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福生撩開窗簾讓風吹進來,閉眼感受著有些刺臉的冷風,有些失落和一團疑惑。
馬車在芙蓉齋穩穩停下,福生下車跑進內堂。
「三娘三娘」福生直直的向正在和孩子們在河邊玩耍的三娘跑去。
三娘听見叫聲回頭,看到她轉身打發小孩子離開。
「唐阿福,叫魂呢?」三娘向河邊的茅屋走去。茅屋里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三娘,這屋子怎麼這麼簡陋?」福生好奇。
三娘白了她一眼︰「你當還在丞相府呢?」
福生紅臉低頭。
三娘打量著她︰「見著了?」
福生搖頭。
三娘無奈︰「沒有什麼想問的?」
福生點點頭忽才想起自己跑進來的初衷︰「三娘,有」
三娘坐在床邊示意福生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見過謝韻語了?」
福生神情有點落寞︰「她真美。」
三娘看著有些悶悶不樂的她,神情認真︰「我們家阿福也不差。」
福生又紅了臉,三娘見狀好笑的拍拍她的腦袋︰「你當我在打趣你?傻阿福」
「」
福生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比她差。自己比不上她的,是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氣質。謝韻語和溫戈甚至三娘身上都有的那種高貴優雅的氣質。福生難過得想想,自己再怎麼好看,在他們面前都像一只灰小鴨。福生一直不肯承認,其實她在溫潤如玉的溫先生面前一直都是有些自卑。
三娘看出了她的難過。
「阿福,別灰心。」說著將福生的下巴抬起,讓她直視自己。
「阿福,自信些。你比任何人都好。你已經見過了溫夫人,你看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福生低頭想想︰「和藹可親又沒架子,比我們店里的客人都客氣。」
三娘笑笑︰「你知她的出身?」
福生好奇搖頭。「她爹可是一個屠夫。前不久還在兩條街後殺豬呢,這幾日心血來潮又回老家養豬了。」
她睜大眼楮不敢相信。
「溫夫人年幼喪母,從小便跟著五大三粗的父親過活,受了不少苦,直到遇見溫大人。當溫大人把溫夫人領到老太太和老太爺跟前時,兩人嚇了一大跳,堂堂丞相的兒子怎可娶一個屠夫的女兒?兩個老家伙和兒子僵持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同意了。溫大人是出了名的疼夫人,溫夫人兒時有一個願望,住進富麗堂皇牆壁上瓖滿寶石的高宅大屋。溫家是書香門第,祖傳的屋子青磚碧瓦高雅恬靜,溫夫人來後,溫大人硬是在父母睜只眼閉只眼的情況下一點點把屋子修建成了現在的樣子。據說,溫府僅存有一處淨土,沒有被溫夫人染指。」
三娘看向她︰「謝韻語的父親是溫戈的死對頭,但兩家的老人是知己,親事也是在兩家老人還在世時定的。溫夫人不喜歡謝韻語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我猜想和她的出身有關,溫夫人是一個大大咧咧豪爽的女子,年輕時風風火火,見了如今風一吹就倒的謝韻語自然不滿。溫戈的爺爺是丞相,到了溫戈父親溫大人這一代丞相之位卻被謝韻語的父親背後動作搭幫結派給搶了去,溫夫人對她不滿或許也與此事有關。」
三娘拍拍她的肩膀︰「阿福,你要自信。」
阿福坐在小茅屋很久,等到太陽下山了才出來。福生深吸一口氣,好餓啊
吃過晚飯的常青見到福生,扯著嗓子吆喝︰「福生姐,你總算出來了三娘叫我們不要去打擾你,晚飯我們都吃光了」
福生走近常青笑眯眯地看了看他,奇怪地走掉了。
常青原地撓頭,餓傻了?
三娘把給溫戈做衣服的任務交給了福生。福生拿過明綠色,明黃色,桃粉色的綢布有些好笑,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在溫夫人給溫大人選好布後說好啊。福生把布抱緊想象著溫戈穿上它們的模樣。
溫夫人要求芙蓉齋在一周之內將衣服做好,福生跟著姑娘們忙活了五天就把溫戈的衣服做好了,她比照著以前做給溫戈的棉衣做了三件單衣,簡單大氣。
三娘看了看自己做的新衣搖搖頭︰「阿福,先不說繡工和針腳,這衣服未免也太簡單太平凡了點,他可是丞相。」
福生笑笑沒有在意,那是丞相大人,也是我們的溫先生,何必一定要穿繁瑣華麗的衣裳?
