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看看旁邊沙發上嗑瓜子看春晚的向茹,說︰「好,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
掛掉電話,她穿著拖鞋披了件厚羽絨服就去開門。向茹專注在趙本山小品里的神思一下被拉回來︰「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
「我忽然想起有東西要去便利店買。」她隨口應付。
「那也換雙鞋啊?」
「沒事,我一會就回來了!」
話音落下的時候,人已經在電梯內了。
除夕夜又下起了小雪,在夜色中靜謐的飄落,陸錚穿了件黑色的開司米大衣靠在車身上,車燈掃亮的一塊,能看見無數雪片像牛毛似的打著旋兒化入地面中。
素問以為他會在車上等自己,忙跑過去︰「這麼冷的天你就站外面啊?」
漆黑的夜色把他的臉也襯得模糊,但他看到她,明亮的眼楮里還是露出笑意︰「你不也一樣。」瞥見她腳底的拖鞋,問︰「冷嗎?」
素問本能的搖頭,過一會兒,又點點頭。大雪天,零下十幾度,不冷才有鬼。
陸錚嘆息,回身從車上找出一雙平底的棉鞋給她。車里開足了空調,冷空氣一遇到車里的暖風,就變成了團團白霧。素問半坐在車上,一邊換鞋,一邊昂著臉問他︰「你車上怎麼會有女人鞋?」尺寸還剛剛好。
他靠在車門上看她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笨手笨腳的換鞋,連聲音都要融化在這雪夜中︰「是誰成天嚷嚷高跟鞋穿不慣總磨腳?」
所以……這鞋是專門替她準備的?
換好鞋,素問看見後車座上還擱著兩只黑色的大塑料袋︰「這是什麼?」
「煙花,一起去放嗎?」他說得很真摯很認真。
「今晚……現在?」素問望望漫天的大雪,不太確定。
「嗯。不過這個小區是禁止燃放炮竹的,我們得去遠一點的地方。」
這回素問是確定他是認真的,她坐在後座上,看著陸錚一身黑色像要融進夜色里去,周圍白色的雪把他映襯得格外憂傷似的。她終于沒有再多問,乖乖的爬到前面副駕駛座上坐穩了,系上安全帶看著他。
陸錚好像笑了笑,繞到另一邊去坐上了駕駛座。
素問這才發覺他換車了,忍不住說了句︰「雖說你腰纏萬貫,就是那新時代的萬惡地主,可也不能座駕換得這麼勤吧?下回你再來接我,我要認不出你的車了。」
話一說完,半晌沒听到回聲。素問覺得奇怪,扭過頭去看他,卻見陸錚攥著方向盤的手握得格外緊,指骨上都泛著青白。
不知為什麼,素問覺得在車頂燈照射下,陸錚的臉看上去特別的憂愁。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不過沒心事就不會大年夜的跑來找她放煙火了。誰心里沒藏著掖著點事兒的,她乖乖的選擇了閉嘴,窩在溫暖的副駕駛座里打瞌睡。
車停下來的時候,她有點意外︰「這是……公園?」
什麼公園現在也該關門了吧。
陸錚沒應聲,走下來替她打開車門,趁她下車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替她包住頭臉︰「外面冷,你穿得太少了。」
細膩的開司米很柔軟,有淡淡的煙草味,和一種薄荷般清涼的香氣,素問忍不住用手托起圍巾在臉上蹭了蹭,覺得很溫暖。
雪小了一些,里面車開不進了,陸錚拉著她從側門走。進去後才發現原來竟然是酒店,服務員一路領著他們,無聲無息額的踏破冬夜的沉寂。
月色下青瓦琉璃的建築,軒窗明滅,帶著古意般溫暖的燈火連拾階而上都仿佛夢境。
「坐這里。」他伸出手牽著她的手,一直將她引到黃花梨的八仙泉邊。偌大的落地玻璃正對著一池水,室內暖氣正上來,隔著一層玻璃看雪,茶煙裊裊娜娜,從外面看來,他們就好像坐在雪中飲茶。
素問想起年前拍的古裝,感慨︰「乾隆爺當年賞雪飲茶,也不過是這光景。」
**,真不是一點兒**。
陸錚月兌了大衣,薄薄的碳色羊絨開衫,蹲在廊下擺弄那些安全煙花,背影顯得清瘦。听了這話,不過一笑。
這樣的地方喝茶都是其次,靜謐得不像是在城里,那些熙鬧的炮竹聲好像都遠了,落雪無聲,點點燈火照在屋瓦之上的殘雪,疏疏的漏下來。檐頭的紙燈籠在風中微微晃動,有隱約的琵琶聲,听不出是誰在彈奏還是播放的CD。
在這靜夜,飄渺似仙音。
「虧你想得到,在這樣的地方放煙花。」素問有點不忍打破這種寧靜。
