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
侯夫人回稟了老太君張羅著給晚瑕裁制新衣,訂做首飾等物。雖然眾人都沒明言,不過卻都知道這是為了馬上的宮里甄選做準備。
晚瑕似乎不大在心,每日還是抽空往臨風居這邊跑,已經能織簡單的花樣,不過加針減針上還不甚明白需要指點。若溪見她學得很快,便知她是個聰慧之人;又見幾位姑娘唯有她堅持下來,便又知她是個有耐心有毅力之人。
如此一個可人,怎會粗鄙不堪?若溪越發的肯定心里的想法,不由得對這個小姑子刮目相看起來。
「月底宮里就要甄選,四妹妹可是要見聖顏了。」若溪一邊捻線一邊笑著輕語道,眼楮瞟了她一眼。
卻見她眼底一暗,隨即低垂下眼簾,似乎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若溪習慣了她的沉默不語,原就沒想要听見她的回應。
誰知她卻破天荒地回道︰「嫂子有所不知,這甄選入宮想要見到真佛要先經過三審,第四審見到的還不一定是皇上。前三審都是得臉的太監和嬤嬤把關,听說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會放過。讓那些奴才用尺子量,還要探其秘,聞其味,察其膚,真真是受辱!」
若溪聞言一怔,沒想到她能跟自己說這麼多,看來是心里憋屈壞了。听這話她是對甄選入宮很排斥,聞語氣卻是個孤傲清高之人,哪里有往日怪癖不明白的模樣?
「咱們這樣的人家要往宮里送人,前三關應該不難過。況且宮里有德妃娘娘幫襯,四妹妹若是入了選不愁沒人提攜,見聖顏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若溪放下手中的線,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听了眉頭緊擰,遲疑了半晌才抬起頭,瞧著若溪回道︰「二嫂也認為這是天大的榮耀?」
「府中已經出了一位娘娘,若是再有一位豈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豈是‘榮耀’二字能形容的?況且能進宮侍候皇上,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事?四妹妹只需放寬心等著就好,府里自然有人幫著周旋打點。依我看妹妹富貴的日子近了,你稍安勿躁!」若溪甜甜的笑著,別有深意的盯著她。
卻見她听見這番話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
「大姐姐去了宮里七載,從此我一面都不得見,可見那皇宮是個最華麗不過的大牢籠!父親不過妻妾幾個還每每不得安生,後宮佳麗三千該是如何情形?我一無姿色二無才情三無七竅玲瓏心,不敢奢望像大姐姐那般封妃光耀門楣,只求平淡一生即可!去了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對于我來說就是死路一條。」說到此處她轉紅了眼圈,「幾年隱忍裝愚卻終究抵不過世俗命運,可見人是爭不過命的!我心里覺得二嫂不同,才每每親近今日還說出套心窩子的話。可不想你竟與旁人一般俗氣,算我看錯了人!」說罷撂下手中的活計扭身就要走。
「噗嗤~」若溪竟笑起來,「難怪是兄妹,就連這悶騷倔強不容人說話的脾氣都一模一樣!」
她听了腳步一滯,抬眼瞧著若溪打趣促狹的目光緊皺的眉頭方有些舒展。她復坐下,喝了一口茶讓心情平靜下來。自打听見要送她進宮的消息,她便吃睡不寧。方才又听見若溪說什麼家里會打點這事保管成的話,心里就失了方寸,憋在心里的話這才一股腦全部說出來。
