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厄爾方堅看過那本自己未來的日志後,吳顏心中一直在琢磨︰自己究竟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厄爾方堅。(神座)但就像他當時並未仔細考慮,而是倉促地或者說逃也似地離開了瑪塔洛的星球一樣,現今的他在面對這個看似簡簡單單的問題時,仍舊在逃也似地回避著答案。
毫無計劃地行事,是他這個黑幫軍師從未有過的。「倉促決定」四個字此時就好比一把利刃,直接刺在吳顏心口,並不斷地作用于此,刺痛著他。
吳顏很想拔掉心中這把利刃,所以他在離開厄爾方堅後一直在強迫自己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究竟為什麼要這麼急躁地離開厄爾方堅呢?
他想的是那麼仔細那麼用心,以至于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風景或是人物何時發生了變化。按理說,無論發生什麼變化,他都不應該對眼前事物心生意外的。鳩龍社形形色色的惡人歹人他能理的井井有條;那不可思議的地底世界他見識過;瑪塔洛那遙遠的外星他也去過了。但這「創世階段旅途」的第二站,卻讓吳顏目瞪口呆了——
眼前那些高高矮矮的山坡土丘,有著與眾不同的暗紅色。除此之外,天空與雲彩都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乍看上去好像與正常世界沒兩樣,仔細一看吳顏才發現這些風景的顏色不是深的出奇,就是淡的失真。
而真正使吳顏驚訝的,是這個古怪的世界緊接而來的變故——身後一叢灌木中忽地傳出一陣??聲,緊接著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爭相竄了出來。由于速度奇快,吳顏並未看清那兩人的長相,不過他們的穿著卻讓吳顏驚訝極了。
也是白色長袍?雖然這長袍與自己身上的不太一樣,但無論在哪個國家,誰還會穿著這種長袍到處走動呢?難道他們是……阿拉伯人?也不像啊……?他們手中握著的是什麼?長戟?
就在吳顏觀察著兩個白袍男子時,其中一位回過頭發現了他。
吳顏心中一緊,迅速想著對策與措辭,不料對方卻沒有為難自己這個陌生人,反而點了點頭,嘴里咕噥了句什麼,又繼續向前揚長而去了。
松了口氣,吳顏心中暗忖︰那人所說的語言難懂之至,是自己從未听過的,肯定不是阿拉伯人或中國古人。看著他們手中的武器和臉上凝重的表情可以推算他們是要去前赴一場戰爭。既然處于戰爭,自己這個外來人居然沒受到排斥?
反過來想,無管這里是不是戰場,對此處一無所知的自己,于情于理都應該跟上前去一探究竟吧?
念至此處,吳顏不再猶豫,起身迅速趕了上去。()雖然那兩位白衣人的移動速度十分迅捷,但吳顏也畢竟是個練家子,沒多久就追上了對方。
兩位白衣人看到吳顏尾隨並沒有阻止,又咕噥了幾句繼續向前小跑著。
看著他們矯健的身影吳顏笑了笑,看來他們是將自己當作自己人了,也許是因為自己這身同樣潔白的仙袍關系?
介于身處創世階段隨時可以溜走,所以對吳顏來說,無論將要面對的是一場多麼可怕的戰役他都不怕。然而在經過十幾分鐘的小跑後,出現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一個熟悉的故友。
白?
而且是兩個白?
其中一個相較年幼,身披一身純白色的戰斗鎧甲,手持一柄類似戰戟的武器,無力地坐在地上好像戰敗的樣子。在他眼前是一位強壯的中年男子,他頭戴白色頭盔,也穿著一身白甲,握著手中長戟威風凜凜地在戰場上。而另一個白,年齡與自己熟識的白相仿,身上穿的卻不是白色鎧甲,而是那套自己當初在圖書館遇到他後,從鳩龍社取來的秋季便裝。
由不得吳顏細想,電光火石間只見周圍黑衣戰士們迅速出擊,甩出那些古怪的鎖鏈狀武器,目標直指遠處的幼年白。又在這同一時刻,中年人大吼一聲,舉起戰戟用力朝黑衣戰士們擲出……
吳顏覺得太過血腥,扭過頭不想再看。而就在他轉過頭時,看到對面那個身穿便裝的少年白已經高高躍起,朝著中年人身後那些試圖偷襲的黑衣戰士們,揮出了那把與他形影不離的長矛。
「當……」
金屬撞擊聲象征著戰火,這戰火聲此刻像是一針催化劑扎進吳顏心中,讓這位冷靜的軍師閉眼迅速分析著,事態也隨之明朗起來——
看來這個年紀較長的少年白就是與自己相識的那個,看來阿亞克和芊芷鶴沒有食言,除瑪塔洛之外,白果真也回到了屬于自己的過去。而白之所以想回到過去,是因為要阻止眼前這場戰爭嗎?
不,看起來,他更像是在阻止那個中年男子的死亡?
黑衣戰士們的鐵鏈末端連接著鋒利的爪鉤,三四把鏈鉤在踫觸到中年男子前,都被少年白的一記長矛橫掃擋了下來。
吳顏躲在遠處繼續觀察著戰勢,心中已經確定阻止中年人死亡就是白要回到過去的原因。只不過,在順利阻止後白又將如何呢?
