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穿好了韓叔給的小衣服,早上九點鐘準時到了他店里。小徐哥哥也穿了一身白色的對襟衣服,上面繡著一棵松樹,他皮膚本來就挺白的,穿這身顯得更白了,感覺整個人縴塵不染的,像仙境里面出來的小道士一樣。而韓叔看起來就很夸張了。他穿了一身厚重的感覺非常復雜的黃色道袍,道袍長長的下擺上一邊一個太極圖,而上邊,縫著乾兌離震四卦,估計背後肯定有巽坎艮坤。仔細看,那道袍居然還有著祥雲底紋。寬大的袖口還有外衣的領口,都用暗紫色的織錦仔細的碼上一寸左右的邊,看起來做工非常好,很貴的樣子。因為外衣被一大條明黃色的綢帶當做腰帶整齊的束好了,所以看不出里衣是什麼樣子的,不過腰帶上系著的那個小葫蘆感覺非常可愛。道袍下面路出一截褲子,是深藍色的布褲,褲腳塞進了帶有龍紋的黑色短布靴里。總之韓叔可算是全副武裝,熱的滿臉淌汗。他們正坐在堂屋跟一個工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大概是勞動市場雇來的泥瓦匠吧。
「蘇淼來了啊,過來坐,等一會兒你王姨就過來接咱們了。」韓叔見我進來,擺擺手招呼到。
我坐了過去,小徐哥哥起身,拿過一個褡褳遞給我說︰「一會兒這個你背著,這回排場擺的大,東西用的多。」接著又指著桌子上的一把浮塵說︰「一會這把浮塵你端端正正的拿好。左手托著底,右手扶著上面的把,端到胸前,除了師父伸手要用,其他時候千萬別放下,知道沒?」我站起來,照他說的樣子做了一遍,他點點頭說︰「對,就這樣。」
韓叔沖我點點頭,說︰「叫你背的都背下來了麼?」他本來長的就像深不可測的高人,再這麼一披掛上陣,看著就厲害,跟西游記里面的太上老君似的。
「唔……放心吧,都背下來了。」我信心滿滿的說。這麼長時間一直都在背師父教的東西,剛開始覺得晦澀拗口,後來一些常見詞已經理解了,加上琢磨出一些背誦的訣竅,現在我背東西是非常快的。
我在心里把那些儀式口訣什麼的默默地復習了一遍,王姨就來了。她是個看起來很文雅的女人,大概三十出頭的年齡。穿著淺咖啡色的連衣裙,頭發利索的盤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和彎彎的娥眉。她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二,體型屬于比較豐潤的,卻不顯肥胖。她恭恭敬敬的朝韓師父打了招呼,居然還抱拳行禮。
「韓師傅,這……」王姨看著那個老實巴交的工人,疑惑的問到。
「我這次起壇做法,最後需要把靈符埋于貴府的牆內,這位是我比較熟識的師父,手法最好,干活最利索了。您不用擔心,法事做完以後,保證不會影響美觀,工錢我已經付完了。」師父拖著腔慢慢的回答道,誰問工錢的事兒了,最後來一句工錢肯定是給王姨遞話听的啊。
王姨也是個明白人,這麼一听,立刻掏出錢包,隨手拿出幾張百元大鈔,還用紅包封上,客客氣氣的遞給韓叔說道︰「這怎麼能行啊,為我家辦事怎麼能讓您老破費,這些您務必收下。」
「小王你就不必客氣了,我們處事這麼多年了。」韓叔語氣誠懇的拒絕著,不過,他肯定吃定這紅包了,真不想要為什麼還提這事兒。
