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真真回頭看著張定平消失的方向,重新回過頭來時,那劉知府與陸展祥正看著自己。
隨後,劉知府盯著遠去的張定平冷哼一聲,長袖一甩轉身離去。跟在他身後的衙內也隨著他一道轉身離開,連那個跪在地上求情的衙內,也是看了一眼陸真真又看了一眼陸展祥,便快步奔向劉知府喊著求饒。
陸展祥咬牙切齒,向陸真真走近幾步,附在她耳邊說道︰「這農貿街……你別想待」
看著陸展祥憤而轉身離去的背影,陸真真雙眼一閉,而後低頭看著自己身側的兩個籃子,再抬頭看看四周。街上只得稀稀拉拉幾個行人,別說以後不得在此賣餅,就算今日這些餅,也定是賣不出去了
心痛,難過,一種壓抑著的心情突然涌向她的雙眼,眼眶瞬間熱乎乎,似乎不忍著點,便會落下淚來。
附身擺弄好身側的兩只籃子,挑上肩,深深望了一眼農貿街上不多的行人,陸真真低頭踩著自己的影子在烈日下緩步向前而去。
出了城走上一段路,在路邊的大樹下坐了下來,她不敢回去,她怕娘親看到自己把這麼多餅完好挑回去,又會難過得掉眼淚。
其實不止陳氏會掉眼淚,她自己又何嘗不想掉眼淚這一刻,她突然想,她到底還能撐多久?
雙手抱膝頭深深埋了進去,緊接著便是雙肩的抖動,還有窸窸窣窣的哭泣聲。哭聲很細,一發出便被樹上知了的叫聲掩了去。
好長一段時間,她停止這種懦弱哭泣好長時間之後,才抬起頭來。
哭過了心里雖然舒服一點,可是本該賣出的餅依然沒有賣出,本該落入錢袋的銅錢依然沒有進賬。所以哭沒用,只是給自己的失敗找n多借口而已。
今天幸而有欽差大人相助,若不然這一百多個餅早成了大地的美食,而她也不知道被陸展祥那廝如何侮辱。可有句話曰‘強龍不壓地頭蛇’,欽差大人的官縱然再大,也會有離開的一天,也許不用等到欽差離開的那一天,她們一家已經完蛋
這種備受屈辱的經歷,會在她以後的生活中不斷給自己提醒,她可以允許自己偶爾脆弱地哭泣,卻不允許自己懦弱她要保護娘親跟弟弟,她要讓一家人吃飽穿暖一生無憂。
嘴角微微抽動,站起身來挑起兩個籃子便繼續往元下坊而去。
其實元下坊如果按直線距離來算的話,離城一點都不遠,眼前這兩座山便是左麒山跟右麟山,因為傳言山上有猛獸,以前在兩山之間鑿出來的一條山路也荒了沒人敢走。如今走的這條路,是繞著山腳下走一大圈的大路。
若是直接從兩山之間的山路進城的話,頂多就半個時辰的事情。
好在路程夠遠,可以給她慢慢想想一會兒回去後如何跟陳氏交代今天的餅為何賣不出去,而且以後……沒法再去賣餅該怎麼解釋
許,實話實說會好一點呢
一直掙扎著要如何跟陳氏交代,轉眼間,元下坊的牌匾已然呈現在自己眼前。她只能長嘆口氣,搖頭朝前而去。
這個時候早過了午飯時間,在接近院子時,卻听見院子里熱熱鬧鬧的說笑聲音。心里本來就陰霾處處,听見院子里那熱鬧說笑聲,心更往下沉。
本來以為只要跟陳氏一個人解釋便好,卻不知院子里有人在說笑,所謂家丑不外揚,這可如何是好
站在院門口猶豫不決時,身後卻傳來木子峻的聲音。
「真真,你怎麼站在外面,日頭大快進去吧。」木子峻身穿白色長衫,見陸真真肩上挑著擔子,伸手欲幫她挑進去。
誰知陸真真身體一縮,忙阻了木子峻的動作,平時也就算了,可今天百來個餅在這里面,他木子峻一挑起來不就能感覺到了她還想隱瞞著陳氏先不說呢,可不想先被木子峻知道了去。
「今天的餅……沒賣完?」木子峻眯著眼看向陸真真,從她挑在肩上的沉度來看,似乎是沒賣完,而且…應該是余下很多。
陸真真抬頭看著木子峻,眼神中閃過驚慌。他竟然只是這麼一拉扯之間,便知道她的餅沒有賣完完蛋了,肯定是過不了關
也不知道屋內來的是誰在于陳氏說笑,心里沒底,于是看了看木子峻便是把心一橫,往屋門口走去。
正屋門檻里,前段時間還不會走路的小狗這會兒正搖晃著身體在門邊磨蹭著,似是在做什麼壞事,見到陸真真走過去,忙瞪大了**咻的雙眼目不轉楮盯著她。
院子里幾只小雞仔邊覓食邊互相追逐,看起來好不自在。
好像這刻,只有她是心事重重的。
木子峻跟在她身後進院子,自然看到她與往日賣完餅回來時的一樣,只是…他尚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
在屋門口,陸真真放下了兩個籃子,只身進了屋。
木子峻不太放心,便也跟著進了屋。
屋里,陳氏三姐還有另外一個馬扎爾,三個人正圍著桌子說笑。
陳氏面對著門,一見到陸真真進屋,便笑著起身指著馬扎爾說︰「真真,這便是你說的聚福客棧的馬扎爾麼?」
陸真真心里說不出的激動,馬扎爾當真來找自己敘舊了,只是…卻挑了個自己很郁悶的日子不過,來了就好,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小小的驚喜。
「馬扎爾,你果真來了,可吃過午?」雖然心里納悶,可見到馬扎爾確實還是讓她開心的,這種相當于上一世見到老同事的那種驚喜,呵呵呵
木子峻見陸真真與馬扎爾熱絡的樣子,眉心微微皺起。卻听見那邊三姐回過頭來笑道︰「先生也來啦,何不坐下一道喝茶」
陸真真這才知道木子峻跟著自己進了屋,臉上有些尷尬,笑著朝木子峻說道︰「子俊哥且坐吧。」
木子峻也恭敬不如從命,走過去在馬扎爾身側坐下。
還好桌子夠大,四五個人圍著也不覺得擁擠。陳氏給木子峻和陸真真兩個都倒了茶,茶水呈紅褐色,一看便是粗茶。
陸真真到馬扎爾身側,笑得無比燦爛,似乎剛剛那個坐在樹下獨自傷神哭泣的人不是她。「客棧不忙麼?你今日休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