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不住火。
聶素問被封殺的消息不脛而走,細心的網友早已發現這些天一直佔據熱門娛樂網站首頁的沃克獎滾動新聞已經被悄悄替換掉了,電視上,報紙上提起這部影片,對女主角的名字通常是三緘其口。
好似一陣颶風來襲,突然間將聶素問這三個字刮得無影無蹤了。
網友有質疑的,有位她抱不平的,關于封殺原因,也傳得沸沸揚揚,什麼樣版本都有。當然也有認為她咎由自取的,先前那些嘲笑過她的衛道士,這下可更揚眉吐氣了︰一月兌成名?呵呵,這下白月兌了吧?
聶素問有好一陣沒在公司露面,這一天被葉子叫回來,剛進公司就發現往來經過的同事,都用一種好奇和憐憫的目光注視著她,茶水間的大姐在把咖啡遞給她的時候,甚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什麼時候她竟淪落到要人同情的地步了?
其實,換個角度來說,封殺也挺好的,讓忙碌了大半年的她終于可以停下來,放慢節奏,緩一緩。出行也不用捂得緊緊的,擔心記者偷拍了,走到街上倒還是有人認出她來,但是找她握手要簽名的少了,更多的是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邊小聲議論,一邊盯著她。
如果能忽略掉那種被圍觀的感覺,其實還是很愜意的。
只是,放松是短暫的。今後她該怎麼辦?好像還沒能考慮得那麼遠。做不了明星,回歸老本行,給人當當模特賺點日薪養活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然而,又要回到那種動蕩沒有穩定的生活里……
她深吸了口氣,揮開這種可能。
正端著咖啡愣神,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聶素問……?」
陌生的聲音……又好像有點兒耳熟……
她循聲望去,走廊上迎面朝她走來的女孩……袁羽泉?
她終于認出對方來,驚訝又陌生的站起來,出于禮貌的打招呼︰「你好,真沒想到能在這踫到你。」
這個女孩,在當初的選秀大賽拿到冠軍之後,就簽約了寰球,只是至今仍未發行個人唱片,所以時日久了,素問也就淡忘了。
重看到她,袁羽泉比昔日比賽時褪去了幾分青澀,細細的眼楮上方,斜挑的濃墨眼線,將整只眼楮勾得越發細長,她剪了個利落的短發,搭配龐克造型的衣飾,整個人已完全月兌胎換骨,顯得成熟,有了幾分星味。
不記得哪位知名經紀人說過︰娛樂圈是個怪圈,它可以將人催熟,讓十六七歲的孩子變得成熟而世故,在觀眾面前搔首弄姿,它也可以讓人變得幼稚,一個三十多歲的藝人,退出這個圈子後,別無所長。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變化,聶素問對如今的袁羽泉,也就不怎麼驚訝了。
與她同行的還有幾個女孩,大約是要同期出道的新人,听見素問向她打招呼,都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哎呀,你說你認識聶素問,原來是真的呀?」然後又不可置信的望著素問︰「你們真的是同期選秀出來的?」
也許是無心的一句話,但總讓人覺得那後面還有一句潛台詞,都是同期出來的,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素問笑著點點頭︰「是啊,當時羽泉還是冠軍呢。她唱歌很厲害的。」
幾個丫頭都瞪圓了眼楮︰「不可能吧?」然後紛紛揣測著,怎麼冠軍到現在還是沒名氣的小蝦米,亞軍反而都成國際巨星了。
袁羽泉在素問面前不卑不亢,伸出手與她輕握︰「也不算踫巧,寰球被華誼並購了,以後我們也算一個公司的藝人了,說不定會常遇到。如果你能在公司常走動的話。」
袁羽泉把自己劃為和她同輩分的藝人,而不是巨星和後輩的關系。
在這個圈子其實很重視輩份,當然劃分的依據不是看年齡,而是看出道先後和名氣。素問在劇組就常見到這樣的情形,男一號比自己年紀還小,但他是童星出道,得過不少獎,片酬也比自己高,初次見面,就得恭恭敬敬叫人一聲老師。
還好素問並不在乎這些,如果那次選秀算她的出道的話,她跟袁羽泉也的確是同期了。只是她的最後一句話,讓素問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通常情況下,都會理解成她通告忙不能常回公司,偏偏是在這個敏感時期,讓她很容易聯想到袁羽泉是在譏諷她被封殺後,很快就會被公司遺棄。
