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汽車站坐客車,直達終南山景區腳下,沒錯,我們買了票進了樓觀台景區。師父跟我講,樓觀台是天下第一福地,尹喜就是在這兒把老子扣下讓他講學的,道德經就是在這里誕生的。
先到的是藥王殿,師父讓我認認真真的拜一拜,于是我照做了。藥王孫真人的塑像很高大,很帥氣。之後師父帶我悠悠達達的逛,遇到神殿就拜一拜,然後給我講一些小故事。師父似乎很開心的樣子,話也多了起來,也那麼不著調了。他跟我講,這樓觀台的道長,算起來還是他的同門呢,原本在龍門洞拜師入道,師從龍門派第二十八代玄裔。唔……沈陽太清宮也是龍門派的,里面呂祖靈簽準的不得了,不過解卦方面嘛,不可說了就……
走了好久,已經走出了景區範圍,師父領著穿的像個豆包精似的我,在艱難的山路上繼續前行。走了能有兩個小時,來到了一片豁然開朗的地方,高大的松樹杉樹恰好空出好大一片地方,堆積著雪,只有一條堪堪被踩出來的小路。剩下的積雪溫柔的覆蓋著地面,形成了溫和的流線,在陽光的照射下,上層微微有些融化,晶瑩剔透的,而樹枝上尚未消融的落雪,往下滴著水珠,看起來好清爽,好好吃的樣子,空地的另一頭,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個小房子。
師父帶著我順著那條小路走了不遠,來到了那房子的面前。那是一間很奇特的房子,能看出用了木材,石材,還有磚頭,房頂上蓋著厚厚的草,總之有一點不倫不類的樣子。
師父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清秀的小伙子。感覺穿的很少的樣子,一身運動服,里面估計連毛衣都沒穿。他身高一米七五的樣子,不過身姿挺拔,有點兒器宇軒昂的意思,眉清目秀,眼含笑意,看起來非常的友善。
「禹霄啊,幾年不見帥多了啊,還長個了,瞅著氣脈運行的不錯,修行如何了呀~」師父笑眯眯的看著那個小伙說道。
「禹霄哥哥好!」我跟在師父後面探頭探腦的打招呼。
「陳叔進來坐。」說著就把我們迎進屋,然後搬來一把看起來已經有年頭了的木椅子,說道︰「請坐請坐。」師父在屋里桌旁原有的大椅子上坐下,我坐在了他搬來的小椅子上。
「我已能固守乾坤二宮,但是還不能參透如何使其上下沖合。」禹霄哥哥有禮貌的回答道。
「恩……就你師父那水平,教成這樣,算你悟性高,不錯!」師父雖然是在吐槽,不過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模了模胡子繼續說︰「對啊,你師父呢?這大冬天的,下山了?」
「師父已經在去年的時候尸解而去了。」禹霄哥哥波瀾不驚的說道,好像不是他親師父似的。
「啥?沒了?我問你,是真尸解了還是死了?」師父瞪大了眼楮問道。
「去世了……」禹霄哥哥輕聲回答道。這里解釋一下,道教里的尸解大意就是成道升仙了,只留下了身體,或者是衣服。但是真升仙的反正誰也沒見過,于是一般的老道去世,就說尸解而去,羽化升仙之類的,其實就是死了的尊稱。
「那咋不告訴我一聲啊!?」師父大呼小叫道。
「您老當年不就跟我師父說什麼相逢何必曾相識,一切隨緣什麼的,然後一直就沒留聯系方式,每次都是你來這兒找他的呀。」禹霄哥哥尷尬的解釋道。
「哎……緣法啊!」師父非常滄桑的嘆了口氣,然後盯著禹霄哥哥,好像在思索的樣子。不過是他裝深沉不給人家留電話的,賴什麼緣法嘛!
