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餐依然是蘑菇。那個小林似乎只會做蘑菇,還是看孫真人這麼做,偷偷學來的。要說修道之人到後期有點兒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我覺得也不是完全不吃飯了,而是口淡了而已,不著五味的真人吃飯,想必是不放油鹽,然後小林也不給我們放油鹽……
早餐我哭著喊著沒吃,原因還真不是嫌口味太輕,而是覺得,吃小林身上長的蘑菇,感覺上跟吃他的耳朵似的,總之好奇怪。師父沒辦法,只得找出包里剩余不多的餅干給我胡亂的吃了點。
簡單的吃過東西,小林帶我回到我住的石穴,師父說難得來這樣靈氣充盈的地方,于是沒跟來,自顧自的找地方打坐去了。進去一看,那石穴的里間,在我吃飯的工夫,已經擺了兩個大木桶。其中一個氤氳的冒著熱氣,而另一個則比較涼。
「這是要干什麼?」我問道。
「這是藥浴。你的身體屬于陰盛而損陽。今天是冬至,陰極而一陽初生的時候,今天來補先天元陽是最好的了。這涼水桶里面用藥都是屬于陽中太陽的藥物,而熱水桶里面的用藥是陽中太陰,能扶陽潤陰,調解你身體的陰陽,還能穩固營衛之氣。」小林溫和的答道。
「簡單點說呢?」我歪著頭繼續問。
「呃?還如何簡單說?我已經概括得夠簡單了。要是細致說,道理可多著呢。」小林皺著眉,一雙明亮的大眼楮眨巴眨巴,溫情脈脈的看著我,無辜的說道。
喂!感覺很奇怪啊!雖然你是長頭發,也確實長的挺好看,不過一眼看過去就是個男的啊,怕寂寞性格糾結也就算了,不要這麼明晃晃的擺出少女一樣的姿態好不好!
「好吧,其實就是能增強抵抗力是吧。」我無力的說道。瞄了一眼他那盈盈秋水般的小眼神兒,心想他內心說不定有多脆弱呢,還是不要多說話了。
他眉頭蹙的更緊了,思索了一會兒,舒展開了五官,露出了微笑,一臉釋然的回答道︰「現在的人是這麼說吧,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就是這樣吧。」
「那好吧,我泡進去就行吧,你回避一下吧。」我悶悶的說道。
「唔……我在水里給你擺了座位,你坐上別動就行了。一會你先泡熱水,浸入藥湯的時候敲敲木桶知會我一下,然後听到我在外面用竹竿敲地,就換到涼水里去,再听到我敲就再換。好了的時候我會喊你出來。泡的時候別說話別張嘴,牙齒扣住,舌尖輕抵上顎,意守丹田。明白麼?」小林溫和的囑咐道。
「意守丹田是什麼意思?」師父之前教我打坐的時候也跟我說過這個詞,不過我一直不能理解。
「哎呀,我沒有丹田,還真不知道呢。看書上說,大概就是全部神念都聚集在丹田吧。你還小,做不到的話,那就心里別有雜念就行。」小林模稜兩可的回答道。好吧,我瞬間又覺得他變得不靠譜起來了呢。
「我听明白了,你可以回避了。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了,我要開始閉嘴了。」我沖他揮揮手,然後就真的照他說的閉嘴了。
他也沖我擺了擺手就走出了里屋,把厚厚的門簾蓋上了,還能听見他在外屋歡快地絮叨︰「那兩桶水都是去年立春時候的霜露,是我親手采集淨化的,保存的好不容易,本想留著澆自己來著,既然你答應了每年都來看我,那就送給你啦。」
我心里默念︰「真是謝謝了大兄弟,沒白瞎你的大眼楮和雙眼皮,果然是個敞亮人。」
下水後,我彎腰模索著說好的座位,一下就模到一塊已經跟水一個溫度的方方正正的石頭。我坐在平滑又溫暖的石凳上,水到我的肩膀,只露出了脖子和腦袋。
我本身就有哮喘,泡在水里,好人都會覺得喘不過氣呢,何況是我,何況是本來就不結實的我還泡在熱水中。只覺得胸口像堵了一百塊泡泡糖似的,一呼一吸都有黏黏糊糊的東西阻攔著,不一會兒,就有點兒頭昏眼花的感覺。可是我依然記著小林的囑咐,不準張嘴,所以再難受,也硬挺著,畢竟得了這麼多年的病,遭罪是我比較擅長的了,只要能治好我,不光是救了我,還是救了我姥,遭點兒罪啥的基本已經對我構不成威脅了。我閉上眼楮,呼哧呼哧的用鼻子費力的呼吸著,覺得胸廓都有點兒疼了,只期盼竹竿敲地的聲音趕緊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分鐘,終于听到了清脆的敲擊聲。雖然已經難受極了,不過我清楚,如果猛地站起來說不定會眼前一片漆黑,嚴重了也許會暈倒。于是我謹慎的扶著木桶邊,緩緩的站了起來,等站直了,原地不動呆了一小會,確定沒什麼異常,就換到了涼水桶里。
由于剛剛從熱水里出來,腳伸進涼水里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刺激,而是並沒有什麼感覺。于是我果斷坐下了。相對于那桶熱的,管這桶水叫做「涼水」,其實並不是拔涼拔涼的,常溫而已。身體浸到水里之後,只覺得呼吸一下子通暢了,世界變得美好起來,全身的細胞都吸滿了清新的空氣一樣。坐了有一會,覺得身上的皮膚微微的有一點點癢,還不是那種讓人想撓的感覺,反而覺得麻酥酥的很舒服,不由得讓我聯想到了,我是不是在長新皮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想到小林還叫我「意守丹田」什麼都不想。好吧,我努力驅散腦子里那些奇怪的聯想,不過有的想法還是會強硬的冒出來。不過我已經盡力了。
