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雙手捧著黃綢緞聖旨的太監在公主府門外用鴨公嗓尖尖念道時,附近坊市鄰居都聚攏過來,一個個撒開腿丫子往公主府門口跑,頓時把府邸圍得水泄不通。
「狀元郎和探花郎,二位大人領旨,領官服,冠帽吧。」
當老太監一臉媚笑,笑盈盈地示意郭暖與樸尚玄上前接旨,領家什。郭暖當時的嘴巴一直沒有合攏,張得圓圓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過撲老弟的舉止倒是從容有節,施施然地把禮儀都備足了。
末了,還是府里管事的邑司官想得周到,趕緊招呼府里的賬房伙計從庫房里取出五十錠金子跟幾千貫銅錢子,金定子塞給了老太監,另外用紅紙包成幾百份錢,呼啦啦地全撒給了府邸外面看熱鬧的街坊鄰居,那場面可是熱鬧的很,尤其是還掛著鼻涕蟲的小男孩小丫頭們,兜里裝不下了,懷里還摟十幾分紅包,笑的像朵花一樣。
隨即府里熱鬧起來了,幾百號家丁在府里掛紅布,紅燈籠,放鞭炮,準備著擺宴席,張羅著雞鴨魚肉,海鮮山珍,撰寫請帖,當然最重要的是邑司官趕緊派出家僕快馬跑到汾陽王府叫郭暖母親王氏和到洛陽通知公主回府。
接旨當天,官服與官印都領到了。樸尚玄獲得的是一個六品的翰林院供奉的官職,這個倒很是適合樸尚玄這種老學究去的機構,純研究學問,編撰史書,典籍的地方,少了官場的勾心斗角,多了學院的學術氛圍。
話說,要是把樸尚玄扔到烏煙瘴氣的行政官僚機構,郭暖倒真有些擔心樸弟弟會被周圍一群官精在權力斗爭中壓榨地連骨頭都不剩。
當官,當一個職業而非業余的官,要在大染缸的官場里混的風生水起,逍遙自在,這是一種技術活,說高雅了,那就是藝術。
「當官要有藝術?懂不,不懂啊,那就不要當官。省的受衙門機構里的氣。」
當小學校長當了幾十年的郭暖老爸曾經告誡著郭暖,「想想看,為啥子你老子當了小學校長幾十年,還是幾十年的小學生校長?」
「老爸你不適合當官唄。」郭暖嘿嘿一笑,他的老頭子隨即嘟噥了一句。
「臭小子,還敢譏諷你老爸哈。」隨即郭暖後腦勺給了一個板栗。
「你爸要能力有能力,要學識有學識,為啥就是不升遷呢,讓一個死對頭到了教育局當上教育局長,他做了你爸的頂頭上司,老騎到老子頭上拉屎拉尿?還不是我看不慣他那副德行,老爸不像他臉皮厚,心黑,他巴結上司,就做了一個大官來,可你老爸打心眼就瞧不起這樣的人。」
得了,有了老爸失敗的官場升遷案例,感情老頭子有些憤青了,加上郭暖憑著前世在世界五百強外企里工作,作為一個中層管理人員,郭暖有著豐富經驗的過來人總結了那麼幾個要點。老頭子說的還是在理的,心要黑,臉皮要夠厚,人要夠賤,對下屬要夠威風夠強悍,對上司要夾著點頭哈腰的能裝龜兒子。
能忍,心字頭上一把刃啊,只要修養練到家了,能受得了上司的那份鳥氣,只要忍得住,就好比惡言毒藥的刀刃無論插在心窩里幾次,全當成良藥苦口,逆耳忠言。不僅是忍住,還要挺住。能拍,就是拍馬屁,拍得要恰到好處,這需要深厚的閱歷,懂得抓住老板上司的人性弱點,喜愛。
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要安分,老實,上司就特喜歡這樣的下屬,難得糊涂的下屬不惹事,不會越級打小報告。
還有善于同流合污,見不得人的黑暗勾當讓自己干,好處給上司拿大頭,黑鍋,苦勞自己的,功勞,名譽全掛在上司頭上。
總之,對于官場的心得,郭暖可是深有體會,以前還是職場菜鳥時,郭暖可是受了不少氣,撞了不少牆,不過慢慢地,郭暖越是了解當官的竅門,其實郭暖在外企工作還是很有能力的,但他臭脾氣橫慣了,容易得罪上司,別看平時郭暖這人是吊兒郎當的,但心地也算耿直,在原則問題上,不搞花花腸子,學不來這當官的一套,賣力干了五六年,業績突出,還是個中級干部。
「當你懂得了這些,你就得道成佛了,離升遷之路也就不遠了。」
