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無心吃飯,只喝了兩口湯就放下了,讓收拾下去。想著這些事情理不出頭緒,心亂如麻,到了院中對著夕陽發了會兒呆,來回度著步,不知不覺竟出了院子,進了留香園,又從留香園溜達出來,走到了去櫟園的路上,遠遠見水澄、水洛從里面出來,往西邊的院子去了。黛玉進了院子,里面靜悄悄的,一聲也無,服侍的太監也不知都到哪里去了。
進入正房,前面是廳堂,轉過屏風,是暖閣和碧紗櫥,現在由服侍水溶的太監住著,後面又由錦屏翠障等物隔成兩個隔間,每個隔間都很開闊,彼此相通,各依布局功用,設置炕床桌椅陳設等物,最里面左側是水溶睡臥之處,右側則是小書房,黛玉繞到里面,水溶後背墊起正仰在炕上,被蓋到肩窩,黛玉走到炕前,見他面色蒼白,眼楮閉著,遲疑了一下,伸出手為他把被蓋嚴,剛想轉身離去。手卻被水溶握住了。黛玉一驚,抬目觀瞧,水溶正看著自己,不禁面紅過耳。往外抽手,手被水溶握得更緊,黛玉臉更紅,心跳身抖,有些支撐不住,顫聲道︰「王爺。」
水溶道︰「姑娘能坐下說回話嗎?」黛玉低聲道︰「王爺松手。」水溶放開手,黛玉在炕邊的椅子上坐下,本是來探病的,此時卻不知該說什麼。水溶道︰「寶玉還好吧?」黛玉道︰「沒見著二哥哥,他病著,老太太不讓他出屋。」水溶道︰「他的病有起色嗎?」黛玉道︰「似乎和以前一樣。」
水溶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雲散明月在,水枯現珍珠,水枯珍珠已現,不知明月是否還照故人?」黛玉道︰「死灰豈能復燃?」水溶慢吟道︰
秋水冰心映雲影,雲行無跡空自冷。
點點滴滴蒸炎熱,絲絲水枯入雲恆。
黛玉道︰「王爺這又是何苦?」水溶道︰「我心我願,無尤無怨。」黛玉道︰「沾泥柳絮尚舞春風,水枯入雲又如何?」水溶道︰「姑娘總得證實一下。」黛玉沉默無言。水溶復又握住黛玉的手,「我的命全在姑娘手里。」黛玉站起身低聲道︰
山青截雲徒徘徊,雲涌自是化雨來。
聲聲融入秋池中,活水能否清池苔?
吟罷轉身離去。水溶心喜如狂。
第二天,孫嬤嬤慌慌張張的來見水溶︰「王爺,三郡主、四郡主商量著要回勇毅王府呢。」水溶道︰「她們什麼時候走?」孫嬤嬤道︰「正說要讓人到王府去送信讓派人來接。」水溶道︰「嬤嬤,你是我信得過的人,我想讓你以後服侍林姑娘。」孫嬤嬤道︰「王爺讓林姑娘走?」
水溶微笑道︰「沒有走,哪有來?嬤嬤,我把她托付給你,照顧好她。」孫嬤嬤迷惑不解︰「王爺,您呢?」水溶道︰「別管我了,沒有她,哪里還有我?」
孫嬤嬤遲疑的看看水溶,不懂水溶何以在此時放黛玉走。而黛玉在這時候要走,顯然自己昨天的話是白說了。見水溶既讓自己照看黛玉對黛玉又並無挽留之意,很是奇怪,弄不懂水溶怎麼想,只好王爺怎麼說自己怎麼做。疑惑地去收拾東西,準備跟黛玉走。
日頭偏西,勇毅王府派人來接黛玉、康寧。兩人回府,勇毅親王和王妃欣喜非常,命人準備酒飯為二人接風。水灕、龍信听說黛玉回府嚇了一跳,怕水溶會因此病情加重。兩人到老王爺的住處陪席,水灕道︰「三妹妹,水溶病勢如何,可見好了?」黛玉道︰「王爺吃了御醫開的藥,燒已退了。病來如山倒,病好如抽絲,要想好得徹底,還得幾天。」水灕道︰「既是這樣,妹妹就該多留幾天,照看照看才是。」黛玉道︰「御醫一直在府里照看,我在也不管什麼用,還不如回來陪陪義母。」
勇毅王妃道︰「就是,溶兒有丫頭婆子太監們伺候,有御醫瞧著,還能用玉兒干什麼?」龍信道︰「有時候御醫也不見得管用啊。」勇毅王道︰「連御醫都不管用,玉兒又不是神仙能管什麼用?說話越來越沒道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岔開話題,說些今年冷得晚,第一場雪就這麼大,盡可夠賞雪的。一時飯畢,漱了口,飲著茶,閑話了一會兒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