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官府對于參與賭博的懲罰很重,賭資價值超過五匹絹便要論罪刑罰。杖刑,徒刑,或是流刑,參賭跟開博彩業者甚至梟首棄市在菜市口歷朝歷代都有發生。
賭博一方面使人倦怠放松本業,不務農事,導致田地荒廢,減少國家賦稅,嚴重時全民皆賭,在歷史長河中亡國的例子也有。然而朝廷一面嚴令禁賭加大刑罰的同時,賭業卻出現欣欣向榮的趨勢,屢禁不絕。
長安一三倡口夾道橫街,一條街道從頭走至巷尾共三千余步子長,街道兩面表面開著正常營生的店面,像是小吃店,攤檔,茶館之類作為掩護,實則內堂暗閣處大多開有地下樓梯甬道。
三倡口,這里屬于三不管地帶,地下賭場大大小小不下三百家,賭業異常發達。官府衙門來了又去,有後台的賭場可以預先得到官府內線清掃通知,衙役清查時與莊家演雙簧,店面終年不倒。無後台的,又沒錢賄賂官差大爺的,這些賺一票換一個馬甲店面的小莊家,只好日日小心派些盯哨在街頭盯著官大爺的到來,好提前得到消息卷鋪蓋閃人。
無論是突厥韃子氣洶洶的騎馬兵壓渭水河畔,攻破長安城;還是吐蕃大兵兵臨皇城下,嚇得肅宗皇帝和談嫁女兒,或者是安史內亂兩度佔據京師,三倡口賭城一條街建街以來,歷經數次戰亂,屹立在長安城內五十余年不倒。
大多賭場都地下面是容得下幾百人得的賭場,通宵達旦,燈火通明的地下室進進出出的人魚龍混雜,像市井無賴,街頭混混,無外是兜里揣上偷雞模狗勾當得來的幾貫銅錢,來此想博個彩頭,巴望著運氣好可以賺上幾番,隨即到館子里吃香喝辣逍遙幾天,亦或是到比青樓低一些檔次的黑窯子里找一兩個暗娼野雞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當然大量達官貴人,商賈士子也熱衷于攜帶巨資到地下賭場一擲千金,這些有錢有地位的人,出手闊綽大方,有些是通過豪賭圖個樂趣刺激,有些則是貪婪成性,希望一擲千金博得巨額彩錢,妄圖一夜暴富。
不過賭場這種人員混雜,金錢交易流動性極大的陰暗地方,發生口角,鬧事,乃爆發打架群毆的血腥事情,這些概率事件還是很高的。
要是被歹徒半路打劫,或莊家被不識趣的賭客割肉割得太狠,遇到不長眼的混混砸場子,同行競爭發生群毆火拼,有人被打傷了,打殘了,亦或是折了一條胳膊,挑了腳筋手筋,斷了一條大腿的零碎瑣事,更倒霉的丟了性命,行內人大多把尸體裝進麻袋趁著夜色拖到江口沉尸水底喂魚,這些現象對于在賭場里混過幾年以上的老賭棍來說,也是見怪不怪了,只要瞧見的人保持沉默老實點,賭場里豢養的幾百名打手護院沒人會吃飽了找你惹事。
「癟腳李,嘿嘿,你這個老賭棍還敢來我們榮升賭坊啊,沒忘了上個月你家里的婆娘和大女兒都被我們莊家老板賣到窯子里去啦,你現在還有什麼賭資可以壓上來嗎!」
榮升賭坊地下室里,擺著不下兩百台賭桌,狹小的地下房間聚集著上千位賭客,室內空氣流通不暢,到處烏煙瘴氣,一台桌面上,一個瘦弱憔悴的中年人,穿著殘破青布衫,此刻對于圍聚的幾十個賭客的哄鬧聲完全忽略,只是盯著桌對面那個彪悍發牌手大漢,面對大漢挑釁的言語,他正眼神深冷的彷佛是一只凶殘的狼,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恨不得一口吃掉對面那個人。
「我們店從來就不會把客人往外趕,只要你敢賭,我們隨時樂意奉陪。」
彪悍的發牌手輕巧地用幾個大瓷碗抄起桌面上七八個骰子,左右手快速交換著咕嚕嚕搖起來,還能一邊對著癟腳李輕蔑地調笑著。
「听說你家里剩下的那個二女兒長得還不錯,雖說年齡小了點,只有十三歲,但水靈水靈的,你眼光好,把她賣到了高檔青樓,我估計著給老鴇子**幾年後準能成為名伶,哈哈。」
發牌手無視了對面俯身撐桌的癟李,挑了挑眉眼,環顧著四周瞧熱鬧的賭客們,甩頭隨地吐了一口濃痰,繼續自顧自說道︰「你賣個二女兒,便賺個千把銀兩,剛好清了我們莊家的錢,你小子真是做了好買賣啊。」
「癟三,你老婆女兒都輸完了,別丟人現眼了,快滾回家去吧,不然最後拿命來輸可就不值得了!」旁邊瞧熱鬧的賭客圍著癟李那張賭桌台面里三層外三層,人堆里傳來一句話,隨即又引起了更多賭客們的哄笑聲。
「廢話少說,現在老子身上一個子也沒有,被你們榮升賭坊逼上絕路了,現在我跟你們店來個不一樣的賭法,我一根手指抵上一百兩,十根食指一千兩,一百兩為一局。」
癟李三臉色隨即抖動了一下,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看得出這是一個不僅僅能對別人狠得起來的人,還對自己還夠狠。他緩緩接著凝視著發牌手,用嘶啞地嗓音道︰
「要是輸了一局,就跺一個手指,只要最後一根手指沒跺完前,老子要是贏了十局,就要回在你們榮升賭坊抵押我婆娘和大女兒的賣身契,敢不敢賭!」
癟李三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話來,以前癟三窮賭爛賭,連老婆孩子都賣了,大伙都很鄙視他,現如今大伙沒料到會有他這個氣魄,听完他的賭法,全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大伙在心底暗暗道,癟李三還算個爺們一時間,眼前癟三瘦弱的形象在眾人心中變得有些偉岸起來,大伙看他的眼神也清澈亮堂了不少。
「哼,難道號稱沒有做不了的莊的榮升賭坊,現在要砸了自己招牌嗎!連一根手指區區一百兩銀子小數的莊都不敢坐?」癟三大聲嘶吼道,兩眼赤紅,不屑地看著一時猝不及防的發牌手,用深冷的言語擠兌漢子。
發牌手不愧為常年在賭場子干活的伙計,見過一些場面,對于癟李三的擠兌只是扯扯嘴角冷笑一下,隨即對著旁邊一個小廝耳語了一會,待到片刻,小廝又折回來了對著發牌手點頭示意。
「哈哈,癟李三,你夠種!敢用我們的招牌聲譽打賭,我們老板發話了,一根手指就按你說的,抵押一百兩,我們榮升賭了!」
發牌手猙獰地狂笑了一聲,對于敢于挑釁他們賭坊的賭客,向來是毫無憐憫可言的,無論是派打手到街頭讓對方喋血斬首,還是在賭桌上讓對手徹底賠個傾家蕩產,還是一輩子負著巨額利息債務,永遠給賭坊做牛做馬還不清,方式雖然不太一樣,結果卻都是趕盡殺絕,不留情面。
別說賭手指,賭老婆孩子,就算賭客的七八十歲老母能在窯子里賣出去,他們依然會接莊應下買賣。
「癟李三,你要賭什麼!」
「老規矩,最簡單的,擲骰子!」
隨即室內啪啪啪清脆地響起了一陣搖色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