晚瑕就知道自個這個二嫂不是一般人物,進門三個月就把上上下下都收服了。臨風居的梁姨娘不敢跳騰,脾氣古怪自閉的佷兒越來越開朗,菲虹自是不用說,就連那個總是板著臉冷冰冰的二哥都轉了性。太太對二嫂很喜歡,祖母嘴上不說可心里也很滿意。如此八面玲瓏卻不逞能好出頭,不惹人討厭,實在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晚瑕總覺得二嫂身上有種想要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勁,幾次接觸下來越發的喜歡若溪恬靜淡定的性子,慢慢就卸下了心中的防備。方才不過是幾句話,就被若溪刺激的破了功,她這才算是真正見識到自個二嫂的厲害。
不過既然偽裝被人窺破,她就沒有必要在明白人面前再裝糊涂。她遲疑了一下說道︰「二嫂是個真正有福氣的人,二哥雖待旁人像塊冰,可偏生到了你這里便化成水。」
她往臨風居的次數多了,偶見宜宣回來,不消說什麼做什麼,單是他看著若溪的眼神便讓人明了。
「其實我沒想過要有二嫂這樣的好命,只求有那麼一丁點的自主。嫁到普通人家相夫教子,若是夫君不喜,便學著三嬸母的樣子吃齋念佛落個清淨也好。」
小小年紀竟如此悲觀,若溪听了不由得皺眉,不過她卻能理解晚瑕的心情。曾幾何時,她身為庶女也是這般的舉步維艱,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若溪拍拍她的手,淡淡的笑著說道︰「一切都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糟糕,心情好了好事才能找上門。你覺得家里會把一個脾氣古怪,品味極差的庶女送進宮嗎?到時候不能幫襯德妃娘娘不說,弄不好還會連累娘娘,惹怒龍顏可不是小事!放心,只要趙姨娘在太太跟前央求幾句,這事便鐵定成不了了。」
「央求什麼?不要把我送進宮去?」她听了一怔。
「錯!是想辦法在甄選之前讓你進宮見德妃娘娘,最好是‘巧遇’皇上。」若溪諱莫如深的笑了,「你的聰慧哪里去了?可見旁觀者清!」
她听了眼楮一亮,雀躍的拉住若溪的手,「二嫂果然心比比干多一竅!難怪二哥對二嫂寵得不得了,連我都忍不住愛上你了。」她竟破天荒的打趣起來,看來是在若溪面前徹底的坦露真性情。
「一個大姑娘家什麼都敢說!」宜宣背著手打外面進來,倒把二人嚇了一跳。
晚瑕忙站起來,給他見禮又告退,然後慌忙就走了。
「你就不能和和氣氣的說話,瞧把四妹妹嚇得。」若溪見狀瞪了他一眼,「剛剛才露出點笑模樣,見了你立即僵在臉上,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好在她識相,知道我回來了便不霸著你。說來也奇怪,她見了誰都是呆呆的,唯獨跟你倒能說上幾句心里話。讓我瞧瞧,是不是你身上有什麼迷香啊、拍花之類迷人心智的東西。」宜宣笑著猴過來,動手動腳的在她身上翻扯起來。
「別鬧!」若溪輕斥起來,被模到敏感的地方忍不住躲閃面泛桃花,「人家有正經事跟你說呢。」
「怎麼?你小日子來了?」他趕忙問著。
「腦子里整日都想什麼呢?」她嬌嗔地剜了他一眼。
他听了卻立即面露驚喜,小心翼翼的圈住若溪的腰輕撫著她的肚子,「上個月初六來的初葵,今個十六過了十天,莫不是這里有了?你有什麼反應?得趕緊找個大夫進來瞧瞧!」說罷就要喊人。
「別亂嚷嚷!」若溪趕忙攔住他,雖然二人早已經契合,可這般談論葵水之事卻也讓她有幾分不自在。
她輕咬著嘴唇說道︰「這女子初葵之後會有不規律的現象,遲上個把月也是正常,並非是懷了身孕的緣故。你看我哪里像有了孩子的模樣?吃睡照常沒有半點不適的反應,再等幾日葵水自然就來了。你這般嚷嚷若是傳到太太和老太君嘴里還以為怎麼樣了,等知道實情該多失望!」
宜宣听了明顯有些失望,打初六開始他便加小心,晚上盡量控制力道更不敢花開並蒂的沒節制。他從來沒這般渴望過孩子,一想到若溪為自己生兒育女便忍不住期待。他把種子撒在若溪的肚子里,兩個人的骨血在里面一點一點的成型,然後生出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寶寶,這是一件多麼神奇的事情!他和若溪的愛在孩子身上得到了延續,生生不息!
