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染了血的鋼刀
樓船四層在平時風和日麗的時候是不上頂的,可供乘客觀覽途中風景,若是遇到陰晴不定的天氣,四周的支架會撐起一塊防水的帆布,這樣一來,四層的座位便少了起來,船牌比下面兩層的價格提高了不止一倍,所以坐得起四層的,非富即貴。
樓梯口的座位坐著一個面色紅潤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員外服的他頗顯富態,怔怔的看著身材高大的屠夫,一動不敢動,嘴里的松花蛋都忘記咀嚼。
屠夫站在梯口,他掃視著眾人,目光很特別,這種目光就好似長期在停尸間工作的人,每天都會看到很多尸體,麻木了。
屠夫走到中年員外面前,用刀尖扎了一個放在桌上盤子里的松花蛋。
屠夫的這個動作把中年員外嚇得不輕,嘴里的松花蛋幾乎整個咽了下去,差點噎死他,不顧自己的感受,中年員外惶恐的推了推桌上的盤子,滿臉堆笑的看著屠夫︰「吃吃吃…,這位大爺,您若是吃不飽,小的這就叫船家在上幾盤兒。」
這時,屠夫已經把刀尖上的蛋吃在嘴里,覺著味道不錯,粗糙的大手將盤子里的蛋全部抓進嘴里,撐得屠夫那分辨率很低的臉頰如同吃了很多石頭。
「砰!」
屠夫的一只大手忽然把中年員外的腦袋按在桌上,又粗魯又凶狠。
「噗嗤!噗嗤!噗嗤!———」
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三刀全部扎進中年員外的後心處,動作一氣呵成。
「吭!吭!——」
中年員外抽搐了兩下,死挺了,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啊——!!!(啊———!!!!)」
尖叫聲四起,不僅是四層,還有三層與二層傳來的,似乎下面也正在發生著同樣的悲劇。
誰也不能否定,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悲劇,有人已經受不了這個事實,崩潰了,有人還生出直接跳船而逃的心思,可是他們的想法很快便被現實破滅了。
樓船兩邊各有一名水手在湖面上浮著,而且他們的手中還有看上去能把人體插上三個大窟窿的魚叉。
殺人對屠夫而言,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他沒有阻止個別人的尖叫聲,只是淡淡掃視眾人說了一句話︰「我家掌事有令,想要活命的,船板集合。」
屠夫的話音落下,「噗嗤。」聲響起,鋼刀被屠夫從中年員外的身上拔出來,隨之,中年員外猩紅的血柱噴在屠夫那特有的白圍裙上。
只見屠夫像是沒事人一般托著略顯笨重的體魄轉身向樓下走去。
蘇鳳梧連看都不看已經死了的中年員外與下樓去的屠夫,只是靜靜的看著被嚇住的喬婉兒,嘆道︰「知道江湖險惡了吧。」
喬婉兒怔怔看著蘇鳳梧,愣了片刻,像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擔心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沉著冷靜的蕭佩喜接過言來,掐著蘭花指道︰「怎麼辦?涼拌!哼!咱家倒是不信了,這譚台河道上還有什麼ど蛾子在撲稜!」
蘇鳳梧無語的看著蕭佩喜,認真道︰「人家神不知鬼不覺搶了後面的沙船,現在又把這樓船給辦了,所以,做俘虜,就要有做俘虜的覺悟。哦,對了,到了甲板,你別說認識我,這五百兩金票,我就不要了。」
蘇鳳梧神情淡定的把金票掖在蕭佩喜懷里,隨之不等蕭佩喜有所言語,蘇鳳梧拉住喬婉兒冰涼的小手,說道︰「跟緊我,別離開。」說著,蘇鳳梧拎著喬婉兒向樓梯口走去。
蕭佩喜掏出被蘇鳳梧掖在懷里金票,怒瞪著蘇鳳梧的背影,氣的嘴角直發顫,尖銳道︰「嘿!~這不死的!」
看到氣急敗壞的蕭佩喜,蘇香凝渾然沒有一點害怕的覺悟,踩著急促的小碎步向蘇鳳梧跟跑而去。
蕭佩喜沒有想到,蘇鳳梧的洞察力竟然這麼強,向船後投目望去,那艘專門運貨的沙船可不就是被數名圍著紅頭巾的船員控制著嗎,至于這五百兩金票,蕭佩喜將其拿捏在手中,只覺的沉甸甸的,扔了?實在舍不得,不扔?若被劫匪發現,這金票還不成了催命符?!