「陳叔你也別難過了,生老病死都是逃不掉的。」
「禹霄,你師父葬哪兒了?今晚兒咱幾個陪他說說話去。有杯沒,拿四個。」師父突然開口說道。
「師父葬在了當年他給自己選的那塊地方上,您也幫著參謀了。杯子有,可是……晚上去麼?這山里晚上可冷的很啊,您和這個小妹兒能行麼?」禹霄哥哥猶豫的說道。
「你叔我行!小子給我記住,男人不能說不行!啊對,這小孩是我新收的徒弟,叫蘇淼,她姥給她帶的衣服足夠去南極了。你帶好火就成了。」師父不著調的說著。
「行……都听您的。對了陳叔,妙安呢?幾年不見,怪想他的,也不知道長高沒。他怎麼沒來呢?」
「他啊,內傷了,等好了,下回帶他來。」師父說著,好像微微皺了眉。
「啊?內傷?跟高手打架了?不能啊,妙安多老實啊。」禹霄哥哥一臉驚訝,說道他師父去世他都沒啥表情呢,一說我師哥內傷咋就這麼夸張。
「七情之傷,直傷五髒,可不是就是內傷。前幾天失戀了,正跟自己較勁呢。」師父隨口答道。
「那你咋不給他治啊?」
「沒得治唄,解鈴還須系鈴人,就算用了針藥緩解了癥狀,他自己不解開這個結,那永遠治不好。都老大不小了,這點兒事兒過幾天就能想明白了。」
「這樣啊,陳叔你們先坐,我去弄點吃的。」禹霄哥哥的表情又回到了之前波瀾不驚的溫和,說著出門了。
「師父?您咋了?」我看師父又搖頭又嘆氣的,小心的問到。
「這麼多年的一個老朋友就這麼沒了,心情不好唄。」師父幽怨的看著我說。
「師父是修行人,不應該太上忘情的麼?人死去了都是自然規律,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我這句是想安慰他的。
「是啊,死了一個人,對自然規律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對我來說有,他是我的故交好友,就這麼失去了,當然會在意。」師父嘆了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發繼續說道︰「太上忘情絕非無情,而是不為情所牽、所擾,不要讓感情成為自己的牽絆。簡單點說,這句話是教人灑月兌的,而不是讓人摒棄感情,無情無義。」
師父說的很復雜的樣子,其實太上忘情什麼的,我也只是听說,基本上連自己的理解都沒有呢。看師父這麼正經的對我說,我也不敢怠慢,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師父那就這件事兒來說,你灑月兌了麼?」我小聲的問到。
師父低著頭沒看我,輕聲的回答道︰「沒有,當然沒有,你師父一個普通老道,哪有那麼灑月兌,這世界上一個才能出幾個太上級的人物啊。」師父的語氣似乎有些失落。
「那……別難過了,試著灑月兌一點兒唄,學學太上他們。」我悄悄的走過去,像模像樣的輕輕的拍拍師父的後背。
「哎……不用費事了,師父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太上沒學好,一不小心把自己再給學沒了。我對現在的自己挺滿意的。」師父臉上的幽怨終于散去了,嘴角勾起了一絲嘲弄的微笑。
過了一會,禹霄哥哥進屋放了桌子,然後端了飯菜上來,一人一個粗瓷碗,滿滿的一碗米飯,然後中間放了一個大碗,里面全是蘑菇,只有蘑菇,各種蘑菇,為什麼一道菜里會出現那麼多蘑菇?我震驚了。
「禹霄哥哥,你不吃肉的麼?」我可憐巴巴的問到。
「恩。肉濁氣重,不吃的,而且師父叫我不可傷天下有情眾生。」禹霄哥哥一本正經的回答我。
「切……老丹爐腦袋里那些面想法啊,整的他這輩子都這麼面,你師父說不可傷天下有情眾生,那這米飯,蘑菇怎麼算?」師父挑釁一樣問到。
「草木無情啊,雖然有生命,但是沒有靈魂,是不算的。」禹霄哥哥放下飯碗,認真的回答。
「且不說你這鍋里的蘑菇算不算草木,就說,誰告訴你的草木無情?」師父也放下飯碗,認真的問到。
「這……草木不入五道,不進輪回,一生只有一世,之後就灰飛煙滅了呀。」
「這是你師父教你的啊?你說他是善呢,還是腦袋不轉個呢?人家只有一世,之後灰飛煙滅了,不能找你來世算賬了就能欺負人家了是不?自古以來花草樹木開靈智成精怪,甚至得道成仙的有的是,你吃了這蘑菇,興許就是吃了個未來的蘑菇仙,怎麼不算有情眾生?人家不入你人世間的五道輪回,但是隨著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又怎能說是不入輪回?」師父非常高深的抬杠道。
「這……」禹霄哥哥被師父頂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孩子啊,這天道本來就沒有平等這一說,萬物相生相克,生發死墓,有強的就有弱的,有被救的就有被殺的,有想要的,就要有舍棄的。只要不違天和,不必執著于這些條條框框,不過呢……你修行的是內丹,不吃肉也是對的,嘿嘿……」師父說完,端起飯碗又若無其事的吃了起來。果然是來抬杠的是吧。我一臉尷尬的看了看禹霄哥哥,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不一會,也端起碗繼續吃飯。
飯後,大家休息一會,整理了要帶的東西,師父帶來的那個布兜子里,居然裝的是白酒。整頓完畢後,我們就準備出發去看禹霄哥哥的師父了。
(今晚事兒多,這章是6月5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