他們這批創世上帝與自己不同,自己可以通過說話或踫觸別人就輕易逃離這里,而白這種「上帝」在圓夢後又該如何?他如何回去,或者說如何回到屬于自己的年代,這些都是阿亞克和芊芷鶴未曾說過的。
吳顏還在亂想,忽然又被遠處的戰局打亂了思緒。只見不遠處另外兩個黑衣戰士趁少年白和中年男子注意力分散時,朝中年人下月復飛出了鋒利的鏈鉤爪。鉤爪所到之處,正是中年人雙腿的膝蓋骨。一左一右,鉤爪像商量好了似的,緊緊咬住中年人的下盤紋絲不動。一股濃血隨之濺起,灑向天上,地上,或是戰士們堅毅的表情上。
吳顏輕皺眉頭,他可以猜到之後這兩個發出攻擊的黑衣戰士會有什麼下場,也能理解此刻白從吼間發出的驚天呼喊,他更能預知此場白與黑的戰役不可能因為白的忽然出現而終止,也不可能因為中年人的負傷而歇停。它只可能因為幼年白的不知所措或少年白的滿腔憤慨而變得更為無情。
關于最後的勝負吳顏早就可以肯定,無論這場戰役還將持續多久,無論中年人最後是否犧牲,這場戰役的真正勝利者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眼前這個正高高挺起胸膛,豁出自己所有去戰爭去廝殺的少年白。
瞧啊,哪怕他的武器與他人相比有多麼簡陋,哪怕他看上去已是一身的疲憊一身的蹉跎,但他卻依舊精神抖擻氣宇軒昂,咬著牙仰著首,果敢地操舞著手中尖兵對著敵人橫掃突刺。
下蹲、劈砍、掃蕩、迅疾地防守反擊……無論是哪個動作都承載著滿滿的自信與必勝的力量。
吳顏看著,困惑著。他不理解,少年白的勇氣與神力是哪兒來的。面對如此數量的敵軍,如此源源不斷的車輪戰,即便是那位看上去更為矯勇善戰的中年男子都不敢托大,一手捂著下月復一手疲于防守。而少年白卻絲毫沒有疼痛和膽怯的樣子,除了廝殺劈砍就是憤怒大吼,好像身上那些傷都不存在,又仿佛體內有一股什麼東西在支撐著他,不斷地輸送力量與膽量。
這是什麼原因呢?
吳顏想著想著,微笑了。他找到了答案——這個力量的源泉便是信念。它不是什麼勇氣使然,也不是什麼對戰斗的渴望,更不是什麼必勝的。而是一種……不能失敗的信仰。
那麼一旦內心活動與信仰掛鉤,毅力、堅持、激發潛力等等都可在此刻劃為自己力量的源泉。它們能支持你鼓舞你,讓你在某段時間內麻痹所有肢體感官,用僅剩的精神世界去拼搏,直至達成自己的目的。
除非你死了,否則一切的疼痛與煎熬都與你沒什麼關系。心中高漲的激昂全都會在此際化作力量,去幫助你成功。
現在的白,心中是酸楚也好,是有自己希望保護的東西也好,他一定是不敗的。除非他倒下,不,應該說除非他永遠倒下,否則,他就會成功,他就會是這個戰場上唯一的勝者。
吳顏笑著笑著釋然了,他忽然想到一個成語。一個戰國時期,某方在士兵數量、士兵裝備、地形、戰術等各方面都領先的前提下,還是吃了敗仗的成語。
就是這個成語,這個現在搬到白身上,最最恰當不過的成語——哀兵,必勝。
……
遠遠的,吳顏看到城池周圍的葫蘆口處,白茫茫的一大片士兵朝此處涌來,想來是白他們的救兵了。既然是救兵前來,吳顏就更確定此場戰役的勝負了。那麼知道結局了,再逗留在這里也沒什麼太大意義。
不出意外的話,之後白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與幼年的自己呆在一起,耐心等待創世機的白光降臨。還有一條是躲起來,默默無聞地躲著熬著,悄悄等待白光降臨。而這兩條路結果是一樣的,區別在于如何去等。
關于白如何決定吳顏無意出謀劃策,那是白自己的道路需要他自己去選擇。但白究竟會在這里等待多久,自己卻是有決定權的。因為此刻的白已經被鎖定在這個時代無法逃離了。而自己卻是能繼續穿梭的,雖然還不知道如何讓白光降臨,不過總比呆在這里繼續看戲的強。
離開這個時代,繼續找尋讓白光降臨的方法,是吳顏此刻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了。
「白……」
輕輕一聲低喚,與當時在厄爾方堅的情形一樣,只是這一個字,白光就迅速將吳顏籠罩了起來。
長矛濟濟,一雙出入戰場的浴血好男兒。一長一幼,揮灑自己的血與汗,征戰在這片神秘的大陸上。少年白也好中年男子也好,包括其余所有的白甲戰士們,雖不知你們究竟在為何人作戰,但從你們眼神中所散發的那種頑強、堅韌、不屈、信奉以及不顧一切的信念,是我吳顏從未見過的。無論你們為何人為何由作戰,你們都是……最棒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