若溪見了心里卻不舒服起來,二人同房才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他真把自己當成是生孩子的機器了?
「你不高興了?」他察覺到若溪不對勁,便細細打量她的臉色小心問道。
若溪撅著嘴巴回道︰「你我二人到一處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你便這般急切的想要孩子。倘若我真是幾年不開懷,你是不是就得把我休了?」
「胡說!」他趕忙緊緊地擁住若溪,溫柔的吻著她的耳垂,「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我想要咱們的孩子,更想要你!老天爺把你送到我身邊,這是最大的福澤,我不該這般貪心。可一想到咱們會血骨交融,徹底的融為一體,我便希翼起來。」
若溪聞言忍不住動容,原來他要的不是延續香火,而是延續他們的愛情!
「宣,該感謝老天爺的人是我。」若溪趴在他懷里感動地說著,「能遇見你,被你疼惜、寵愛,這輩子足夠了!你會永遠這樣待我嗎,宣?」
她感覺到自己成了被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宜宣的寵溺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越發恐懼會突然失去這份愛。所有的一切都近乎完美,這種完美讓她忐忑。
「寶貝,我會永遠愛你!」宜宣夢幻般的話在她耳邊響起,隨即是溫柔的像水一般的親吻,從後頸一直延伸直嘴唇。在捕獲她紅唇的那一刻變得炙熱、瘋狂起來。
直到二個人都微喘吁吁不能自抑,宜宣終是舍不得的離了她的唇,嘶啞著說道︰「還得找個大夫瞧瞧,不然我不敢使力……」隨後俯在她耳邊輕語起來。
但見若溪滿臉羞紅,被親吻的水潤微腫的嘴唇嬌嗔的嘟起,越發的讓人浮想聯翩。二人正在私語,卻聞外面有桂園詢問的聲音。
若溪忙推開他,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命桂園進來回話。
「回二爺、二女乃女乃,小城子在外面找二爺,說是有重要事情回稟。」她低著頭說著。
宜宣聞言忙出去,若溪只當是生意上的事情並未在意。可半晌也不見他回來,吩咐人去找小城子打听也不見人影。
入夜,眼見二門快要下鑰匙,他才急匆匆一臉倦色趕了回來。若溪忙讓他先去洗澡,又吩咐人熱菜飯。
等到吃完收拾下去兩個人躺在床上,宜宣把她擁在懷里,輕撫著她的長發嘆了口氣。若溪往他的懷里鑽了鑽,並沒有發問,若是能說宜宣定然不會瞞著她。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想干涉,她相信宜宣有能力解決。
「溪兒。」宜宣突然喊了她一聲,片刻才悶聲說道,「那個林夕……懷孕了!」
若溪听了登時愣住,她抬起頭看見宜宣在皺眉,問道︰「三弟知道了嗎?」
「嗯。」他點頭回道,「本來我讓人把林夕帶到偏僻的鄉下去了,不打算讓三弟知道。可出了這樣的大事就不得不跟他說了,今個兒還帶了大夫過去確認了一下,確實是有了身孕快兩個月了。這畢竟是三弟的骨血,說什麼都要留下來!」
「你們打算怎麼辦?」若溪連忙追問著。
「不要擔心,一切都有我在!」他輕拍著若溪的後背,柔聲哄著。
若溪聞言臉色卻越發的難看,她急切地說道︰「不要為了保護我傷害她!細細想來她什麼錯都沒有,眼下懷了身孕還要偷偷模模掖著藏著,沒有得到該有的祝福實在是太可憐了!」
