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紅 (四十二)李燕之死

作者 ︰ 劉菡萏

正如李燕提前告知的那樣,艷麗試用期結束後,便走馬上任深圳鐘成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裁秘書。公司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低級文員晉升如此之快的先例,大家對此莫不議論紛紛,都說艷麗獲此重用,關鍵還是得益于她出眾的相貌。有好事者還說這個鐘總和他老子沒兩樣,骨子里都一樣,又有人私下揣測,說鐘總在公司不是有李燕了嗎,現在又有了艷麗,看來,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必有得一台好戲看了。

真如他們的願,「好戲」很快便登場了。

李燕服毒自殺了,死在她的高級住宅內。遺言申明她是自殺,她的死與任何人無關,另外,她宣布,她所有遺產留給父母。

李燕的死訊傳到公司,好事者們大感失望,他們渴望看到的是兩女爭寵的熱鬧局面,沒想到,李燕如此沒出息,不戰而降。

公司最為李燕難過的,就是艷麗了。艷麗從小孤獨,小時候唯一玩伴就是姐姐,姐姐卻又早夭,自此以後,她不管為人還是為鬼,都受盡歧視與屈辱,從來沒有過一個真心的朋友。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朋友,讓她體驗到友誼的溫暖,卻又如此快地離她而去。李燕的死訊讓她痛苦不堪,也懊喪不已。那天在稻香酒家,听李燕說到《養生土之秘》,又听她說如果她要死于非命之類的話,可恨自己居然沒有重視這些,任她孤獨地走上絕路。她想,自己如果多關心李燕,或者就可以阻止這一場悲劇了。這個世界為什麼這樣,總是紅顏薄會?是朱老三的眼神毒,還是朱老三對他看中的女人下了魔咒?他說過會死于非命的女人,難道就不會有例外?

艷麗在電話中哭泣著把李燕的死訊告訴姐姐,艷紅安慰她︰「你也別太難過了,估計李燕心底也埋藏著天大的委屈,或許,她並沒有燒掉那本書,她只不過是暗中在實施她的計劃,變為羅剎女後再復仇。朱老三被我們控制在山洞中,她化為羅剎後,既可以復仇,又不會受朱老三擺布,不是很好嗎?你不用為她太難過,說不準,你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了。」姐姐的話,讓艷麗稍感安慰。

艷麗在鐘總辦公室的外間工作,對于李燕的死,鐘總雖口中說可惜,也有些傷感,卻並不顯得特別悲痛。難道,李燕說的是對的,她並非鐘總的情人?或者,是鐘總薄情寡義,真的如公司中有些女人說的那樣,鐘總看中了自己後,便徹底冷落了舊愛?可是,鐘總雖然看自己的眼神的確不一樣,但從未有過任何明確的表示呀!

艷麗思來想去,還是沒琢磨個名堂出來。自己雖然聰慧無比,又具有許多超能力,可面對這紛繁復雜的現代社會,依然應對吃力。

沒想到,李燕去世後十天,艷麗居然收到李燕預設了發送日期的一封電子郵件。信是這樣寫的︰

杜麗︰

你好!

我在公司,除了鐘總外,就只有你一位朋友。請你們不要為我的離去而難過,活著是那樣痛苦,離開,反而是一種解月兌。你們不要為我流淚,我早就想走了,並做好了走後一切安排,我走得很從容,也很輕松,請你們放心。

我本來不想對我的離去作任何解釋的,任那些內心空虛無聊的人們去揣測,去亂嚼舌根。只是,我覺得這樣對鐘總很不公平,鐘總是個好人,我和他之間,也是清白的。

不錯,我是喜歡鐘總,但鐘總並不喜歡我。他之所以對我特別關照,是因為他受「朋友」所托。那個「朋友」,是政府中的一位官員,鐘總做房地產開發,批地買材料,都需要他的關照。我不想也不敢說出他的名字,只希望他看在我跟他十多年的份上,不要為難我的家人。

我大學畢業後不久,在工作中認識了他,從此,他對我一直照顧有加,給我家人親戚,安排了很好的工作和前程。我們全家在他的蔭蔽下,過著富有而體面的生活。而這一切,是以犧牲了我整個的青春與幸福換來的。他對我控制很嚴,不準我與任何男人交往,和我交往稍稍密切點的異性,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懲罰。後來,我連和一個年輕男人做普通朋友的勇氣都沒有,因為,我怕自己會給他們帶去災害。十幾年來,我沒有過愛情,也沒有過快樂,可謂生不如死。我也想過逃走或反抗,有一次,我逃到外省,我的弟弟馬上就吃了官司,那個男人在電話中通知我立刻回到深圳,否則,我的弟弟會「死得很難看」。他有自己的家庭,他說他愛我,卻除了物質外,什麼也不能給我。我不愛他,也許一開始在少女的虛榮中,我愛過他能帶給我的風光與富足,可後來,在他的嚴密控制下,我只是恨他。我恨他,卻又擺月兌不了他。每當他那蒼老而浮腫的身體壓在我身上時,我厭惡到了極點,卻只能曲意承歡。無論白天黑夜,一想到他那表面慈祥的笑臉,我會不寒而栗。所以,只有死,才會讓我解月兌,同時,也不會傷害到我的父母家人。

你不要張揚我的死因,我對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和鐘總真的什麼也沒有。那個男人把我安排在鐘總的公司,讓鐘總照顧我而已。鐘總一直待我很好,沒有因為我特殊的身份,鄙視我,看不起我。鐘總也是一個苦命的男人,他雖然能干富有,在感情上,卻受過重創,他的妻子與他父親偷情的丑聞,到現在依然被公司同事們私下津津樂道。從那以後,鐘總一直緊閉心門,但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為你動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勇敢地接受他的愛情,不要像我這樣,做一個軟弱無能、任人擺布的女人。我恨我自己,居然軟弱到沒有復仇的沖動。

我只是希望,我走後,我的家人們能過得好,繼續他們現在的幸福生活,也希望我不多的幾個朋友,包括你和鐘總,過得幸福快樂!

真的,別為了我難過,我走得很開心,我,我終于擺月兌他了。

李燕絕筆

艷麗讀著這封郵件,眼淚,一滴又一滴,無聲滴落在辦公桌上。看完郵件,她抽出一張紙巾抹辦公桌,由李燕的悲劇人生想到自己,一時間心痛難忍,索性趴在辦公室上無聲哭泣起來。為什麼,為什麼,紅顏多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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