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晹和茹茹的八字找了大師合過,又在祖宗牌位前面放了三天,這件事才正式定了下來。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五月,韓府已經著手準備聘禮了。
這十來日,為了他們的事,若溪跑來跑去沒一日得閑。她去老祖宗那邊請安,房貴妾見了笑著說道︰「听說你兄弟跟馬府的二姑娘定了親事,這真是大喜事一件。本來我還想著把表妹介紹給你兄弟,沒想到他們竟沒那個緣分。」
「我也沒想到他們能走到一起,這可真是天定之事。看三姨嬸母的儀態風姿,表妹一定是才貌雙全,不知道以後誰有這個福氣呢。」若溪笑著回道,心里卻不以為然。她的表妹嫁給韓晹,那不是差了輩嗎?房貴妾如此精明之人,豈能做這個蠢事,她不過是說說好听話罷了。
老祖宗听說了韓晹的事情,笑著說道︰「上次見了你兄弟我便喜歡,看他說話行事不是俗物。那日在點魁樓的事被傳得街知巷聞,听說茶樓里說書的都編成了故事。明年開春大選,令弟可是炙手可熱呼聲最高。這馬老爺子早就說要找個才高八斗的做孫女婿,沒想到真就找了一個。」
「老祖宗謬贊了,十一弟不過是僥幸罷了。多少寒窗苦讀的舉子沒參加品茗大會,大考才是群英薈萃的真正時候。」若溪不敢有半點自得的模樣,「十一弟已經去了田莊,那里清淨正好念書。人家常說考試無常,不到最後揭榜的時刻誰心里都沒底啊。」
「我看錯不了馬老爺子的眼光不一般,咱們就等號消息吧。」老祖宗笑呵呵的說著。
一旁的房貴妾端起茶杯,偷偷覷了若溪的肚子一眼,隨後問道︰「二佷媳婦兒的肚子是尖得,保準是個兒子!」
侯夫人一听這話頓時滿面笑容,她緊盯著若溪的肚子眼楮都不眨一下的看起來。
「尖得嗎?我瞧著又有些發圓,不如三佷媳婦的肚子尖溜。」侯夫人盯了片刻問若溪,「最近幾日感覺怎麼樣?我瞧著你出府的次數不少,可千萬別累著了!再有十幾日就快七個月,後期要越發的注意啊。」
若溪模著自己的肚子,笑著回道︰「自打上次胎動鬧了烏龍,大夫看過之後這孩子就漸漸安靜下來。這一段更是乖巧的一動不動,我也不覺得乏力沒精神。」
「這就好,這就好。」侯夫人听了放心的點點頭。
那個王大夫在府上住著,每日都過去診脈,若是有什麼問題隨時都能發現。最近一段時日,不僅若溪這胎安定,就連一向喜歡大驚小怪的田氏都消停了。
只是田氏不喜歡出門,運動量太少,吃得東西過于大補,時常就會便秘。眼下已經得了痔瘡,便不出來難受,便出來也難受,可什麼辦法都沒有,藥也不能隨便吃,遭了不少罪。
她的腿水腫消了不少,晚間抽筋的現象逐漸好轉,肚子並不比若溪的小多少。
若溪懷的是雙胞胎,可她肚子里卻只有一個,估計是孩子太大了。大夫已經開了食譜,唯恐田氏生產的時候太費力難產,又囑咐她多溜達溜達。
可田氏不敢隨意出院子,總是擔心誰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在院子里走動。
王大夫是韓晹的人,對她那邊的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可是若溪懷了雙胞胎的事情卻被封鎖住,府里除了他們夫妻二人,只有若溪身邊的兩個丫頭知道。
轉過天,大夫又過來診脈,若溪問道︰「眼看這孩子就要七個月,最是容易滑胎該加小心的時候,我該注意什麼呢?」
「二女乃女乃平日里調理的得當,這胎穩當的很。不過後面三個月還是有些細節要注意。不要太過勞累,不要泡太熱的澡,不能吃生冷的東西,要保證充足的睡眠,最好每天補充兩個核桃。若是感覺月復疼或者孩子在里面使勁亂動就要趕緊派人找我。切記,切記!」王大夫尤其叮囑最後一條。