「你不需要自責,這一切也不是你的錯!」宜宣就怕她同情心泛濫,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三弟妹去榮家胡同大鬧了一場,祖母知道非常生氣,心里對林夕已經是深惡痛絕。即便是她懷了三弟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祖母也決不可能輕易就認可這個孩子。田氏又豈能善罷甘休?到時候又是一場大亂,林夕不過是個沒見識的小女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眼下更不能透露林夕懷孕的事情,想辦法給孩子個身份才是正經。你別惦記,我和三弟自有計較,一切都會過去的。明天你就假說桂園身子不舒服,到時候請個大夫給你瞧瞧。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才好放心,不然終是不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林宜宣便出去了,若溪少不得照著他的吩咐請了大夫進來。診脈完畢果然不是懷孕,說得跟若溪預料的半點不差。不過是正常現象,大夫連藥都沒開只讓若溪放寬心就好。若是停了半年以上還不見動靜,這就要抓緊看大夫了。
吃罷早飯,若溪帶孩子們去給侯夫人請安,卻見大丫頭善喜站在廊下不見臉熟的小丫頭。
「二女乃女乃和小少爺、二小姐去廂房等會兒,趙姨娘正在里面跟太太說話呢。」善喜笑著攔住她們。
還不等若溪說話,就听見里面傳來「嘩啦」的聲音,似乎是茶杯摔碎了。若溪心下一動,忙讓丫頭、婆子送兩個孩子出去,該上學的上學,該學女紅的去學女紅。
這會子,栗媽媽打里面出來,見若溪站在廊下忙說道︰「我失手打碎了茶杯,真是上了年紀不中用的。」
里面靜下來,若溪去了廂房。不一會兒,丫頭過來請她去上房。她走進去,見到侯夫人正閉目養神靠在榻上,地中央隱約有未干的茶漬,栗媽媽正在給侯夫人揉著肩膀。
「你過來給我揉揉太陽穴,一大早就一跳一跳的疼!」侯夫人並沒有睜眼,若溪听見忙過去。
她的手勁恰到好處,侯夫人似乎舒緩了些這才慢慢睜開眼楮。
「剛剛胡嬤嬤派丫頭過來告訴,說是昨晚上老太君走了覺正睡著。等她老人家什麼時候醒了咱們再過去請安,你就在我這等著吧。」侯夫人輕聲說著。她听了忙答應下,手上卻不敢停。
半晌,侯夫人才讓她停下,「坐下歇會兒,你一來便讓你侍候。」
「我不能幫太太分憂解難,這點小事還是做得來的。」她趕忙笑著回道,「逸浚和菲虹剛剛過來給太太請安,我見太太這邊不得空便命人把她們帶走了。」
侯夫人听了臉色沉下來,端起一旁的茶杯喝起茶來。若溪見狀不敢再言語,也垂下眼簾只看著手中碧綠的茶水。
「唉,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好在還有你這個兒媳婦,手巧知道體貼人,不愛出風頭遇事卻總能想出好辦法來。」侯夫人欣慰地說著,「老太君生日辦得既有排場又有格調,引得多少人議論羨慕呢。這兩日不少夫人過來打听,問咱們家的廚娘是哪里請的,誰想得這麼個主意。我還听說御用教坊那邊每日都有人上門去請樂師,點名花重金听曲子呢,可惜那個珍娘閉門不見客。
收獲最大的還要數咱們新開的鋪子,生意好的不得了,不然宜宣每日都忙得見頭不見尾的?這兩日老三晚上都沒回來,听說去了別院那邊忙什麼。這自打你進門是好事一樁接一樁,難怪算命的說你八字旺夫家,真是準!」說到這里她的臉色好看了些。
若溪聞听忙回道︰「辦法大都是二爺想出來的,生意上的事我更是不懂,半點忙都幫扯不上。二爺的長相有七八分像老爺,可這聰慧、穩當的性子卻隨了太太居多,不管什麼難題到了他手里就變得迎刃而解。」
