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芷鶴 正文 99第三十九章 魚(中)

作者 ︰ 蟬九

按理說,周蟒的日子會在這種抄抄寫寫,記記騰騰中度過。∣我∣搜小|說網雖然麻煩,但他卻能在每天早上醒來時接受一個屬于自己的人生,這也不賴。可是他忘了,自己是個黑幫頭領,他有的是對手,也有的是黑白恩怨,他的窩並不是那麼安全的。

那晚他照常在騰寫紙條後躺在床上,抬頭,看著自己臥室里貼著滿滿的文字。面對這些「過去」他感覺很充實,這總比一片空白好。

他左看右看,嘴里還時不時地自言自語著︰

「哦,那個墨鏡司機曾經是個賽車手啊。」

「哦,那個楊麗原來梳著長辮子,並且對我是一廂情願啊。」

「哦,那個心理學家原來是我舅媽啊。」

「咦?我爸究竟是怎麼死的,這上面怎麼沒記呢?……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去問問戴茜舅媽!」

……

「不行!明天就忘了!我現在就得寫上!」

于是周蟒起身,站在床上,拿起枕邊的水筆重重寫下起床後就去問黃色長發的女人爸爸是怎麼死的!切記!!

寫完,他躺下床又看了看,覺得那些字不怎麼醒目,想換支其他筆來做個標記,于是他又起身環顧,在牆上的紙條中尋找起記號筆的訊息來。

「有了!」

黑色記號筆在衣櫥里左邊第二件西裝內側口袋內。電視櫃下第一個抽屜里也有。

周蟒起身,朝電視櫃走去。

而就在他剛走到電視櫃前找到那支記號筆時,忽然听到身後傳來「當郎」一下聲響。

什麼聲音?他回頭看向聲源,發現躺在地板上的居然是一顆開銷了的,有拳頭大小的手榴彈!

開門,逃,然後「轟隆」,沖擊波,反彈,大火……

最後,周蟒又住院了。[全文字首發]

只是這次住院,意味的不是周蟒死里逃生,而是周蟒的日記沒有了,紙條沒有了,記憶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們的主角,又要重新開始了。

不過這次幸好,經過一個月的治療,在出院時有個熱心的護士在院門口叫住了周蟒。

「周先生請留步。」

「……?」

「這是您的東西,請您也一起帶走。」

「這是什麼?筆?」

「嗯,記號筆。您在剛入院時神智都不清了,手里卻死死握著這支筆。我想它對您來說非常重要。」

「這不是我的東西。」

「一定是您的,我們在手術室幾個醫生都掰不開您的手,直到麻藥見效才取下的。」

「那……好,我就留下它。謝謝……」

※※※※※※※※※※※※

「蟒,出院了,一起喝一杯?」戴著墨鏡的男子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死一線的生活,對于自己背部的10%燙傷絲毫不在意,反倒愜意地握著酒杯,有些調侃意味地對周蟒道。

周蟒接過墨鏡男的酒杯,一口喝完後倒在沙發上︰「我叫蟒,那你叫什麼?你又是我的誰呢?」

「呵呵,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你二十多次了。我,叫,李,廬。記住了?」

「唔……記住了。」說完,周蟒痴痴地看著手中的那支筆,問道,「你說,為什麼我在受傷前要握著一支筆呢?」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你想記下什麼東西吧。」

「我想記下什麼呢……」周蟒喃喃道,眼楮放向遠方,那只巨大玻璃魚缸的方向。

「呵呵。」李廬干笑著欠了欠身子,有些謹慎地道,「老大,你知道嗎?你現在這種情形,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故事?是我以前的故事?」

「算……是吧。你知道嗎,你好像每天都在失憶,每天早上你都要問見到的第一個人自己是誰,這……真挺好的。我是說……你這種情形,真幸福……」

「幸福!?失憶是幸福嗎?我不這麼認為。」

「你覺得痛苦,是因為你身邊的人都記得你,他們也都有記憶。如果他們都和你一樣每天失憶,你還會覺得痛苦嗎……」說著,李廬站起身走到魚缸前,看著玻璃後那些忽左忽右的熱帶魚。

「別說哲理了,我讓你想起什麼故事了?」

「魚。魚的故事……」

「魚?」周蟒也起身,走到李廬身邊,仔細端詳著魚缸里那些五彩斑斕的熱帶魚類。

李廬又道︰「據說……魚類的記憶只能保持七秒。七秒內無論發生什麼,第七秒以後,魚類都會將之前的全部忘記,然後再重新開始,從第一秒開始。」

「……我……不太明白。」

「就比如……」李廬伸出食指,指著魚缸內一條黑白相間的魚道,「比如這條熊貓鰍,如果你現在把它尾巴砍了,它會記得是你砍的,或許會記恨你。但一旦過了七秒,它會除了疼痛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不記得自己生來身後是有條尾巴的。所以它不會有恨,或者說恨的太過短暫。而它們生來屬于遼闊的大海,如今被囚禁在一個狹小的魚缸內。可它們不會覺得無聊,因為七秒一過,這個魚缸對它們來說又是最新奇的環境了……那麼你說,魚類究竟是痛苦,還是幸福呢?」

「我……」

「你不是魚,所以你痛苦。所以你才會在爆炸前牢牢握著筆。」

「……你……以前也經常和我說這些?」

「不,這是第一次和你聊這麼久。」

「為什麼呢?」

「無論你是否失憶,你都是毒周社的老大,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鷲龍社的人好像按捺不住了,如果你還是這樣每天只知道寫日記,我們都得死。」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在你恢復記憶能力之前,你一定要謹慎。你一死,毒周社內亂,離瓦解也不遠了。」

「謹慎?」

「不要隨便和人說話,不要隨便和別人走。如果我是鷲龍社的人,剛才給你喝的酒,一定有毒的。」

「……謹慎。」

「你還不想死吧?」說著,李廬將身後的匕首取出,放在周蟒面前的桌上。

「當然不想,你這刀是什麼意思?」

「這把刀歸你了,你把它貼身攜帶。」李廬拍了拍周蟒的肩,扭頭朝屋外走去。出門前還不忘邊丟下一句,「什麼東西最重要,就寫什麼在身上。」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天晚上,周蟒在被窩里思考了三個小時,終于想通了。于是他坐起身,開燈,將匕首取出緊握,用最銳利的刀尖,對著自己的手背刺了下去。

謹慎二十五劃,刀刀見血。

只有這個方法,才可以長期將重要資料記下來,只有這個方法,才最快最方便。周蟒已經無暇再細慮這個方法是否是僅剩的方法,他只知道這把刀是他日後的光芒。從今往後這把刀,就是自己的全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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