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紅 (四十五)兄弟相見

作者 ︰ 劉菡萏

沙灣殯儀館尸體大腿肉被割的新聞在深圳市民中間引發了軒然大波,市民和社會各界對殯儀館的譴責聲不絕于耳。第二天,很多市民便不再吃包子和燒烤肉串了,有些市民甚至連肉也不吃了,說一想起來就犯惡心。

深圳衛視對這條新聞造成的社會影響力估計不足,沒想到會引發如此大的社會震動,沒想到會對社會造成如此惡劣影響。為了社會穩定,第二天下午,深圳各大媒體刊發了頭條新聞,解釋道︰昨晚深圳衛視刊發的新聞未經核實,實際上,是一條假新聞。報料的是殯儀館的一個員工,他患有嚴重的間隙性精神病,現已入康寧醫院醫治。深圳衛視現向全市人民道歉,並對相關人員的失職行為進行了懲處。

這樣處理後,社會上的恐懼與不安才稍有緩減。

與此同時,市公安局組織了專業刑偵小隊,對此案進行專案調查。刑偵小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殯儀館所有員工進行排查。疑點很快集中在一個叫李忠國的老人身上,李忠國來這里工作的時間不長,才幾個月,他相貌奇丑,渾身發臭,平時獨來獨往,從不與同事們談笑。殯儀館招工不易,所以,對人員身份及背景審核並不嚴格,他到來後,一直在太平間負責運送尸體工作。

刑偵小隊前去傳喚他時,他卻提前消失了。搜查他居住的小屋,在他的小屋中發現了一個大冰櫃,里面擺放著許多人肉,至于這些人肉是供他銷售賺錢的,還是他自個食用的,根本沒從查起。再調查了他的背景資料,發現他提供的身份證是偽造的。繼續調查下去,發現他沒手機,沒電話,沒電腦,與社會上所有人都沒有任何聯系。找不到新的線索,刑偵小隊的工作只好中止,這樣無果的懸案,在公安局堆積如山,大多都這樣不了了之。

可是,有一個人卻沒有放棄,這個人,就是深圳市公安局提前退休的刑警李大兵。他到處追蹤他的「藍妹」,一直無果。幾天前,他回到深圳家中稍作休整。一听到沙灣殯儀館人肉被竊的消息,他便認定是羅剎所為,即便不是他的藍妹所為,就是藍妹的同類所為。找到這個羅剎,就有可能找到藍妹。于是,他緊緊抓住這條線索,飛快行動起來。

李大兵分析︰這個羅剎一定要靠吃死尸為生,從家中還有大量尸肉來看,他走得極其匆忙,沒有攜帶尸肉。目前,殯儀館看守很緊,他若非逼急了,是不會來殯儀館偷吃尸體的,那麼,另一個選擇就是醫院的太平間,可是,因為這個案件,醫院太平間的尸體也會看得很緊,而且那里還有監控。所以,對于這個羅剎而言,眼下最理想的尋尸地點,便是那些荒村墳地。

李大兵便到幾個隔深圳市區不遠,還在偷偷實施土葬的墳地去守株待兔,今晚在這里,明晚去那里,輪流撞運氣。

他運氣還不錯,這晚,還真給他撞到了。

這晚,他開車去到惠州南昆山山腳不遠處的一個墳崗,這里,白天剛壘起一座新墳,死者是深圳一位富商,據說死于偉哥服用過度。這富商長得白白胖胖,那肉,都是蟲草、燕窩、人參等養出來的,應當合羅剎口味。

這晚天還未黑,李大兵便穿著一身迷彩服,拿著一個軍用水壺,帶了一些防身武器和一把桃木劍,埋伏在隔新墳不遠處的草叢中。

一直等到凌晨三點,新墳那邊依然沒有任何異樣,看來,今晚又要無功而返了。這時,天下起小雨,李大兵沒有帶任何雨具,膀胱又漲得慌,終于沉不住氣了。

正在李大兵打算起身的一瞬間,黑暗的天空上突然飛墜下一個黑影,黑影輕飄飄、穩當當地落在墳前,猶如武俠小說中的武林高手一般。隨著他的到來,一股惡臭旋即飄進李大兵口鼻之中,李大兵本來就餓得反胃,經此臭氣一燻,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嗝。

那黑影本待行動,一听嗝聲,馬上機警地想溜。只見他一個旱地拔蔥,就要飛走。李大兵眼疾手快,飛速把手中桃木劍擲出,畢竟經過專業訓練,這一擊,正中黑影胸口。黑影悶叫一聲,痛苦地蹲在地上。

李大兵閃電般從草叢中竄出,一邊向黑影飛跑過去,一邊淒聲高叫︰「藍妹,是你嗎?原諒我,你總是要跑,你總是要躲著我,所以,我不得已才這樣的。」

那黑影忍無可忍,氣急敗壞地說︰「我不是你的藍妹,我是李大同,是你哥哥。」

李大兵怔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是李大同。

「你,你不是被壓在那個洞口了嗎?我還給你造了一座墳。」他顫聲問。

「也虧你還是個刑警,那墳里,有我尸體嗎?」黑影忍住痛,站起身。

借助微弱的光線,呈現在李大兵眼前的,是一張奇丑無比的臉,像是有條條看不見的松緊布繃在皮膚下面,拉扯著五官,將五官扯得變形移位。臉上又奇髒無比,看不出一點皮膚原來的顏色。不過,仔細辨認,依稀還是有哥哥李大同的痕跡。

「那,藍妹她呢?」李大兵顫聲問道。

「她的骨殖還在那口井中,我當時正好在井底,便把她的骨殖隨手推到一旁了。」李大同鎮定地說。

李大兵氣急攻心,大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們家的飯,喂狗也比養活你強,你等于謀殺了我的藍妹。」他一邊罵,一邊朝那個黑影猛撲過去。

李大同身子一閃,便飛上墳邊一棵大樹。他站在枝椏上,沉著聲對李大兵說︰「你別老是罵我,我如果不是看在養父母的份上,不是看在我們兒時的情誼上,早就對你痛下殺手了。你現在別再罵,我可是餓得發慌,你把我逼急了,我可是啥事也做得出來的。」

「你這個蓄生,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你啥事都做得出來,我倒要看你還要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李大兵飛手拾起那把掉在地上的桃木劍,朝樹上的李大同擲去。

李大同這次早有準備,身子一閃,便輕巧地躲開了。他在樹上大叫道︰「大兵,你別自以為是了,就憑你手上那把桃木劍,你還殺不了我的。你再罵我,我就真對你不客氣了哇。」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來殺呀,沒有藍妹,我活著有什麼意思,你來殺呀,你來殺呀……」

李大兵的淒聲呼號,令李大同都毛骨悚然。他拍拍雙臂,如禿鷹般沖天一飛,直上雲端。他在半空中扔下一句話︰「我不會殺你,看在我養父母的份上,我永遠也不會殺你。」

黑漆漆的墳地又恢復了寧靜,李大兵頹然坐在地上,情不自禁嚎啕大哭起來,哭了半晌,方才勉強止住悲聲。他沒想到,辛辛苦苦,處心積慮,結果,只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全身已經被雨淋透了,這才站起身來。他走到樹後,解了個手,又撿起他扔在草叢中的裝備,大踏步向墳場外走去。這時,他心底拿定了主意——他要重回山洞,找到藍妹的骨殖,養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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