話音剛落,耳畔突兀傳來沉悶的「 」的一聲,一朵碩大無比的金色花朵突然絢麗綻放在夜幕上,越開越大,越綻越亮,幾乎點燃大半個夜空。
素問一下子站了起來。
兩三秒後,又是沉悶的一響,一朵更大的璀璨花朵劃燃夜空,炫目如琉璃碎絲般的弧光割裂整個夜空。
陸錚直起腰,三兩步跳回廊下,煙花在他身後一朵接一朵的沖上雲霄,奼紫嫣紅盛放在黑色夜幕,將這片寧靜的除夕夜點燃如同白晝。
陸錚在這些明艷的光線里回過頭來看她,每一朵煙花盛開,他的臉就被映成最明亮的光彩,而每一朵煙花凋謝,他的臉就朦朧未明。在一朵接著一朵煙花盛放與凋零的間隙,素問凝望的目光漸漸從煙花移到他的臉上。
寒風吹動他們的衣裳,飄飄拂拂,衣袂若舉,而他微微含笑,神色寧靜而安詳。
「太美了。」她已經無法尋找更合適的形容。
美麗得幾乎不可思議。
園外早有守夜的工作人員探了過來,和他們一起抬起頭來仰望天空。
這樣驚艷的時刻,令人無法言語。
無數顏色夾雜在星火中噴落,就像是噴濺的無數道流星雨,在天空中劃出最迷離最瀲灩的軌跡。
陸錚說︰「許個願吧。」
素問一怔,上前挽住他的手,和他並排站在一起。
「你說過,這麼美,許的願也一定會成真的。」
「我的願望如果成真,那一定會很幸福的。」馬海毛的針織柔軟,觸手溫暖,素問把臉貼在他的手臂上,仰望他給她的這片絢爛天空,「你也會很幸福的。」
因為我的願望里有你。
風吹亂長發,絲絲拍打在臉上,陸錚將她攬進懷里,替她裹好脖子里的圍巾。
盛放的煙花漸入尾聲,漆黑的夜空又重復寧靜,偶有一兩朵焰火劃破夜空,割裂這無窮的黑暗,然後又重歸于寂。
陸錚擁著她,一動不動。外頭還是冷,素問半張臉都藏在他的圍巾下,只露一雙眼楮在外面,一眨不眨的盯著天空,皮膚已凍得冰冷僵硬,連頭皮都發麻。而天空還是黑壓壓的,沒有一絲的變化。
紅燭短暫,煙花易冷,天涯海角有窮時。
素問有點兒惋惜,太美的事物總是不能長久,連凋謝也美得那樣慘烈。
他們進屋去套上外套,呼出的大團大團的白氣幾乎要凝在眉毛上,才覺得真的很冷。穿上自己的羽絨服時,她感激得要落淚。服務員很貼心的給他們一人端上一杯姜茶,素問抱著茶杯暖手,听見那服務員說︰「冒昧問一句,求婚成功了嗎?」
素問直發怔,瞅陸錚,陸錚也怔了怔。那位服務員才覺得尷尬︰「啊呀,不好意思,剛才我們幾個同事在外面看你們放煙火,都以為這位先生是要求婚呢。」那口氣頗有點惋惜的意味。
是啊,這樣精心的準備。
陸錚听完不由得笑起來︰「這個場景確實適合求婚。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素問裹著羽絨服直搓手︰「浪漫是浪漫,可太冷了,估計在這求婚,成功率不會高。」她凍得通紅的鼻子還沒緩過來。
他們一起再從側門走出去,服務員替他們提燈照著亮,其實隔不遠就有路燈,不過只是偶爾有地方看不見。倒是讓素問想起以前跟向茹住在老公房里,社區路燈時有不亮,她打工夜歸,趕不上公交又舍不得打車,一路披星戴月的走回家,北京的冬夜真的很冷很冷,她不停的搓手,凍得快沒知覺了,常常回到家已經成了一個雪人。
陸錚的圍巾還包著她的臉,呼出去大團大團的白氣,凝成細霜,圍巾的邊緣變得絨絨的,更令她覺得有些恍惚,就像是那時候的冬夜,前前後後只听得見自己踏在雪中沙沙的腳步聲。
陸錚見她一直搓手,于是將她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里,包著裹著。
素問覺得很溫暖。她終于不是一個人了。不管是身邊的,還是她肚子里的。
她一定沒告訴他自己許了什麼願。她希望——
一家三口都能好好的。
*
袋子里還有些沒有放完的小型手持煙火。素問坐在汽車後座上,把手伸出車窗,一根根的電光花在手里點燃了,像小時候花仙子的魔法棒,頂端白色的光像一顆顆小星星被她捧在手中,照亮小小的一團光圈。
素問歡喜的自顧自說︰「我記得小時候在家過年也放過這種,那時候我們都叫它仙女棒,可漂亮了,拿上好像就真的變仙女了。」
車廂里沒聲音,過了好一會兒,素問才發現他睡著了。
大約是累了,沒日沒夜的加班,除夕夜還跑出來找她。上了車素問要把剩的煙花都放完,他說累了就在後車座上躺了一會兒,沒想到就睡著了。
他把大衣月兌下來蓋在身上,毛領子捂得嚴嚴實實,遮去大半張臉,乍一看素問都沒發現他睡著了。他濃而密的睫毛覆下來,像小孩子。睡得不穩,眼珠還在微微動著,仿佛是在做夢。
素問感覺他最近好像有點瘦了,臉上骨頭都出來了,簡直比自己還瘦了。又或者是她最近養尊處優,什麼都不用做,所以胖了?