她笑笑,從容的抽回手︰「要遇到也沒這麼容易的,平常有事都是助理代我跑腿。我確實沒這麼多閑工夫每天的往公司跑。」
話落,袁羽泉的臉色陡變。她身邊的幾個丫頭已經好奇的嘰嘰喳喳問起來︰「哇,聶姐姐你才出道這麼久就有自己的助理了。那你平常是不是除了拍戲以外,什麼事都交給助理的?好羨慕啊,我們現在都還要自己打掃練習室……」
練習生的辛苦生涯,聶素問不是沒體會過。只不過她的比較短,比較幸運罷了。
看著袁羽泉鐵青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心情很好的放下咖啡︰「我還有點事找經紀人,你們剛來公司吧,我叫助理帶你們四處逛逛。」
撥出電話,把小艾叫上來,她自己先去了葉子辦公室。
葉子正坐在電腦前接電話,看到素問推門進來,用眼神示意了下沙發,讓她先坐,然後繼續和電話里的人據理力爭著。
素問早就習慣了葉子這種風風火火的做事風格,笑了笑,把給她的那杯咖啡放在葉子手邊,然後靠在沙發上,隨手翻起了近期的幾本雜志。
等到葉子掛斷電話,她才問︰「寰球的人這麼快就把合約轉過來了?今後咱們就得跟他們用一間食堂,一個會議室?」
葉子翻她一眼,徑自品嘗咖啡︰「那又有什麼關系,反正跟你無關了。」
素問悻悻的撇了撇嘴。
葉子只是說氣話,她今天沒有再發火,已經是萬幸了。
話收回來,她才正經的看著素問︰「你那件事情,有轉機。」
「嗯?」素問不自覺的放下了手里翻看的雜志。
「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金馬獎那邊的主辦方又恢復了你的提名,剛才還打電話來通知,說你可以繼續參加頒獎禮。」
素問古怪的看著她,葉子回了她一個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聳聳肩道︰「大概是在台灣,山高皇帝遠,大陸的某‘領導人’也管不了那麼寬吧。管他呢,反正是好事,你能去,就說明這事還有轉圜的余地。」
素問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就如葉子所說,是好事,她就坦然接受。
不過恍惚想起那晚陸錚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一定會讓她去出席頒獎禮。到底他用了什麼辦法呢?
「不過,通知你件事。這次的紅毯,你得跟蕭少一起走。」葉子很快打斷了她的思緒。
「什麼?為什麼是他?」素問差點兒從沙發上摔下來。
她本能的有點怵蕭溶這個人,雖然他有好一陣子沒聯系過她了。素問握著手里的手機,還是蕭溶送的。
「別急,這次頒獎禮是蕭氏贊助的,他又是公司幕後的大老板。他走紅毯,不找自家女藝人,難道你還希望他挽著別人家的女明星?」
葉子說的頭頭是道,素問不能理解了︰「他這種商業巨子,摻和娛樂圈的事干嘛?」
葉子不以為意︰「蕭少在外頭的風評,你又不是不知道。風流浪子,怎麼少的了女明星的花邊點綴。人家有錢,樂意往里砸,買個見報率有什麼不可以?反正你乖乖的,跟他走一趟,有什麼好為難的。」
其實具體原因葉子也不知道,上面就這麼安排的,傳話下來,她一個替人打工的,還能質疑老板的安排嗎?況且能讓素問復出就不錯了,封殺大勢下,一點點的小機會都得牢牢抓住。
「我跟峰哥走不行嗎?」素問還在為自己爭取最後一點權益,她真的很苦惱。
「蕭少哪里不好,長的也不比薛紹峰差。雖然花了點,但是人品還不錯,跟女明星傳緋聞,那也都是人家心甘情願的,不知道多少人想跟他扯上關系還沒機會呢。你要是真沒那意思,就老老實實的恪守本分,他也不可能強迫你,人家也有高干家庭的傳承,又不是一般暴發戶,不屑干這種缺德事兒的。」葉子只差沒苦口婆心。
「……」
「只是走紅毯,你連床戲都拍了,這麼點獻身精神還拿不出了?到時候入席你還是跟劇組一塊兒坐,我保證。」
「算了,走就走吧!」素問磨牙,那樣子簡直跟慷慨赴刑場似的。
工作和個人感情,她還是分得清的。她就把這次跟蕭溶一起走紅毯當成是工作來完成就行了。
小艾得知她又能出戰金馬獎,不知有多高興。連素問都被她的興奮感染了,走出公司的時候,她高高仰起頭,滿足的呼吸。事情總算沒走到最壞的一步,這個城市灰色的天空在此刻的她看來也格外可愛。
這麼好的心情,迫不及待要與人分享。素問坐上車子,就模出手機調出通訊錄。
已經習慣成自然的翻出來陸錚的號碼,卻是指尖生生一僵。要不要告訴他自己與蕭溶共步紅毯的事呢?他听到又會做何反應?
