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某私家華麗府邸,一間廳閣內。
「砰」的一聲,廳內有一個裝著華麗黑袍的白發老頭,神情激動不已,此刻怒不可遏的他猛地一巴掌拍向了廳子里的一張黃花梨木八仙桌,頓時結實致密的上好桌面龜裂出道道細紋。
「郭暖,好啊,郭暖,又是郭家干的好事,郭子儀,你們這一家的舊賬新恨可都記下了,這筆賬,咱家改天一定要悉數血債血還!不然就不叫魚朝恩。」
白發老頭低頭伏在桌面低聲嘶吼著,此刻的他竭力壓著嗓音,幾近瘋狂,加上面色赤紅,臉頰痙攣,顯得異常猙獰。
尤其是他的暗線得知可靠消息,說升平公主府里的郭暖在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後,有了復蘇清醒的跡象,看來生命已無大礙。這個消息讓魚令徽大為惱怒。
說話的正是魚令徽的義父魚朝恩,這時的他獨處一室,顯得很是憤怒。方才請來的大夫給他通報說他義子胯下的傷勢雖然已經止住,但卻從此喪失了生育能力。
出事那天,魚朝恩立馬派人在宮里請來最好的太醫,四天過去了,沒想到的來了這樣一個糟糕透頂的壞消息。
魚令徽是魚朝恩堂兄的親生子,自從魚朝恩自宮當了太監,便絕了子嗣的希望後,他一直引以為憾。二十年前,他堂兄的次子出生了,于是便過繼給了魚朝恩,算是作為他這一脈香火持續的種子、
從此他的堂佷子便成了他的義子,這麼多年來撫養長大,魚朝恩一直把魚令徽當做親生兒子看待,如今突然傳來噩耗,竟然他這個唯一繼承香火血脈的養子竟然絕了生育能力,跟他一樣成了太監,這叫他如何能承受這個現實。
不知何時,魚朝恩身後悄然半跪著一個蒙面人,全身黑色緊身裝束,看不出容貌,他一言不發,靜靜的等候著魚朝恩的指示。
「準備好了?」許久,魚朝恩淡淡地開了腔調,言語中沒有絲毫感情,尾音拖得長長的,聲音在寬敞陰暗的大廳里顯得異常生冷、詭異。
「屬下已經安排妥當,共有五名暗殺成員于今日到達長安城匯合。」黑衣人淡淡道,對魚朝恩的態度很是尊敬。
「把你們從千里之外的遼東調回來,辛苦了,此事關系重大,咱家要用身份保密之人才行,半個月為限,刺殺郭暖務必成功,要提他的頭來見,如果失敗,就不必回來見咱家了。」
魚朝恩行走到窗欞前,目光投射到了窗外陰沉的景致,背著黑衣人說話,語言不容置疑。
「遵命,屬下一定完成任務,不成功全體就謝罪自殺,以報主公栽培之恩。」黑衣人沒有絲毫猶豫,隨即俯首在雕花地板上磕了三個響頭,即刻起身離開窗外。
「哼,就算郭子被刺殺死了,咱家嫌疑最大,那又怎樣,就是咱家干的,只要做得滴水不漏,沒有證據,皇帝也不敢動咱家半根毫毛。
郭子儀麼,咱家殺了他兒子以後,遲早還要收拾他。在朝廷還沒有人敢跟我魚朝恩叫板。遲早有一天,我要把郭家在長安的根基連根拔除,一個不留!」
隨後花廳里又只剩下魚朝恩一人,他狠狠地大笑了一聲,異常痛快︰「徽兒,為父要為你報仇,你耐心等著,不消半個月郭暖的頭顱便送到你病榻前!」……
「暖兒,暖兒,娘親在這兒」
此刻郭暖的母親王氏在得知她兒子郭暖身受重傷的消息之後,三日前已經便從汾陽王府急速趕到升平公主府。
當時被送回公主府的時候,郭暖全身是血,人已經深度昏迷了。王氏被升平派出的家丁通知後,當她趕到郭暖床榻前便一直焦急地呼喊著她兒子,王氏的額頭際原本還是青絲,短短幾日便化作成幾縷白發。
升平臉色蒼白,這幾天她也沒有睡好覺,一直與郭母輪流守候在郭暖床榻前。雖然表情沒有過多的悲戚之色,但眼眸里還是閃現著焦慮不安,原本灌湯侍藥的活兒是下人干的,升平也親自做起了。
郭母看到升平夜以繼日地忙活照料昏迷的郭暖,她瞧在眼里,這些天來對于升平的不好印象也改觀了不少。婆媳間的矛盾在這時刻漸漸消融了,這段時間兩人相處得到很和諧。
至于阿福,羅元,樸尚賢他們也是徹夜不眠的守候在郭暖所在的廂房外頭,對于一直昏迷的郭暖又完全幫不上什麼忙,急得在屋外頭的院子里團團轉。
而作為一直陪伴郭暖的貼身書童阿福,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看到主子生死難料,不時嚎啕大哭,害的大家都來好言安慰他。
至于靈仙公主,她每天在晨曦時分,便早早的從宮里夾著車隊來到升平公主府,到了夜幕時分才在大家的勸說下,不舍的離去,末了還在晶瑩剔透的小臉蛋上掛著珍珠眼淚,充滿了傷感。
三天來,靈仙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郭暖廂房的外頭,單衣薄衫在冷風吹拂下瑟瑟發抖,顯得很是淒涼,就是常常不願意離去。作為姐姐的升平看在眼里,又是憐惜又無奈,看來這個小丫頭對郭暖的感情依戀真的很深。
「靈兒,听姐姐的話,你郭哥哥一直照顧的很好呢,不要擔心了,太醫說他過幾天就會醒過來的,到時候郭哥哥又可以活蹦亂跳地跟靈兒一塊玩捉迷藏啦…
不許哭哦,他要是知道了靈兒長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一定會不開心的啊。天色晚了,妹妹先回宮好不好,父皇在大明宮里等著呢,要是這麼久還不回去,父皇會惦記的。」
升平每次都得哄著靈仙回去宮里,至于小丫頭,就是不願意听她姐姐的話,一直用小手背抹著眼淚,默不作聲,對誰也愛理不理,就連她母後前來府里探望郭暖之際,帶她回宮,靈仙 脾氣上來了,蹲在院子外面的小花壇,把小腦袋埋得深深的,兩只眼楮一直紅紅的。
升平嘆了一口氣,把妹妹的行為看著眼中,本想勸說的,勸著勸著,連她自己也感傷落淚了。
「郭暖,你這個混蛋,娶了我之後,便準備撒手不管了嗎,你平時不是活蹦亂跳的嗎,為什麼受…我還沒有愛上你之前,怎麼可以死掉,本宮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受了一點傷,就一蹶不振起不來的懦夫。快清醒過來吧…」
院子外,一妙曼孤寂的身影屹立,女子輕啟朱唇,一個人喃喃自語,回首中她的雙眼出神地凝神著那一緊閉的郭暖廂房方向,一行清淚從絕美無暇的玉顏悄然滑落,散落在晚風中,慢慢融化在飄灑迷離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