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南郊的人工湖,千畝水域,碧波粼粼,春風吹拂,化作萬千浪尖,跳躍翻騰。
湖面上幾只小舟輕楫游蕩,雀鳥掠水低飛而過,留下幾聲脆鳴。初春的氣溫還帶著微涼的寒意,清晨的水面上泛著蒙蒙白霧,煙煙裊裊。
在湖畔一個涼亭,一俊秀飄逸的白衣男子遙望著碧水湖面,怔怔出神,良久之後,他從懷里掏出一桿洞簫,一曲簫樂悠然從里面奏起,婉轉悠揚,聲樂里夾雜著綿綿情意。
「啪,啪,啪!」
後背傳來一陣擊掌聲,接著響起一道清婉聲音。
「一曲柔情,奏得如此委婉,駙馬可是有心事麼?」
奏蕭的男子正是郭暖,此刻的他沒料到身後悄悄來了人。
「哦,原來是升平,怎麼你也一大早來了湖畔,是散步麼?」
升平身著一襲翠煙裙衣,款款徐步踏上亭子台階,慢慢地靠近郭暖,清麗的臉帶著嫣然笑容。
「恩,起了個大早,見外邊天氣晴朗,心情感到閑適愉快,便一人出來散散心,沒料遭遇到了駙馬。」
升平與郭暖並肩而立,一同眺望著湖面風景。
「呃,昨天若水妹妹來找我了。」
升平靜靜凝視著前方,郭暖好似也沒什麼動靜,一直沉默著,好似有些心事,升平忍不住率先打破沉寂的氣氛。
「恩,她來找你,是關于康婉的事兒吧。」郭暖把紫竹洞簫收好在長衫衣袖里,淡淡回應道。
升平側了一下頭,看著那把原本屬于她的紫竹洞簫,見郭暖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不由嫣然淡淡笑了。
「幾天前的那晚,你徹夜未歸,你的書童阿福和羅元,樸尚玄都很著急呢。」升平並沒有提及關于康婉的事兒,輕描淡寫地把她繞過。
郭暖側過臉,看著升平,旁邊的佳人佇立在亭台欄桿前,她只是安靜地看著前方,並沒有回頭,清風輕拂過女子側臉墨玉般長髫的鬢發,顯得嫵媚動人。
「恩,听阿福說,當天一整晚上,你都在派出大批家丁在外面尋找我的蹤跡。」
郭暖看得出,不僅僅是阿福他們,其實升平也很在意他安危的。
挽了挽耳際被風微微吹亂的發鬢,低了低頭,臉頰兩邊浮現出胭紅,兒女嬌羞之態淡淡閃現,升平頷首微微一笑,露出扇貝般潔白的皓齒︰
「畢竟做妻妾的,怎能毫無擔心。」
「那夜我卻與一個女子徹夜在外,可信任我與她的清白?」郭暖遲疑片刻,朝升平問道。
升平緩緩抬起頭,清澈的眼眸靜靜地與郭暖對視著,兩人一時未語,一對才子佳人靜靜佇立在湖光瀲灩的春色里。
「康婉麼恩,多年前宮里見過她一面,性子孤傲,氣質冰清,倘若是男兒,大多會深深迷戀上她別致的氣質,不過我信你們是清白的,相信夫君的為人。」
自從那晚過去已經三天了,時間一晃很快便過去了。那晚當大批官差追捕時,郭暖與康婉正在抄密林小道逃走,沒料到郭暖在關鍵時刻把腳崴了。
本來郭暖已經放棄了繼續逃走,打算讓康婉一人先行逃月兌。不過在毫無防備下,被康婉打暈。等郭暖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公主府里的榻上。
一切事情發展的太快,快的郭暖來不及反應。那一晚康婉的出現,好似是一場夢境。
本來前一刻還是繁華街道上匆匆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下一刻便讓兩人邂逅相遇。這是緣分麼,還是天意,康婉,如此奇特的女子,清澈的眼眸,婉轉的聲音,還有孤傲的性子‘
听公主府里看守府邸大門的門房家丁說,郭暖徹夜出去的第二天清早,家丁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家丁打開府門一看,頓時驚異莫名,自家駙馬正被一個蒙面女子抱著,一直安靜地佇立在門口。
郭暖可以想象,那時自己暈過去的睡相一定是很出丑的,忘了說了,他睡覺有個流口水的習慣。
而且是作為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嬌小的女子橫抱著,不過他也知道,像康婉那樣武藝超強的女子,嬌小身材與力量是完全成反比例的,抱一個一百多斤的重物,從外郭城的東郊行走到西郊升平公主府,還是有余的。
不過康婉寧願不自己先行逃走,還冒險從二十余里路的東郊折回西郊,最終把郭暖安全送回公主府,郭暖心中著實是深深地被感動,以至于雖短短相處了一夜,她的倩影在腦海里一直揮散不去。
末尾,康婉把沉沉的郭暖遞到了勉強接住的男性家丁,她讓家丁轉交給郭暖一句話︰
「恩,就說謝謝當日在長安城街頭送的白玉翡翠玉佩,我一直都隨身佩戴著。」
當家丁把這句在他覺得莫名其妙的話轉交給了郭暖時,良久,郭暖靜靜地站在角落,一直沒有說話。
「阿福,你說緣分真的存在麼?」在一天的某個片刻,郭暖正在伙房里炒菜,阿福在身旁給他少爺打下手幫忙,忽然郭暖沒由來地冒出一句話。
「呃,這個阿福不太懂啊。」阿福稍微愣了愣,隨即撓了撓後腦勺,傻傻笑了。
其實郭暖也只是隨口問問,他也沒期望能從阿福這個青春期剛剛萌芽的小布點嘴里問出個明白來。
兩個月前阿福陪著郭暖在長安街頭逛街,在天橋下遇到賣身葬父的女子,女子帶著一頂黑幕帷帽。當時郭暖還與一個賣肉屠夫爭執了一會,發生了口角。
處于路見不平的心態,郭暖身上沒現錢時,寧願把傳家玉佩送出去,給女子資助。無心插柳之舉,卻沒料到日後還能再次遇見那個女子,康婉。
仔細推敲,當日在街頭康婉擺出的尸體絕不是她父親的,她的父親是安祿山,早在三年前戰亂死了。
回府後的第二天,郭暖找到了張祜,借著張祜在吏部的官吏宗卷司里當差,郭暖很容易的便調閱了關于安祿山,及其他親屬,部將的詳細資料。
康婉,之所以姓康,其實是遵循她父親安祿山的祖姓。安祿山的母親原本是一個胡人部落的巫女,後來違反了巫女不得結婚的族規,私自與西域康國的一個商人結婚,康國人顧名思義,都為康姓。
後來安祿山年幼時,生父早逝,母親便改嫁了虜族一個安氏將領,隨即安祿山的康姓便隱去,隨做了繼父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