也許只是輕輕的勾起嘴角,笑著拍拍她的頭說︰「沒關系,有他照顧你我更放心。」
可他不會知道她不安的是什麼。
蕭溶這個人,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總給她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素問猶豫了稍許,一咬牙,迅速按下撥出鍵,絕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嘟」聲響了三下後電話就接通了,傳來一聲︰「喂?」
這麼簡短的一個字,已令素問莫名的緊張起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電話那端靜待了幾秒,陸錚突然笑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已經整裝待發,準備去台灣捧回年末的最後一尊大獎了?」
就這樣被猜中了心思,素問不驚訝都不行。
難不成她的呼吸聲透露了某些訊息?
素問覺得荒唐的搖搖頭,正經道︰「拿不拿獎我都不在乎了,能重新出現在公眾媒體前,我已經謝天謝地了。當然……最應該謝謝你。」
「那等你從台灣回來再好好謝我吧。」
素問臉一紅,正好瞥見後照鏡里那女人的一臉春意。她不好意思的拿手背拍拍臉,笑著逗他︰「台灣又不遠,蕭少都可以去,你為什麼不能陪我去?」
要是跟她一起走紅毯的是陸錚該多好?
听筒那端沒傳來任何回應。這樣長時間的靜默讓素問也漸漸笑不出了,她只是開個玩笑,他不會認真了吧?
一旦起了這樣的心思,倒真有點期待能從他口中說出「好,我現在就去訂機票」之類的話來。畢竟他給她的驚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然而,陸錚的話卻令她很失望︰「我真的很抱歉,這周有個會議必須我親自出差。」
陸錚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倒讓她坐立不安起來,忙一笑而過︰「跟你開玩笑呢,這麼認真干嗎?你要是真去了,我還得時刻緊張著被記者拍到和你在一起的照片。」
從窗外看到已快到設計師的禮服店,匆匆道︰「好了,我要去試衣服了,晚上再打給你。」
說著已掛斷電話。
終究沒把蕭溶的事告訴他。
*
素問穿著訂制的果色露肩禮服,在指定的候場區等待入場。
十二月的寒冬天氣,即使在台灣這樣溫暖如春的地方,穿著這樣少,也難免有種「美麗凍人」的味道。然而素問環視四周,女明星們紛紛露出美麗優雅的笑容,仿佛今日濕冷的氣溫和她們身上的穿著沒有任何關系,她們笑得是那樣得體,艷麗的唇膏和厚重的粉底下,究竟是凍得唇色發青,小臉兒發紫,已經無人去探究。
明星,也是門考驗毅力的活。
素問搖搖頭,再一次忒沒形象的勾著腰,抱緊了雙臂。室內雖然有空調暖風,保持著適宜的溫度,然而紅毯這一段為了方便媒體拍照是露天的,與紅毯餃接的候場區,自然也是冷風颼颼。
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其他的女明星已經挽著各自的男伴,在反復的默念待會司儀采訪時可能用到的官方回答。那些三兩聚在一起討論服裝首飾的女明星們也都暫時告別,各自去找自己的出場次序了。
孤家寡人的聶素問,再一次望向入口處,她的男伴還沒來。
蕭少貴人事忙,直到今天中午,才抵達台北。素問也不過在酒店時听人說他入住了,連照面都沒打上。
晚上的頒獎禮,工作人員也只是囑咐了她一遍流程,就叫她在這等著,關于蕭溶什麼時候會出現,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準信來。
要是等紅毯開始了,他還是不出現,難道自己就一個人走上去?
似乎也不壞。萬綠叢中一點紅,這樣一來,她勢必又成了明天的頭條。素問有點阿Q的安慰自己。
正想著,候場區的入口處已起了騷動,大老遠就听見男人和女人**逗笑的說話聲,在這里的,除了工作人員,就是電影明星了,敢這麼大張旗鼓的,還真沒幾個。大家都紛紛往門口看去,真真是人未到,聲先至。
蕭溶一身銀色特質面料的西服,行走間仿佛全身都在熠熠發光,款式倒簡潔,剪裁卻是無與倫比的一流,這般高調出場,倒是符合了他的風流不羈的性子。只見他懷抱美人,正是今年來台灣風頭正勁的童顏**。
想起一個月前在陸錚生日宴上出現的刑曼姿,不禁感慨,這個男人,真是到了哪兒都離不開女人。這麼快就如膠似漆,看那女模特緊緊的貼在他身上,不停的用那據說有F杯的**磨蹭擠壓著他的上身,簡直恨不得有一副雙面膠粘在他身上。
素問不禁自問︰自己是不是該換個男伴了?