郭暖一臉無奈的對著阿福說了一大通,在廂間里穿上緋紅的從四品官服,緩緩地在屋子里轉了一圈,伸直手臂,晾著長袖子,看著身上的服飾,淡淡道︰「阿福,怎樣,當官的別看表面威風,其實也就是那樣,一山還比一山高,人壓人氣死人。」
「等走馬上任了,到了京兆府做了府尹,少爺尋思著貪污個百八十萬的銀子。」郭暖揚頭看著屋頂房梁悠悠道。
「啥,少爺,你可不能這樣!做了一方父母官,這可會苦了百姓啊。」阿福頓時大急,連連勸住郭暖的邪惡想法。
「去去,你家少爺有這麼邪惡嗎,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要弄點錢,也是從那些貪官污吏身上榨出油水來,要麼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黑勢力幫派,準備黑吃黑什麼的,查出贓款來給多點老百姓做點好事。」末了,郭暖對著阿福擠擠眼,神秘兮兮地說道。
「少爺,且不說能不能掃清長安城里的那些黑心官宦,武裝勢力,干的過他們麼?」
「干不過也得干,不過先得招一些衙役來,你沒看到每次從京兆府門口經過時,衙門里空蕩蕩的,沒點人氣,還有那衙門大門破的跟貧民窟的門牌坊似的,不知道的外國人來到長安,還以為那地兒是中國聞名的丐幫總會呢。」
其實自從安史之亂結束後,長安被節度使叛軍攻破兩次,被突厥兵攻破了一次,時間還沒有過兩年,雖說長安的經濟慢慢恢復起來了,人氣也恢復了不少,但官衙機構差不多都被亂軍砸得不成樣子了,朝廷國庫里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撥給各個衙門的經費也少的可憐。
郭暖尋思著一上任是先自食其力,把自己到任的官術整頓好了,招收一些衙役,以後辦事來也方便了。
京兆府尹,郭暖真沒料到自己會成了京畿地區的父母官,這可是掌管都城的地方官啊,從四品的。好比後世的北京市長了,在老百姓眼里看來,可牛叉去了。
不過要說這個京兆尹四品官,長安的大官遍布多如牛毛的地方,還真是顯得小了,離天子近的地方,是非也就越多,矛盾錯綜復雜,不能得罪的人更是數不過來,京兆尹可不是一份好差事,簡直是吃力不討好的累活。
各個朝代京兆尹更換的頻率都是非常快,還有唐肅宗時期,還創造了五日換了三個京兆府尹的超級記錄。總之這份工,工資低,風險大,容易得罪人。干得好不加分,干不好很容易翹辮子吧。
前一段時間,郭暖听到邑司官在一旁閑嘮著宮里傳言,據說宰相要一個五品的戶部侍中調到京兆府當從四品的府尹,升他的官,他丫的竟然死活不答應。
當時接到調職令,侍中簡直跟死了爹一樣,整個人哭喪了臉,最後還是舍了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搞定了宰相,沒有離開戶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戶部里混官可是個香餑餑,撈錢快,誰願意跑到京兆府當那個累死人不償命又得罪人沒好處的大官。
這不,在初九把一甲名次定好之後,經大臣們一致商量同意,總算把京兆府缺了一個多月的府尹位子補上了。得了,就狀元郎去當吧。
反正喜歡他的人,如顏真卿,太子李適,就尋思著,郭暖後台硬,當京兆尹就算捅了天大的簍子,有老婆公主護著,老子郭子儀頂著,岳丈皇帝護著。沒事,干不好不會不講情面,腦袋肯定保得住,最多流放三千里到某個山旮旯里窩一輩子。
不喜歡他的人,如魚朝恩,等等,就尋思著,當京兆府尹,哼哼,小子,你就當吧,不怕刺客殺不了你,就算你不惹到咱家,得罪王公貴冑的機會多著呢,分分鐘折騰死你,想要官場里混,沒門!
于是郭暖悲催的京兆府之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