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如果不是她，那還會有誰呢？我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她如今不想說，必定是有她的原因，我也不好繼續追問，只應了一聲退了出來。
如今已經是春末夏初，涼爽的夜風拂過臉上，一陣舒爽之意。閑來無事，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默默看著這周圍的夜色。時不時會有夾帶著花香的風從鼻尖滑過，沁人心脾。
如此美好舒爽的夜色，卻只有自己孤身一身獨坐在此，心中亦是一陣一陣的淒涼之感，回想往日，身邊那般多的親人，還有那些朋友，若是他們依然在，此刻該是多麼開心幸福。
仰望夜空，頓時有一股蒼茫浩淼之感，越是蒼茫遼闊，心底就越覺得空的厲害，空的淒涼蒼茫惚。
空中有一輪月亮，月光如水，將萬物都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這神秘讓我也覺得悲傷。我也想乘風歸去，也怕瓊樓玉宇，我將這世間、將這紅塵看的太透，終于體會高處不勝寒的含義。沒有人能理解我，關心我，想著想著，眼眶一熱，眼淚就流了下來。
從前我每每睡覺的時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因為那時候用被子將頭包的嚴嚴實實，一個人安心的睡著，心中覺得特踏實，所有的煩惱都拋到腦後去。
如今卻再也不敢安心的睡過一個好眠，每晚從不敢月兌了衣服睡，只要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醒來，甚至有的時候，我會在枕頭下放上一把刀，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怕溫。
身後似乎有腳步聲傳來，我側身看去，倏的一怔，慌亂中忘記了擦去臉上的淚水，就那樣迎著月光，痴痴看著他走近。
「怎麼哭了？」上一次與他在森林之中想見，他當時一閃而逝的厭惡表情，我此刻仍是記憶猶新，此刻听著他柔軟的語氣，本就已經歷經滄桑的心，再一次找不到靠岸的地方，眼淚流的更加肆意。
這情景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時隔六年，他還會用那樣的神情那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嗎？他在我身邊坐下，淡淡看了看這夜色，道「今日朕過來是有件事情要問你」
我一怔，「什麼事？」
他淡淡看了看遠處，道「今夜月色不錯，一起喝點酒？」
提到酒，我似乎好久沒有踫了，我向來喜歡喝酒，舉杯消愁愁更愁，可我覺著喝醉了感覺很奇妙，輕飄飄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神經很放松，我喜歡那種感覺，即使是悲傷的，也覺得悲傷的夠徹底，悲傷過後，心中會舒坦很多。
遂道「好」
不一會身後的侍從搬了一壇子酒過來，兩只大碗，放到我與他的面前。借著月色，他的五官在夜色之中更有一種隱隱約約縹縹緲緲的感覺。
似乎有點像是幻影一般，他將酒壇子拿起，倒了兩碗，我伸手端過來，兀自一口氣喝了下去，「你酒量還挺大？」他伸手又給我倒了一碗，「一起干了」
我苦澀笑了笑，端起碗「好」，心中一驚快堅持不住想要痛哭出來，我不知道今夜情緒為何這樣的激動，看見了他，此刻還是這樣的情況下，更覺的難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和海角，而是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卻感覺不到我。
這樣連連喝了幾碗，立刻就感覺到頭有些暈暈的了，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有些晃眼「你看天上有兩個月亮呢」我指著夜空，傻乎乎笑著道。
我在做什麼，心中都很清楚，只是情緒有些異常激動。
「還以為你很能喝，原來這就醉了」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兀自倒酒道。
我呵呵笑了笑「我沒醉，只是有點暈，但是我很開心，卻好想哭」
他端起酒道「來，干了」
我顫巍巍的又將碗端起來，一飲而盡，一時喝的有些急，竟嗆得連連咳嗽起來，直到眼淚咳了下來。
他道「你這是嗆得還是哭了？不能喝就不喝了」
我抬頭將他痴痴看著，心中想著就在我的面前，卻是陌生人，一股悲傷將我淹沒，「我很難過，我想哭」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我道「為什麼而難過？」
我伸出顫巍巍的手指，指著他大哭道「就是你，你讓我難過，讓我傷心」
他目光微蹙，時而有些迷離，不解看著我。