「哦?」侯府人听了眉頭一挑,臉上有了笑模樣,早上的不快也散去了好些。做父母的都喜歡听見旁人夸贊自己的子女,若溪更是連她都贊揚了一通,這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
這功夫晚瑕進來請安,今個兒她竟穿戴的十分得體雅致,臉上畫著淡淡的妝容看著比平日多了幾分嬌俏。一身淡淡的粉紅,只在領口和袖口繡著纏枝的芙蓉,領口的滾邊用月白色顯得干淨利落。
侯夫人見狀卻滿臉的不喜,盯著她瞧了幾眼說道︰「若是你早上懶怠起就不要過來請安,你有這個孝心就行了。」
「不是晚瑕起晚了,是姨娘非要幫我打扮一番。」她急忙分辨著,「本來我已經穿戴好了,覺得挺好看,姨娘非說不夠高雅。可換成這身衣服,我也沒看出有多漂亮,顏色淡得太過素淨,全身上下一個顏色又夠單調。」
這個趙姨娘倒是會打扮,若溪眼前浮現出那張千嬌百媚的臉,難怪侯爺寵愛是個有姿色有魅力的女人。
「穿衣打扮要自己拿主意,有品位才行。」侯夫人听了皺了一下眉頭,「趙姨娘能跟著你一輩子?再說格調這種東西可不是一天就能有,平日里要多多用心才是。臨時抱佛腳不中用,她就是眼眶太高不看自個兒的根基,非得摔了跤才罷休!」
若溪听著這話里有話,瞟了晚瑕一眼,見到她一臉的木然模不著頭腦的樣子,不由得在心里暗笑她會演戲。她明明知道早上趙姨娘過來求太太,讓太太想辦法為她鋪路接近皇上,被太太訓詞拒絕了,還故意好好打扮晃到太太眼前。
這無異于火上澆油,只能讓侯夫人越發的阻止她入選。把她這樣的貨色弄進宮,這不是給德妃娘娘找麻煩,給侯府找不自在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後宮里的每一個嬪妃,她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背後無一不牽扯到一個或者幾個家族的命運。
況且昨晚上侯夫人已經透了侯爺的話,族里根本就沒有指望晚瑕成事的意思。這次送她去甄選不過是走個過場,到時候落選就給她找個婆家,過二年大了就嫁過去了事。所以侯夫人才這般有恃無恐的怒斥了趙姨娘,趁機狠狠給她點顏色瞧瞧。
這幾年趙姨娘仗著侯爺寵愛沒少吹枕頭風,不過是侯夫人懶得搭理她罷了。沒有趙姨娘還會有其他人,還不如讓這個空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蠢貨蹦。府里有老太君坐鎮,宮里有德妃娘娘撐腰,誰都不敢把侯夫人如何!趙姨娘不過是被她攥在掌心的悟空,縱使有七十二變也逃不出五指山。
對她放松些,給侯爺個好瞧,還落了個賢德的好名聲。侯夫人這些年在老太君跟前打滾,這忍功和心機可不一般!
冷眼旁觀這一切的若溪不由得在心里暗嘆,老的是老謀深算,小的是深藏不漏,這家人都是人精!一個個都是她惹不起的人物,還是老老實實比較安全,俗話說欺負老實人天理不容嘛!
「過幾日你就要入宮甄選,回房好生練練琴棋書畫,到時候別給咱們府上抹黑。老太君那邊我會去說,這一段請安就免了。」侯夫人對這個心里不甚明白,品味古怪行事呆板的便宜女兒實在是無法喜歡。索性就讓她別出來晃,省得自己見了鬧心。
晚瑕听了答應著告退下去,侯夫人對若溪說道︰「我滿心想要疼她,可偏生趙姨娘不省事,她見了我也不親近。我知道她時常跟你學織毛衣,你就替我多照顧一下。」
「四妹妹的性子是古怪了些,去我那里也不怎麼說話。有時候我都忘了她在,扭身的時候見到還嚇了一跳。」若溪忙回著,言語里透漏著些微妙的意思。
侯夫人聞言笑了,善喜進來回稟說是老太君已經用完飯了。婆媳二人听了這才動身往安福居去,剛剛過轉彎就見一個婆子急匆匆往二門那邊去。看背影好像是房貴妾身邊的陪房容媽媽,這般行色匆匆難道是有什麼事?