素問熄了煙火,幫他拿開刺撓的毛領子,摘下自己脖子里的圍巾,重新替他圍好。車里頂燈和空調都開著,引擎發出嗡嗡的細微聲音,她先把自己的手在自己頸窩里捂熱了,才慢慢的放到他臉上,斜而長的眉毛,高而挺的鼻梁,溫暖柔軟的嘴唇,她小心而細致的一寸寸撫過去,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是那麼的奢侈,能擁有他,真奢侈。
食指停在他唇上的時候,他倏然睜開眼楮
素問覺得有點尷尬,這樣好像自己趁他睡著佔他便宜一樣。
「你睡著了……」她有點底氣不足的解釋,「我怕你會冷……」
他慢慢的坐起來,太近,她本能的縮回手,可是他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摘下了捂在臉上的圍巾,然後,吻在她唇上。
他的嘴唇滾燙,素問一瞬間覺得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並不是沒有被他吻過,可是今天這個吻,仿佛心碎一般。他吻得很輕,很慢,很無力。
過了許久,她才推開他︰「你醒了就去開車吧。」
他並沒有動,只是看著她︰「素素,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愛我嗎?」
素問愣了一下。一無所有,怎麼會呢?
她還在猶疑今晚的他怎麼看起來心事重重,那邊,陸錚已經恢復常色,笑了起來︰「我跟你開玩笑的,你看看你這樣子,嚇著了吧?」
他穿上大衣,自顧自的拉開車門,走到駕駛位上去,背對著她︰「外面冷,你就在後面躺一會吧,不要下來了。」
素問去拉車門的手停到一半。
「對了,你怎麼跟阿姨說的?出來買東西?這麼久了,估計你回去還得跟阿姨說,樓下的便利店關門了,所以你打了個的,跑到市中心來買了?」
他談笑自若,發動車子,素問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忍不住︰「陸錚……」
「困了就睡一會吧,一會就到了。」
她呆坐在後車廂里,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腦海里卻印出方才他熟睡時的臉,清俊,顯得疲倦。她忽然想伸手模一模他的肩胛,可是費盡理智,終究是忍住了。
她愛他。
三年前,站在醫院走廊上,隔著厚厚的玻璃看著傷重昏迷的他,她心如刀絞。那時候,她心里就明白,她愛這個男人,哪怕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是雲泥之別,這愛灑下了種子,卻永遠不會開花結果。他們之間只當是擦肩而過的一段旖旎香夢,愛下去,是一種狂熱沒有理性的選擇。
如果他一無所有,他們之間是否就沒有障礙,可以順順利利的在一起了呢?