最終,蕭佩喜還是沒有把金票扔掉,而是將所有的金票都掖在了靴筒里……
甲板上,樓船里的所有船客都聚集在此地,一個個神情凝滯,目光恐慌,他們被十幾個手提十字彎刀的匪徒圍束著,其中一個看似年過七旬的老頭尤為扎眼,可能是他們的頭目。
老頭的白發稀松,身上松垮的粗布白衣好像很長時間沒洗了,他手持一桿光澤漸褪的金煙槍,悠然自得的坐在船頭的圍欄上,時不時的嘬一口旱煙,他那泛黃的老眼猶如一只昏昏欲睡的老龜龜目。
隨著蕭佩喜從船艙里走出來,老頭的眼楮忽然活泛了些許,變的愈發精亮起來。
蕭佩喜目顧左右,很快注意到了這個手持煙槍的老頭,隨之一愣,立刻縮了縮脖兒,再沒有之前在船艙中那般野氣的不屑,乖乖的向人群中站去,心中猶如翻江倒海︰嘿!~這祖宗冒白煙兒了不是!陳鱟簰這老不死的居然還活著?
站在人群中挺扎眼的蕭佩喜用余光暗暗瞟向陳鱟簰,生怕他認出自己,心里暗發警惕,這老不死的竟敢明目張膽的出現,難不成天朝這幾年沒殺五朝余孽,就以為天朝的怒威不在了不成。嘖!~咱家現在關心這些作甚,但願這陳朝的余孽不是沖著咱家來的,千萬別認出咱家才好。
蕭佩喜的一舉一動落在了兩雙眼楮中,蘇鳳梧很好奇陳鱟簰的身份,一向倨傲的蕭佩喜看到他之後居然呈現那般衰樣,這簡直太不科學了。
至于陳鱟簰看到蕭佩喜的舉止後,卻也不甚奇怪,只是暗暗好笑,曾經風騷一時的蕭佩喜如今竟變成了這幅鳥樣。
接著,陳鱟簰的屁溝也未在船欄上繼續逗留,離開船欄後,板起一副像是一張皺巴廁紙般的老臉,刻意的將煙槍鍋在船板上磕打了幾下,然後向船板上的人群走去,邊走邊打量船板上的所有俘虜,奇怪的是,他沒再過分的將心思聚集在蕭佩喜身上,倒是與他素未謀面的蘇鳳梧成了他最注意的焦點,還有手里捏著細針的蘇香凝,陳鱟簰瞧過她的時候,忽然怔了一下,然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陳鱟簰打量蘇鳳梧的同時,他也正被蘇鳳梧暗暗打量,只見陳鱟簰一副誰欠他錢沒有還的嘴臉走近幾個劫匪身邊,面對船上的所有俘虜,泛白的老嘴上下開合,里面的門牙與一排切牙不知所蹤,稀松而惡心的幾顆槽牙好像也會隨時月兌落,嘴里除了這些,只剩下那句對俘虜們尖酸刻薄的一句話,「全蹲下,把腦袋扎褲襠里砌(去)!身上有什麼值錢玩意兒,全放船板上!」
陳鱟簰的話音落下,蘇鳳梧的眼角肌肉微微一跳,心中甚是奇怪,這口音像是中州的,他們怎麼會出現在南陵的地界,中州離南陵可是隔著上千里地呢。
就在蘇鳳梧為此事浮想翩翩的時候,從沙船邁過來的一個麗影吸引住了他的視線,只見來者身著一襲繡著蘭花邊的淡紫斗篷,白里透紅的素額被白紗半遮,一雙遠山黛下的狹長丹鳳眼里,略帶著含蓄的冷意,真是一個絕色的美人兒。
「嘶——」
不僅是蘇鳳梧被這個女人吸引住了,在場的所有俘虜,他們的眼球都被這個女人的美貌抓住了眼球,這時,蘇鳳梧只覺的腰後傳來一陣疼痛,扭頭看去,只見喬婉兒正在嗔瞪自己,她的眼中明明寫著,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