到了安福居果然沒瞧見房貴妾,喝了一盞茶才見她帶著丫頭過來了,臉上的表情不甚樂呵。
「昨個老太君走了覺,小弟妹也沒睡好?怎得這般憔悴?」二太太笑著問道,眼楮探究似的在房貴妾臉上瞧。
房貴妾聞言嘆口氣,說道︰「本來這件事我不想說,可早晚老太君都得知道,還不如早說出來算了。今個早上我娘家來人,說是凌雁那丫頭竟去了!」
「呃?她才嫁過去不到兩個月,怎麼突然就沒了?」眾人皆是一怔,若溪更是疑惑起來。
「說到這事還真是讓人唏噓,我兄弟、母親都傷心難過的不行了。」房貴妾面色淒婉的說著,「那凌雁的肚子很爭氣,一個月便懷上了。全府上下都高興的不得了,我知道了還打算過三個月沒了忌諱便做些小孩子物件送過去。可昨晚上突然就大出血不止,沒到天亮就一尸兩命了。」說罷掏出錦帕擦擦眼角的淚花。
老太君聞言嘆了一口氣,「好歹她也在我身邊侍候一場,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說罷唏噓起來。
眾人忙勸解,說道︰「老太君對她不薄,能嫁入房家做妾還懷了身孕是天大的福氣。可老話常說,人要能壓得住福氣才能享受。她便是命格輕,原本就享不了大福,這才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倒是有這麼一說。」老太君听罷點點頭。
眾人又說了些輕快的話題,把凌雁的事揭了過去。若溪卻在心里暗暗嘆氣,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雖然她可恨卻罪不至死,當初若是選了開面茶鋪子的小老板,她的命運又該怎樣呢?
中午宜宣回來吃飯,若溪說起凌雁的事情。他卻哼了一聲說道︰「事情哪有這般簡單!凌雁雖無父母,卻有個遠方叔叔在咱們府里當差。他嚷嚷著要去官府告狀,說房家草菅人命,不到兩個月的光景便把好好的人活生生弄死了。」
「不是懷孕流產大出血了嗎?怎麼扯到草菅人命上了?」若溪疑惑的問著,想到了許多相關的事情,「房家也不是說告就能告的,難不成這里面有什麼隱情?」
其實若溪心中是有懷疑的,懷孕前三個月是容易流產,可也不至于大出血死人啊。況且她早就質疑房貴妾的做法,把凌雁抬進她娘家,似乎有封口的嫌疑。
當初凌雁哄騙暢春私自關了院門,造成宜宣的誤會好從中挑唆。可是若溪一直沒抓住她背後指使之人,發現凌雁跟梁姨娘交好,可偏生房貴妾又出面拉紅線。所有的一切都雲里霧里,讓她撥不開看不懂。眼下凌雁暴斃,有些事情就隨著她埋進了土里。
若溪一直看不懂房貴妾,她不時就幫襯自己說話,似乎有意跟大房交好。可凌雁的事若真是她背後指使,那麼她隱藏得就真夠深了,此人不容小覷!她有謀略,有狠心,絕對不是個省事的主!