一男一女進來了也沒見低調,耳鬢廝磨的不知在說什麼悄悄話,過了一會,女模特嬌嗔的推了他一把,終于肯從掛在他身上跳下來,用台灣普通話特別的嗲聲嗲氣說了句︰「討厭啦——你好壞哦,人家不要理你了啦!」
素問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頓覺身上雞皮疙瘩齊齊向她敬禮致意了。
時間正好是八點整,場務人員已經開始檢查次序,催促入場了。
其他的明星亮亮相攜,意氣風發,素問偏頭看看那邊你儂我儂好像有說不完的情話的那對,搖頭,嘆氣,看來真的得自己走了。
那位看似蕭溶秘書的男人很沒有眼色的走到他身邊,附身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蕭溶這才從**中抬頭,朝素問這里看了眼。
這一眼本沒有什麼尋常,素問也只是面無表情的就要轉過頭去,卻在這時,蕭溶忽的朝她挑眉。
這小動作逃過了所有人的眼,偏偏被晚一步移開視線的素問捕捉了個正著,前一秒還在喝水的她猛得被嗆到,當即咳嗽起來。
在後台引起不小的側目。
蕭溶的嘴角牽起個隱秘的弧度。
笑容轉瞬即逝,他恢復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輕輕在**模特兒的手上拍了拍,兩個連體兒似密不可分的人終于分開了。
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素問連瞪他都不能,只能壓著火氣昂首走到出口處,她是真打算一個走了!
蕭溶與**模特兒分別之後,也快步朝出口處走來,邊走邊整理著袖口。在經過素問身邊時,他甚至沒有停下來。秘書為難的小跑跟過去,很突然的,蕭溶腳步一頓。
秘書收步不及,險些撞上去,幸好機敏的偏了偏身,歪到了一旁。
蕭溶正好在這時回身,當著眾人的面,朝素問勾勾手指。
一直默不作聲的冷眼盯著他後背的素問當下一愣。
她看不懂蕭溶那似笑非笑的眼楮下的用意。
對他的動作更是沒半點領會。
他的秘書卻已經了然,趕緊解釋道︰「聶小姐,蕭少邀您一起走紅毯。」
邀請?
如果這是邀請,那絕對是她見過的最高高在上,沒有誠意,且讓人想要咬牙切齒的邀請。
素問想要拒絕,然而想到臨行前,葉子耳提面命的那些道理,關于她的前程,她能否復出,全看這一役。
她咬咬牙,繃著臉強扯出一抹笑容,走上去,在他懶懶的伸出的右手上勾住,看似輕松平和,實則暗蘊了力氣的挽住他!
不就是走紅毯,有什麼好怕的?跟他走一趟還能懷孕不成?
事實證明她確實想多了,一旦到了鏡頭底下,這男人完就十分的規矩,甚至體貼的考慮到她的高跟鞋,放慢了步調配合她。短短的一段紅毯,盡顯他貴族公子的風範和氣度,仿佛在後台和**模特兒打情罵俏膩不死個人的壓根不是他。
有記者喊他們停下來拍照,蕭溶立刻配合的牽著素問轉身。素問笑得臉部肌肉都要僵硬了,手勾在他臂彎里,兩人身體之間的距離,卻足足夠再站下一個人了。要知道,保持這樣微妙的姿勢站著不動,也是很累人的。等拍完照,蕭溶就在她頭頂,小聲問︰「拍個照而已,用得著這麼拼命嗎?」
「這是我的工作。」素問一邊微笑著跟紅毯兩邊的影迷打招呼,一邊冷聲回答他。
「你靠著我,不是能更舒服點。」說著就拎著她手臂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素問頓時緊張的像備戰似的瞪著她,被他含笑的眸子一注視,又立刻移開視線,冷淡道︰「盡量避免緋聞,也是我的工作。」
「有緋聞才有曝光度,你想讓人人都忘記你麼?」
「我希望他們是從正面的新聞注意到我。」
「所以你不是最有名的,卻是最賣死力氣的。很可惜,到目前為止,你的形象卻沒有因為你的努力而有所改變。」他輕松的下了結論,這種說風涼話的口氣,真讓人氣得牙癢癢。
素問堅決不理他了,一直到紅毯司儀采訪,他倆也分工明確,各自舉著話筒答各自的問題,絕對不扯到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