過了一會,敲擊聲再次傳來,我換回了熱水桶。不過並沒有像上回那麼痛苦,要死要活的感覺。雖然微微的有一點點呼吸困難,不過程度就跟一口氣上三樓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完全可以承受。除去呼吸上還稍微有一點不順暢,我竟然覺得,泡的很舒服。不過在熱水里泡終究是壓氣的,在我剛剛覺得有些難受的時候,敲擊聲就響了起來,于是我就淡定換桶了。
這樣來回換了五次,我在熱水和冷水的桶里各泡了三回,總共有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最後一次在熱水里頭,那水已經變得有些溫吞了,不再冒熱氣了,水溫不涼不熱,感覺很溫柔,泡著舒服極了,直到小林在外屋跟我說可以出來了的時候,我都沒有喘不過氣,總之愜意的很。
我擦干身體迅速穿好衣服,悠哉悠哉的晃悠到了外屋,心滿意足的看著小林抿嘴傻笑。
小林見我傻笑,也沖著我傻笑起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想問,我能不能張嘴說話了?」
「啊,能了能了,泡完了就可以了。不過即使不能你不也已經說了。」小林似乎說的對,我坐在那里一下子斷線了,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你留在這里休息一下,你現在不能受寒,雖然有洞天保護,不過再怎麼保護,已然是冬天,這個是無法改變的。我幫你找你師父去哦。」說著,小林揚起眉毛,沖我咧嘴一笑,就走了出去。
這回笑的還挺陽光挺爺們兒。心想,氣質什麼的真是不得了,氣質爺們兒了,就連隨意擺動的發梢都顯得瀟灑,要是氣質少女了,就算超過一米九的身高也會顯得嬌柔嫵媚的。不過話說這小林是不是精神分裂啊,他體內一定是有個小人,踩一腳離合他就換擋了。
我從櫃子里拿出被子,給自己絮了個窩,舒舒服服的趴著,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等師父。覺得沒等多久,師父和小林就回來了。
只見師父一臉凝重的跟我說︰「孩兒……大事不好了。」
看師父這個樣子,我心里一驚,趕忙問︰「咋了?出啥事兒了?別嚇唬我,是不是我姥?」
「恩,是你姥。」師父臉色更難看了。
我的心里覺得像被大錘子砸了一下似的,戰戰兢兢的問︰「到底咋了,趕緊告訴我啊。」
「這幾天我天天都給你姥發短信報平安,她雖然不會發信息,但是會看。從昨天來小林這兒開始,洞天結界里沒有信號,我也忘了回事兒了。就剛才,我突然想起來這碼事兒,立刻出了洞天給你姥打電話。沒被她罵死,她說昨兒給我打了一天電話,無法接通,快把她急死了。她讓我迅速帶你回去,見到我之後還要殺我炸茄盒……」師父可憐巴巴的看著我,越說聲音越小。
「你還能行不了?說的那麼嚇人想嚇死我啊!就這事兒啊,你還真怕她拿你炸茄盒啊。那啥,師父,啥時候回去啊?」我可算松了一口氣,心里暗暗地想,為什麼我攤上了個這麼不著調的師父?不過一想到《七龍珠》里頭悟空的師父武天老師也沒比我師父靠譜到哪去,一下子覺得平衡了。
「你從來沒離開過她身邊,這一走就是這麼長時間,也是該回去了。這麼的,明天就走吧。」師父看了看小林,然後看了看我,說道。
「啊?明天走?不能再陪小林呆一天了麼?」雖然覺得小林很是奇怪,不過臨到分別,居然難以抑制的覺得有些戀戀不舍。小林沒說什麼,不過一臉落寞的樣子,肯定心里的寂寞又升起來了。
「哎……這不還有整整一天時間呢麼,這才上午,抓緊時間陪他好好玩吧,反正明年還會來的。得了,你們去玩兒吧,我這老道士也干點兒老道士該干的事兒去。我去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藥材啊土特產什麼的。」說著,低著頭就走掉了。
一整天,小林帶著我在他的洞天里參觀,玩耍。這個洞天也算是比較大了,而且好玩的是,有各式各樣的石穴,石穴里頭有的錯綜復雜,有的稀奇古怪,還有的,里面住著一些小動物。我玩的非常開心,也累壞了,可能是傍晚跟小林看洞天里的丹霞的時候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很踏實,沒有做夢,醒來的時候全身輕松。天還是黑的,師父還沒醒,估計現在不超過四點。不過一想到今天就要走了,就覺得有點失落。不過家里姥姥還在擔心我,肯定特想我,我也想快點見到她。哎……告辭就告辭吧,反正小林還會活很久,再來的機會有的是。于是我自我安慰了一會兒,平復了下情緒,在心里默默的準備著跟小林告辭的話,然後,又睡著了。
(如果我因為英格蘭輸球而決定斷更一周默哀也不會有人撓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