「哎呀,韓師傅,您這就不對了,一碼歸一碼,您這樣還讓我以後怎麼再好意思麻煩您辦事啊。」王姨熱情的把紅包塞到韓叔手上,韓叔「勉強」的收下了。
閑話不講了,我背著褡褳拿著浮塵跟著上了王姨的車。小徐哥哥背了個大包,手上端端正正的拿了一把劍。
韓叔坐在副駕駛跟王姨閑聊,我和小徐哥哥還有那個工人默默地坐在後面。開了能有半個多小時,終于到了一個新蓋的高檔小區。那時候還不流行電梯房,我呵哧帶喘的跟著爬上了五樓,王姨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帥大叔。
「韓師傅,請進請進,好久不見了,這回又得麻煩你了。」那個男人熱情的招呼我們進屋。他看上去比王姨大挺多,四十左右的樣子,一身休閑裝,個子挺高的,超過一米八,看起來很挺拔,大叔專利啤酒肚稍微有一點,不過不仔細看不出來,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溫老板,近來可好呀?」師父淡定的問候,不慌不忙的跟那溫老板握了握手。
于是兩人寒暄了一會就不廢話了,韓叔把客廳的茶幾上鋪了張天鵝絨大黃布,然後在上面擺了香爐水果,還有筆墨紙硯和一個小小的青花瓷瓶。準備完畢,我和和小徐哥哥一左一右的站在韓叔身後,韓叔拿羅盤看了看,然後滄桑的聲音底氣十足的吆喝道︰「起壇!」
韓叔右手一伸,我馬上把浮塵遞了過去,他把浮塵換到左手,飄逸的甩了甩,然後在香爐四周揮了揮,又把浮塵遞回我,接著,點了一炷香插在香爐上,然後朗聲念起來︰「弟子韓德明,今于沈陽市和平區xx街xx路xx小區溫偉華宅邸,驅鬼伏邪,保其家宅平安。今以清香一柱祈請各位仙祖、師尊、諸天神聖仙駕速臨,賜予無上神通,保道術靈驗,以降妖除魔。弟子攜徒兒清風、明月三拜叩求。」
話音一落,我們就恭恭敬敬的三拜三叩。然後韓叔念起了各種長長的神咒。先是淨天地咒,然後是安土地咒,念完之後就地打坐了很久,之後起身念了畫符前的各種敕咒,提筆開始畫符。只見他怒目圓睜的盯著筆尖,動作蒼勁有力,一氣呵成的畫成了一張符。然後又就地打坐了很久,期間靜悄悄的,覺得氣氛十分緊張。等他再畫完一張符,已經11點鐘了。
「午時已到,登壇布陣!」韓叔儀式如虹的一聲,小徐哥哥悄悄朝我遞了個眼神,于是我們倆齊聲念道︰「吾是洞中太一真,頭戴七星步四靈。手持金劍巽上立,迤邐巡行直至坤。地戶巽宮須結界,直至天門謁帝君。三步九跡登明星,三災九厄離身形。急急如律令!」之後開始步罡踏斗,這個天地交泰步法算上起步,就是最開始站在那里還沒開始邁的那步,一共是九步。我先往右邁步,他往左,每踏一步,就喝出步法對應的九星之名,當喝出「北斗隱元右弼星君」之後,我們收勢落穩了步,又齊聲念道︰「乾尊曜靈,坤順內營。二儀交泰,**利貞。配天亨地,永寧肅清。應感元黃,上衣下裳。震登艮興,坎順離明。巽旺兌生,虎步龍驤。天門地戶,人門鬼門。衛我者誰,昊天旻蒼。今日禹步,上應天綱。鬼神賓伏,下闢不祥。所求如願,應時靈光。急急如律令!」