宜宣听見若溪的問話回道︰「那房家少爺生性風流下作,听說還有個特殊的嗜好。」說罷俯在她耳邊輕語起來。
桂園見狀忙識趣的退下,還把門帶上。
「呃?這有何趣,不是變態嗎?」若溪擰著眉頭面色微紅。
他竟輕浮的笑著回道︰「此時汁多滑緊,比處子還**。」
「呸!」若溪咬著嘴唇罵著,「真是禽獸,竟然連孕婦都不放過。你竟還笑,難不成也有這個念想?」
「這都是那書上說得,我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我怎麼會有畜生不如的念頭!」他趕忙表白辯解著,「房家少爺玩兒死的孕婦也有幾個,外面有些傳言。如今凌雁又是懷著身孕死的,她叔叔自然要討個說法。」
「挨千刀的下作胚子,死一萬回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若溪听了氣得不行,「趕緊讓她叔叔去告,這樣的人就不能縱容,下次指不定又去害誰。先前死人的家屬怎麼就不知道報官?天底下就沒有王法了?」
「王法是有,可人心卻貪!房家有的是銀子又有勢力,那些人家架不住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想著反正人已經沒了,還不如要銀子更實際。凌雁的叔叔早上還罵罵咧咧氣得頭頂冒煙,可這功夫就轉了口風,估計是被擺平了。」他喝了一口茶說著。
若溪這才想起早上見到容媽媽的事,現在一想就明白了。那凌雁的遠方叔叔在侯府當差,自然是不敢得罪房貴妾,況且也沒听說他跟凌雁有多親近。就像宜宣說得一樣,拿了銀子就不會再鬧了。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誰又能真正為她感覺到悲傷?若溪又想到了懷著身孕的林夕,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宜宣和宜浩到底想怎麼安置她和肚子的孩子呢?
「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看你一臉的郁悶。」宜宣圈住她的腰,愛憐的摩挲著她水女敕的臉蛋,「溪兒,我們誰都不管,也管不了。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了,剩下事讓老天爺去操心吧。」
男人特有的氣息包裹住若溪,讓她覺得分外安心。一輩子就這樣賴在他懷里也不錯,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總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等著她,好幸福!
「女乃女乃,田莊上的柴大娘來了。」桂園在外面輕聲喊著。
若溪離了宜宣的懷抱命她把人帶進來,半晌,桂園帶進來一個人,正是田莊管事柴寶奇的媳婦。
柴大娘第一次來侯府,從心里打外透著害怕小心。剛剛她到了門房,見到幾個大爺正坐在長條凳子上吃茶說話。
她挨過去行了禮喊了聲大爺,那幾個人打量了她一番卻都扭頭不搭理了。臨來的時候她家男人就叮囑過了,侯府不似平常人家規矩大著呢。到了門房見到人要叫大爺,多說好听的話,若是不成再抬出二女乃女乃的名號來。
柴大娘見果然沒有理睬,就只好說要找二女乃女乃。
這才有人審問似的問她是誰,打哪里來,找二女乃女乃做什麼。她少不得一一回了,幾個人相互推諉了半晌才算是有人起身,告訴她等著便進去了。可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後來那人終是回來,這才帶著她從角門進去。
