢車。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城外香火最旺的普濟寺,這普濟寺規模很大,重重殿宇間終日繚繞著裊裊香煙,誦經木魚聲不絕于耳。寺廟建在半山腰,前幾年有善人自願出銀子修了上山的道路,馬車便能直接行至廟門前了。
韓府的老太太一年得來個三五十回,每次來都少不了捐些香火銀子。昱哥騎馬先行,已經進去打點安排完畢,寺里的住持親自到門口迎接。
「老太君別來無恙。」普濟寺的住持法號無塵,年輕時曾得過老太爺的恩惠,所以見了老太太在超月兌中才多了一分熱情。
老太太笑著回道︰「大師同安,我這個大俗人又來叨擾了。」
「佛祖面前眾生平等,哪里有俗不俗的說法?老衲不過是先入我佛門下,並不敢稱月兌俗。」這無塵言談話語間倒是有幾分大師的模樣。
若溪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大的寺院,見到雄偉的大殿,置身于佛祖腳下也不由得涌起朝拜之心。閑雜人等已經被清除,老太太打頭領著韓府眾人跪拜上香。先是大雄寶殿,然後是兩邊的偏殿,再往後面走,最後在地藏菩薩那里點了一盞長明燈。
這一圈下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老太太明顯有了倦意。無塵引著她們去後院的禪房歇息,又吩咐小和尚備下齋飯。
老太太和大太太等人都躺下小憩,若溪卻精力充沛不想睡覺。她推開後窗戶,遠遠的瞧見一片竹林,雖然已是深冬卻還是青翠依然。那里靠近後山人跡罕至,況且眼下接近黃昏香客們早就下山去了,她便動了逛一逛的心思。
她披上大紅猩猩氈大氅抬腿就往外面走,綠萼趕忙跟著追出來。
那竹林看著不遠,她卻足足走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到。好大一片!她慢慢轉進去,瞧見里面竟然有石桌石椅。椅子上放著厚厚的明藍墊子,桌子上有一張古琴。
若溪在現代打小學得樂器就是古琴,今日一見自然是有種熟悉的感覺。細細打量,這張古琴竟然是以桐面梓底,上面有鮮見的牛毛斷痕,可見此琴年代久遠。觀其形狀查其構造,竟有些像書中描畫的上古名琴綠綺!
但凡喜歡古琴之人見了此琴,都會邁不動腳步!她忍不住輕輕撥弄了一下,只听見聲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韻,真是千年難遇的好音色!
听了這般天籟之音她越發的忍不住,竟坐下來彈奏起來,是一首現代新編的《相見歡》。想當年鄧麗君用甜美的歌喉唱出了亡國苟活的南唐後主李煜的滿腔哀怨,改編後用古琴彈奏成了她若溪的最愛。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她便彈奏便輕聲的吟唱,一旁的綠萼不禁听得發了呆。
琴聲如訴如泣,似乎在講訴一個淒婉的故事,若溪的嗓音空靈中帶著無盡的苦楚與惆悵。突然,一陣嘯聲和了進來,它很快便捕捉到曲調的情感,漸漸和琴聲融化在一起成為一體。
綠萼好像看到了若溪在田莊受盡欺負凌辱的情形,看到了她們主僕相依為命的場景,不知道什麼時候潸然淚下。
琴聲、簫聲還有若溪的吟誦聲慢慢停止,可似乎還有余音在竹林上空繚繞。
「小女子見到上古名琴綠綺實在是忍不住想要彈奏,若有冒犯還請見諒。」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那麼彈完一曲她可以斷定這張就是綠綺。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親手彈奏此等名琴,真是沒白白的重活一回!
她的話音剛落,從竹林深處出來一個穿著狐白裘的男子。
他的年紀在十五六左右,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白玉冠,腰間掛著香囊、寄名符、玉佩等物。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富家少爺,可偏生身邊不見一個小廝。
人跡罕至之地,雖有綠萼在一旁卻總是有傷風化。若溪並未打量男子的臉,忙側著身子告罪的行了個禮。
「姑娘彈得一手好琴,念得一首好詞!若不是這張古琴已被我送人,一定要送給姑娘才是妥當啊!」他竟眼楮都不眨的瞧著若溪。
綠萼見了皺著眉頭忙擋在若溪身前,若溪听了心中也是不喜,輕聲說道︰「看來公子是這張古琴的主人,恕小女子妄動了!若是公子饒恕,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卻見竹林里又轉出一個拿簫的男人。
「三弟,人家姑娘已經走遠還看什麼?」他的眼神忽明忽暗,看不出心底的喜怒。
「此女子滿月復才華,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他一臉的歡喜,「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哀怨、惆悵,讓人忍不住心疼。不知道是哪家的女眷,可曾定了親?我這就去打听一番!」說罷急匆匆的走了。
剩下的男子走到古琴前面,伸手輕輕撥弄了幾下,正是剛剛若溪彈奏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