「你如今當皇上已經五年了吧，如今感覺如何？有沒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呢？」突然心中很想好好和他聊聊。
「高處不勝寒？」他低喃一聲，淒涼一笑，即使是那悲傷的表情，在這夜晚的月色下，亦是顛倒眾生般的迷人「倒是用的貼切」
「今晚上有月色，有涼風習習，我也想乘風歸去……」
「你想乘風去哪？」他迷惑看著我。
「去另一個世界，去找我的爸爸媽媽，我的爹娘，還有姐姐，還有平宇，還有勺兒……」
「你說什麼？」他神情一震，倏的抓住我的胳膊，追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呵呵傻笑了下「我想去的地方，你管不著，你不就是想要抓我嗎，覺得我犯了罪，欺君之罪，可是我為什麼這樣，都是因為你，你竟然娶那麼多的女人，你竟然不認識我，可是你為什麼人不出來我了？」我就這樣天馬行空的對他指責，說著說著，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他目光疑惑不解看著我，倏的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我此刻本就是頭暈的厲害，聲音叨叨耳朵里都有些晃蕩，此刻他什麼樣的語氣對我而言都沒什麼作用，我只想任著自己發泄一回，管他什麼天王老子我也不懼怕。
他的臉色此刻看起來似乎不太好，只緊繃著臉，犀利的眼眸緊緊鎖住我，我呵呵笑道「我是誰？我如今也不知道我是誰了，可是我認識你，慕楓，你是慕楓，對吧」
他表情陰沉，嘴唇緊緊抿著。
「我都認識你，你卻認不出我了，你還娶了那麼多的老婆，我恨你，討厭你，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可是我為什麼會那麼想見你呢，看不到你會想的心疼，我想忘記你，可是我卻孤單，慕楓，我怕，我一個人害怕，你為什麼要不管我？」
我擦了擦眼淚，繼續哭著道「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吧，如今我卻總是一個人，都走了，這個世界太冰冷，我已經凍的快死了。」隱約中，他似乎面色變得有些激動，拉著我的手道「你那日為什麼會在那山上？」
「我說了你不是不信嗎？還問我做什麼」
「你為什麼和她如此的相像？甚至連動作都很像，怎麼可能呢，你到底是誰？」他緊緊抓住我的隔壁喃喃道。
「你說誰？林洛伊」他渾身一震，倏的松開我，不可思議看著我。
看他如此反應，心中卻一股怒氣升騰起來，「你還有什麼資格提她？你根本就是不忠的偽君子，你後宮娶了那麼多美人，她恨你」
他臉色一沉，冷冷道「她又在哪里？她已經死了」
「若是我說她沒死，你信嗎？」
「可是我親自將她下葬的」
「她其實沒死，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他倏的站起來，冷冷道「大膽施雲起，你竟然妖言惑眾，禍亂皇宮，來人，給朕拿下！」
我倏的驚出一陣冷汗，猛然睜開眼，我竟然睡在床上，
「你醒了？」
我一怔「你怎麼在這？」
他面色一頓，道「這是朕的寢宮，朕不在這里應該在哪里？」
細細打量四周，這里確實是靜心殿，遂慌忙爬起來「我怎麼會在這里？」
「今日起，你就在這里當個侍女」他淡淡道。
我一驚「為什麼？」
「你不是不願意留在這里嗎？這就是對你的懲罰」他冷冷道。
「宮里的女人那麼多，你為什麼要強迫于我，當初我在宮里若不是江旭堯，可能早已經命喪黃泉，我趁機離宮只是厭倦了、怕了這皇宮的牢籠。我有什麼錯？後宮美女何其多，我對你來說，只是多少分之一，我在或不在，都不會影響到你什麼」
他目光沉沉看著我，半晌冷冷道「就算你在朕眼里什麼也不是，也絕不允許你逃出宮去，另嫁他人」
看著他那冰冷的眼眸，心底唯一的念想也破滅了，心已經絕望，只死氣沉沉道「奴婢記住了」
他似乎更加生氣，只狠狠盯著我道「朕是皇上，朕也是男人，是血肉之軀，有七情六欲，朕也會覺得難過，也會孤獨，最讓朕痛恨的是你騙了朕兩年」
我從床上下來，頭依然有些暈，一個沒站穩，一下坐到地上。
他眉頭微蹙，不耐煩道「醉成那樣還亂跑什麼？老老實實到床上呆著」
我自嘲一笑「皇上說笑了，雲起不過是一個侍女，怎能在皇上的龍床上睡呢？這可是殺頭之罪，只怕明日整個皇宮都會找我問罪，皇上難道是恨不得整個皇宮都將我看作敵人，恨不得我盡早死去而後快？」
他面色一沉，冷冷道「隨你的便」
此刻看著他，竟覺得他似乎有些賭氣的樣子，一個在外冷酷無情的帝王，今日卻有些賭氣，我頓覺心中有些莫名的復雜。難道他對我？
看他轉身往外走，我忙叫著他「你去哪？」
「朕還有些奏折要批」他未轉身，只停了腳步道。
「今日，我有沒有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突然想起剛才喝酒怎麼就睡著了，也不知那麼多話中，那些是夢話，那些是真的說了出來。
他冷笑道「你覺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說完提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