到了二門把她交給一個婆子,由婆子引著進了臨風居,這才算是見到了若溪。大早晨她就進了城,可過了晌午才算見到真主,眼下她才信侯府規矩大之說。她哪里知道是門房的人故意調理,只因沒看見銀子。
門房跑道回事最有油水,每日來侯府拜訪的人沒有三十也有二十,那些常來常往熟識的倒算了,就是這些臉生的才好剝皮。柴大娘不明就里一毛不拔,那些吃過拿慣的自然要為難一番。可听說是找二女乃女乃又不敢不通稟,所以就故意延遲拖沓。
「給二爺、二女乃女乃請安。」柴大娘在田莊上見過宜宣一次,忙行禮喊人。
「柴大娘不必多禮,快點坐吧。」若溪見了她很高興,命丫頭上茶點來,又問她吃過午飯沒有。
青玉端著茶點進來,還不等她回答肚子便咕嚕嚕的叫嚷開了。她頓時尷尬極了,不好意思抬頭,只小聲回道︰「奴婢天剛亮便出來,在府門口等了好一陣才得進來。」宜宣聞言一皺眉,抬腿走了出去。
若溪听了忙命人去準備飯菜,她惶恐的站起來,「二女乃女乃不用忙活,奴婢辦完事就回去了。」說罷把拎著的包裹打開。
只見里面用干淨黃紙包裹得里三層外三層,打開原來是窩窩頭。旁邊還有擇完洗干淨的一大把野菜,還有兩大串大小不一的晾干的野生蘑菇。
「二女乃女乃在侯府什麼好玩意沒吃過?這些不過是奴婢的一點心意,來一趟怎麼好空著手?」她笑得很淳樸,「這窩窩頭是用三合面做得,里面的豆餡中摻了蜂蜜,放在蒸鍋上 一下再吃又松又軟還香甜。野菜是昨晚上在地里采的新鮮著呢,用開水汆一下,蘸著肉醬最下飯。這蘑菇是大涼山的特產,別處吃不著。市面上賣的都說是大涼山蘑菇,卻是騙人的居多。老頭子在山里轉悠了半個多月才采了這麼點,市場上就到處都是了,怎麼可能真的了?」
若溪見狀心中一暖,她帶著窩窩頭在府門口等了半日,卻寧願挨餓也不吃一個。這些東西不值錢,可這份心意確實難得。
她見若溪不言語,趕忙又說道︰「奴婢是農村人說話不中听,讓二女乃女乃見笑了。這次奴婢來是回事的,田莊上種的芝麻都出來了,長勢很喜人。老頭子見了便讓奴婢趕緊過來回稟一聲,也讓二女乃女乃高興高興。」
「太好了!」若溪听了很高興,「都說柴伯是種莊稼的好手,果然不假。」
這功夫青玉過來回稟,說是飯菜已經擺在廂房了,若溪便吩咐她帶著柴大娘過去用飯。柴大娘見到滿桌子的好菜忍不住咂舌,青玉在一旁布菜,她惶恐地說道︰「這可使不得,怎好勞動姑娘?這屋子漂亮,二女乃女乃身邊的姑娘也像畫上的美人,這滿桌子的菜沒幾個我能叫得上名,今個兒這一趟可算是開了眼界了!」說罷又念著阿彌陀佛。
青玉連帶兩個小丫頭都笑起來,覺得這柴大娘挺有意思。用過飯,柴大娘便跟若溪告辭要回去,說路途遠要走上一陣。
若溪笑著說道︰「怎麼能讓你走路回去?我已經吩咐人備下馬車,這包裹里面也裝了些東西。來得時候鼓鼓囊囊,回去也要滿著才像話。」旁邊的桂園笑呵呵的把大包裹遞過去,她接過去覺得比臨來時沉了不少。
「奴婢謝謝二女乃女乃了。」她不會說太多漂亮話,只一個勁的道謝。
若溪吩咐桂園再把她送出去,到了二門交待給婆子。婆子引著她往角門去,果然見到那里停著一輛馬車。
還不等她到近前,跑過來個小廝,接過她手里的大包裹便往馬車上放,還討好的笑著說道︰「大娘這就回去了?讓我扶你上車!」說罷不管她願不願意,雙手扶著她的腰就往馬車上弄。
這柴大娘都搞得一頭霧水,見那小廝面熟的很,馬車都走了才想起竟是門房回事的人。進去的時候他還拽得像大爺,怎得這一頓飯的功夫便裝了孫子?
那小廝見馬車走了,這才溜著牆根走了。剛剛宜宣出來問誰傳得話,竟然連找二女乃女乃的人都敢為難,嚇得他屁滾尿流。宜宣罵了他兩句踹了他一腳,門房里的眾人見狀都嚇壞了,都在心里暗暗合計,往後有人找二女乃女乃一定麻溜的通傳,不然架不住二爺發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