我們的話音一落,韓叔伸出左手,小徐哥哥立刻把那把劍遞了過去。只見韓叔特有氣勢的拔劍出鞘,衣袂飄飄的舞了起來,隨著自己的步伐念道︰「日間劍光照吾體,夜間劍光照吾身。天神聞之低頭入,地神聞之鞠躬行。應是天魔外道,邪鬼神祇,妖孽怪物之類,急速潛藏,頭破腦裂,急急如混元上帝律令!」念完,順勢朝向上飄著的香煙揮去,揮了一會兒,猛地拿起桌上的瓷瓶,打開瓶蓋到處了點東西在黃表紙上,在劍刃上一擦,頓時劍刃變的金光閃閃的。然後他又拿著劍一頓揮舞,步法錯落,之後猛然朝右邊刺過去,同時大喊一聲︰「破!」
韓叔剛剛拿浮塵的時候是用左手,按照之前說的,是屋子里並沒有事兒,不過看剛才他的樣子,好像真的把什麼妖魔給破了一樣。
之後他把劍還給小徐哥哥,念了一大堆收壇的咒,然後又就地打了會兒坐,在那兒呼哧呼哧的假裝平穩呼吸。
不一會,他站起身來,對站在一旁不敢走也不敢出聲的溫老板和王姨說︰「現在妖魔已經除掉了,這兩張靈符,我用來保你家用不受邪魔外道侵害的,這個儀式是聚化陰氣的,所以怕陽氣驚擾,在場越少人越好,請你們二位先回避一下吧,兩個小時之後回來就行。」于是他們倆客套了一下就走了,大概這麼干呆著無聊死了,早就想走了。
然後韓師傅交待那個工人把返潮的地方都給處理了,兩張符隨便砌在哪里都行,就放手不管,退出來跟我們聊天。
「韓叔啊,你那小瓷瓶里裝的是什麼寶貝啊,金閃閃的。」我好奇的問到。
「金粉。」韓叔簡潔的回答道。
「啊,金粉有什麼妙用啊?純金的還是自己用什麼材料煉制的?抹到劍上,如果真的除魔,會加強法劍的威力麼?」我繼續問道。
「魯美門口三塊錢一袋買的。」韓叔手里拿了一大把面紙不停的擦汗。這麼大熱天穿這麼多,剛才舞劍又那麼賣力,估計里衣都得濕透了。
「魯美買的?那這玩意有啥用啊?」
「增強視覺沖擊力。」韓叔還捅上文詞兒了。
「啊,這樣啊,你不說儀式什麼的都是真的麼?」我鄙視的說道。
「叔說的是教你的都是真的,又沒說重頭到尾都是真的。今兒咋這麼熱呢,這一頓折騰出了我一褲兜子汗……」韓叔抱怨著。
好吧,我閉嘴了。過一會工人干完活,我們幾個一起把弄髒的屋子收拾了,然後溫老板他們就回來了。
「溫老板,事情都辦完了,靈符已經與貴府渾然一體,安宅結界已成,可永保平安,我保證,你們永遠也不會再因為這座房子鬧邪來找我了。」韓叔擺出了高深臉,真誠又善良的樣子對溫老板說道。
見一切搞定,王姨微笑著攬著溫老板的胳膊說︰「偉華,這回韓師傅可幫了我們大忙了。」說著,眼神溫柔的看著溫老板,樣子可愛極了。溫老板看起來也很滿意,微笑著跟韓叔說︰「您幫我們家不光驅了邪,還做了保護結界,真是面面俱到,讓您受累了。」說罷,輕輕抽開被王姨攬著的胳膊,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遞給韓叔︰「韓師傅,這些不成敬意,請務必收下。」韓叔也沒推月兌,大大方方的收下了。然後溫老板有拿出兩個小紅包遞給我和小徐哥哥,說道︰「兩位小師傅也辛苦了,不成敬意。」我看了小徐哥哥一眼,也假裝大大方方的收下,其實心里都樂開了花。我姥管錢管的嚴,從來不怎麼給我零用錢,于是我對錢這東西特有好感。
客套了幾句,溫老板親自開車把我們送回了韓師傅店里。回去之後,幫韓叔把帶去的東西整理了一下,于是就告辭回家了。那個紅包里面有五百塊錢呢,我揣在兜里,用小手死死的捂著,幸福洋溢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