若溪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這個時候孩子動的太厲害恐怕是不妙。一是要早產,二是臍帶纏了脖子。孩子到七個月的時候,已經有了明顯的感官,正是發育大腦的時候,也是胎教效果最佳的時候。
她每天晚上按摩月復部,明顯的感覺出孩子的頭部、背部,有時候還能模出兩個孩子在里面是背靠背待著的。韓晹是個合格的父親,每天對著孩子說話,講故事,還照著若溪說得按摩胸部。
不過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模出一身的火,很多時候是跑去淨室沖冷水澡。偶爾央求著若溪幫忙解決,倒也別有一番閨房之樂。
若溪到底是現代女子,骨子里不排斥這些東西。她嫁給宜宣快三年,知道他在房事上**強,有時候一晚上要了兩次還不滿足。可自打她打算要孩子起,就命令式得讓他節制。他還真是听話,生生的憋著。若溪懷上了,他就越發的悲催,卻不曾抱怨半句,更不曾做出半點出格的事情。
在這個三妻四妾的男權世代,宜宣這般潔身自好,讓若溪既感動又滿足。這樣的男人即便是放到現代,恐怕也會有成群的女孩子哭著喊著要嫁給她。
若溪經常問自己何德何能,老太爺竟如此厚待她。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健康的出世,她打算做些善事,免得受不住這麼大的福分。
「姑娘,綠萼姐姐來了。」桂園把王大夫送出去,回來正好遇見綠萼帶著人進來。
話音未落綠萼進來,她來一向不用事先回稟在外面候著。這次她沒帶自己孩子來,而是帶了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二女乃女乃,這是我遠方親戚,打滄州過來的。」綠萼眼神閃爍了一下說著。
滄州?若溪立即細細打量那個孩子,眼前浮現出那個胡大夫的影子。就算是他死了化成了灰,若溪也不會忘記他的模樣!眼前這孩子跟他有三分相像,卻又多了幾分憨厚呆滯的模樣。
「富貴,快給二女乃女乃磕頭!」綠萼見他傻傻的站著,呆呆的瞧著,忙伸手戳了一下那孩子。
「你叫富貴?」若溪听了問著,擺手招呼孩子過去,「不用給我磕頭,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那孩子沒挪腳窩而是扭頭瞧了綠萼一眼,見她使眼色讓過去這才上前。
不過他似乎很害怕若溪,緊抿著小嘴身子微顫著。
若溪看了想到他藏在水缸里的情形,一個小孩子就見了那麼血腥的場面,一夜之間就品嘗了失去所有親人的痛苦,這樣的打擊讓他如何承受?
「唉!」她把丫頭、婆子都遣了下去,嘆口氣幽幽地說道,「大人造得孽不能累計無辜還不明白事的孩子。」
「女乃女乃一向心善,奴婢就料到女乃女乃會這樣說。富貴被帶回來的時候見誰都哆嗦,在奴婢跟前待了幾日才好一些。二爺吩咐奴婢把他帶進來,看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
這孩子被人找到帶回來已經有五六天了,宜宣跟若溪提了,不過沒說的太詳細,只說過幾日再帶進來。若溪忙活韓晹和茹茹的事情一直沒得空,也就沒著急見孩子。
今個兒一見面,她這才想明白為何宜宣說要等幾日。估計這孩子剛剛見人的時候更膽怯,可能連穩當站著都成問題。
「別怕,這里沒有人會傷害你!」若溪溫柔的說著,站起來拉著孩子的手,「吃個點心,這桂花糕是我親手做的。」說罷撿起一塊遞到孩子跟前。
那孩子見了桂花糕眼楮有了些神,可轉瞬即逝又一片木然。他不伸手接桂花糕,扭頭又瞧了綠萼一眼。
綠萼走過去,笑著說道︰「你這孩子總看我做什麼,二女乃女乃賞得趕緊拿著。這桂花糕跟你以前吃得可不一樣,二女乃女乃的手藝,外面想吃都買不著。」說完拿過去塞到孩子手里。
「小點口吃別噎著,再喝口水。」若溪親手倒了一杯茶,看著面前的孩子越發多了幾分憐憫。
小富貴攥著桂花糕,捏得快要成粉末。他到底是個孩子,美食誘惑確實動心,可在若溪跟前不敢吃。