三娘看著福生臉上掩不住的微笑和透露的些許自信,長嘆一口氣︰「唐阿福,你出去可千萬不要說這衣服是我芙蓉齋出來的啊,砸招牌」
今日一早常青就將衣服送去了溫府。
福生吃過早飯跟著三娘坐在芙蓉齋的河邊學習繡花,福生微呼一聲吸吸手指。
她把福生手上的針線拿走︰「阿福,你心不在焉。」
福生起身蹲在河邊隨手拿起地上的石頭扔向水中。
「阿福,既然放心不下為什麼不跟去呢?」
福生怔怔的看著水面,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溫府。
溫夫人興高彩烈的把常青送來的新衣挨個看了一遍,不時滿意的點點頭,忽然看到了她鐘愛的明綠色一把拿起展開。溫夫人皺皺眉看向常青︰「這可是做給相爺的?」常青點頭。溫夫人前後挑出她選給溫戈制衣的顏色,都是一樣的款式,搖頭又點頭,看的一旁的常青冷汗直流。
溫夫人笑了起來︰「這衣服我喜歡,簡單又舒服,我都好多年沒有穿過了。不過少爺出門穿寒酸了點。」說完想了想拿出一件桃粉色的衣裳︰「這件我留給老爺。那兩件就留給少爺在家穿吧。」抬手招呼丫頭們把衣服收好。
溫夫人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笑眯眯的看向有些緊張的常青,「小兄弟,我可看出來了,少爺那幾件衣服可不是你芙蓉齋的手筆,和我說說,誰做的?」
常青深吸口氣︰「是我們芙蓉齋的福生姑娘做的。」
溫夫人點點頭︰「是上次來的小姑娘?」
常青應道︰「是。」
「唐福生,青鎮青山村人氏?」
常青奇怪溫夫人怎知福生姐是何處人士?忽略掉疑惑點頭︰「正是。」
溫夫人微眯雙眸,笑的像只狐狸。站在溫夫人身旁的秀娘看見心想,這位福生姑娘怕是來了麻煩了。
蹲在芙蓉齋河邊的福生打了個噴嚏,模模發癢的耳垂。莫不是娘親想我了?
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從皇宮緩緩駛出。駕馭馬車的是位白淨斯文的小哥,濃眉大眼,神情認真。街道上的行人駐足打量著這輛少見的馬車,不禁暗暗想象馬車內人的身份。馬車徑直駛向溫府,在溫府前穩穩停下。溫府門口早有一中年男子在靜靜等候,見馬車停下快步走至車前,駕車的小哥跳下馬車伸手把車簾掀開︰「公子下車吧。」
年輕男子下車,一襲藍袍豐神俊朗,鳳眸不笑而暖,正是多日未歸的溫戈。溫戈開口詢問身旁站著的中年男子︰「溫良,家中一切安好?」
溫良點點頭︰「府上一切安好。大事沒有,小事……就……」溫良欲言又止。
溫戈嘆口氣有些無奈︰「可是母親又做了什麼?父親還好嗎?」。
對方搖頭︰「夫人前幾日從芙蓉齋定制了一些衣裳。」
溫戈听此松了一口氣,心中卻替父親嘆息幾聲,父親怕是又要穿著鮮艷招搖的新衣被同僚打趣好幾天了。
溫良看到公子淡笑如常,猶豫半天終訥訥嘆道︰「公子,明黃色明綠色桃粉色,這次……是給您的。」
听到此話一向處驚不變的溫戈雙眸微撐,沉默半響,眉間愁雲密布。
小紅和劉嬸來了,這是福生來京後最高興的事情。
「三娘,你前兩天不是還嚷嚷芙蓉齋的人手不太足嗎?你看,我給你帶來兩個絕對勤勞能干的嬸子和姑娘,劉嬸和小紅。」
「小紅劉嬸,這位就是京城最大的制衣店芙蓉齋的老板,梁三娘。」
來回介紹完對方,她向小紅擠擠眼楮,小紅連忙微笑著朝三娘打招呼,「三娘,你好。」
三娘沒有說話,福生抿著嘴巴,十指合攏放置胸前,杏眼轉啊轉啊,三娘,求你啊……
三娘美目一轉,走至小紅和劉嬸面前︰「如此一來,便要麻煩小紅和劉嬸了。」
福生和小紅對視一眼,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三娘,你真好」
三娘斜了福生一眼,走至劉嬸面前,「不知劉嬸和小紅現住在哪兒?」
劉嬸性子干脆利落,潑辣豪爽,見三娘不僅留二人在店里打工還關心自己的住處,不禁有些感動︰「三娘,我們娘倆現在客棧落腳。三娘不必麻煩,我已經讓小紅去尋住處了。」
三娘溫和一笑︰「劉嬸和小紅不如就和福生住在一起好了。幾人是同鄉又落腳在異地,住在一起有個照應。」
福生一蹦老高,上前緊緊抓住三娘︰「三娘」
小紅和劉嬸一听也很高興︰「會不會麻煩三娘?」她們是知道福生和三娘住在一起的。
三娘搖搖頭︰「不會。會更熱鬧一些。」
三娘沒有讓劉嬸去芙蓉齋,而是把她留在家里做做飯掃掃屋子。小紅則跟著三娘跑上跑下,頗有三娘得力助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