不,她沒法想象那樣褪去光環一無所有的陸錚。難道要他跟自己一樣,擠在陰森暗無天日的舊公樓里,冬天沒有熱水洗澡,夏天時不時斷電……她簡直不敢想下去,他們遲早會像無數家庭倫理劇演的一樣,成為一對怨偶,開始為生活的雞毛蒜皮爭吵不休,大多數平平常常的家庭,都是這樣走到終點的。聶素問甚至在民政局外,看到過一對離婚夫婦,為了一個熱水瓶大打出手。
往日恩情斷,沒有了錢,一切世俗的難題都會等著他們。貧賤夫妻百事哀,有情又如何能飲水飽。
身份,是阻礙。身份,亦能為他們開闢一條便利之路。
她不該妄想讓他失去一切,她只因做得更好,成為配得上他的女子。然後,等到春暖花開時,她會抱著他們的孩子,帶來一段新的希望。
*
除夕過後,聶素問又乖乖的回到醫院。上班族們結束短暫的年假,新的一歲,要面臨更多的忙碌。
徐特助端來咖啡,就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平日里,哪次不是蕭少嘻嘻哈哈的來這里蹭咖啡,今日,卻是陸少沉著臉,三請四邀才把這位請過來。
辦公室的門帶上,兩人隔著咖啡的熱氣,仿佛已心照不宣。
「過年期間我叫人給你打了不知道多少電話,為什麼你一直不接?」
蕭溶還是那副沒骨頭的樣,倚在沙發里,端著咖啡品了一口,也許是燙,見他皺了皺眉︰「北京太冷了,今年去馬爾代夫過年了。出國手機不方便,就關機了。」
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們這樣的人,出國出差都是家常便飯,何來手機通訊不方便一說。
陸錚也不與他繞彎子,直接將陸文漪交給他的照片往桌上一摔︰「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沒跟我說?」
蕭溶狹長的桃花眼一瞥,眉心微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容色很快舒展開了,漫不經心的翻了翻照片,邊看邊說︰「一大早這氣壓低的,原來是為這事——我不看小事一樁嘛,既然已經解決了,就沒知會你一聲了。」
「小事?那個人他死了,一條人命,在你眼里就是小事!」陸錚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眼楮里布滿憤怒的火焰。
嘩啦啦的聲響,咖啡被他掃到地上,凌亂的潑在地毯上。
蕭溶對他這一舉動似乎並沒意外,只是被他的表情嚇到了。
「你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要不是我們認識二十多年,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做的!」
蕭溶的臉黑的很難看。
他不作聲,陸錚就拎著他的領子也不放,兩人沉默的對峙著。
蕭溶突然「哧」的一笑︰「怎麼,你還把我當兄弟嗎?兄弟就是這樣對我的?」
他眼神向下,瞥在陸錚揪著他領子的手上。
兩人都是軍事行伍家庭出身,從小一塊兒跟警衛員學拳腳的,真打起來,誰也不能佔上風。蕭溶明顯讓著他,不肯動手,才讓他佔了先機。
陸錚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蕭溶捏著拳,慢條斯理說︰「那天我喝多了,讓司機小荃幫我把車開回去。誰知道小荃那天也喝多了,才發生那事。事後我也讓人去找小荃了,就像你知道的,肇事逃逸,到現在還沒找著。不過那家受害人你放心,我已經讓秘書去處理了,他們要多少給多少,畢竟是一條人命,能滿足的我都滿足了,那家人覺得賠償合理,也不再追究了。」
陸錚有點懷疑︰「這事你跟交警大隊說了?」
「沒解決交警還不拿著車牌來找你?大過年的,交警也想過個好年,從中周旋了下,那家人也算通情達理,沒打算鬧大,賠償合理就行了。」
說完,兩人又沉默對峙了一會。最後,陸錚緩緩松手,抻平蕭溶的衣領,眼里憤怒的火焰隱藏住,意有所指的拍拍他的肩。
蕭溶聳聳肩,微不可查的譏誚一笑,轉身走了。
辦公室的門剛落下,陸錚就拿起內線電話,對徐特助說︰「給我看緊蕭溶,看他最近都在做什麼!」
徐特助唯唯諾諾,應下後才朝外看了眼,正是蕭溶大步流星掠過走廊,邁進電梯的側影。
下午,徐特助進來交文件給他批示,順便附在他耳邊說︰「蕭少離開公司後就去了醫院,我听人說,蕭少最近頻繁出入一家醫院……」
「他病了?」陸錚手中書寫的鋼筆一頓,並未抬頭。
「這還不知,不過看起來不像……」
陸錚接過徐特助手里的文件,匆匆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蓋上筆帽,把文件一合︰「你去備車。」
車停在一家私人醫院的門口,按照徐特助找的私家偵探所說,蕭溶就是進了這里。陸錚也的確在停車場看到蕭溶的車牌。
這家醫院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陸錚在服務台並沒有問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正抄著口袋穿過走廊準備離開時,就發現了往對面電梯走去的一人——
那背影看得陸錚一愣。
等電梯運行後,他走過去看了眼,是停靠在三樓的。
他不太確定蕭溶是否也會在三樓下,還是走安全通道的樓梯跟了上去。
三樓是住院部,來來往往許多護工和護士。最後他還是找到了跟著電梯人群一起走下的蕭溶,遠遠的目送他進了一間病房。
這是一間特殊護理病房,整個樓層像這樣的病房總共才三間。價格自然不菲,里面的裝修全都比照五星級酒店,只有濃厚的消毒水氣味時刻提醒著,這里是醫院。
陸錚猶豫著走到那間門外,從病房門上的視窗朝里望,只能看見外間會客的客廳。
陸錚握上門把,正考慮要不要強行推門進去,卻在這時看到了懸掛在門把上的醫囑卡。
上面寫著這間房的患者姓名——
聶,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