「嘗一口看看,甜而不膩可好吃了。」若溪蠱惑的說著,用手掰了一塊送到他嘴邊。
他咽了一下唾沫,抬眼瞧了若溪一下,見到若溪臉上的笑容莫名的少了恐慌。他放心的吃下糕點,果然香甜可口,緊接著把剩下的吃了。
綠萼拿了錦帕擦擦他的手,又把茶端過去讓他喝一口。
小福貴吃了喝了,明顯比剛進來時放松了好多。若溪這才問道︰「富貴,你今年幾歲了?」
「六歲。」那孩子沉默了半晌才蹦出兩個字。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若溪盯著他的臉問道。
小福貴听見父親二字,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渾身篩糠似的哆嗦起來。他眼中滿是驚恐的神色,不待若溪反應便捂著眼楮尖叫起來,聲音尖銳、淒厲。
綠萼趕忙過去摟住他,不停地安慰著︰「沒事,都過去了,過去了!這里沒有壞人,也沒有人會害你,別害怕,別害怕!」
外面的桂園听了動靜嚇得跑了進來,若溪見那孩子在慢慢平靜,便示意她不用擔憂。
綠萼跟著孩子相處了幾日,知道該怎麼安撫他。很快,小福貴安靜下來,不過顯然比剛進屋時還要惶恐不安。他的小手緊緊拽著綠萼的衣襟不松,臉上還是沒有半點血色,眼楮木訥的連焦距都沒了。
「女乃女乃,奴婢听王五說了。他們發現這個孩子的時候,在水缸側面還發現一個鴿子蛋大的窟窿。」
「以後都別再問了!」若溪听了臉色一變叮囑著,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個孩子不僅是听見,而且是親眼看見親人倒在血泊里死去。這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傷害?親人一個個倒下的鏡頭恐怕一輩子都抹殺不掉,留下的陰影會折磨這個孩子一輩子!
她怎麼忍心一再讓這個孩子回想那殘酷的畫面?雖說他父親做了該死的缺德事,可眼下在若溪面前的,只是個可憐的小孩子,也是個受害者。
那個胡大夫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若溪不準備牽扯無辜。可惜,再一次讓證據灰飛煙滅,讓那個罪魁禍首逍遙法外,讓若溪心里不甘!
不過是為了一己之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人命,真是狠毒!她肚子里無辜的生命,胡家一家六口,除了胡大夫該死,其他人都是活生生的無辜生命。
若溪突然覺得要了她的命去償命都是輕饒了她,應該讓她活著受一輩子的罪,用她的痛苦來贖罪,這才是她應得的下場!
「這個孩子還是先養在你府上,吃穿用度我會派人送過去。你找個大夫給他瞧瞧,看看能不能治療一下。」若溪看出小福貴對綠萼有些信任,只好把這件事交給綠萼處理。
這孩子在京都舉目無親,不能看著他流落街頭。反正多一個人不過是多一張嘴吃飯,等這孩子適應了就讓他打雜,好歹不會讓他餓肚子。
綠萼听了趕忙答應著告退,看著那孩子的背影若溪連連嘆氣。
若溪靠在榻上沉思了許久,片刻才吩咐桂園幫她換衣裳。
「上次三嬸母派人送了抄好的經書過來,我一直沒親自過去道謝。今個兒正好有空就過去一趟,把咱們做的素點心帶上一些。」若溪輕聲說著。
桂園連忙打發小丫頭去裝,服侍若溪簡單洗漱、穿戴,然後出了門子。
三房住在園子的西邊,一個寬敞的大院,里面門房、耳房、廂房、後廈樣樣不缺。三太太常年禮佛,就在院子東邊接出兩間做佛堂。正屋供著觀世音菩薩,旁邊有洗漱和上夜的地方,所以三太太經常吃住都在那邊。
老太君曾說過正室要住上當才妥當的話,可三太太說她供著菩薩又吃素,跟院子里的吃食沖突。老太君這才做罷,不過上房卻一直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