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懷忐忑的在被窩里貓了好長時間,三姨姥到了快八點的時候才來敲門。居然是若無其事的叫我們吃早飯。
「妹子,剛才,到底怎麼了啊?」姥姥上前關切的問到。
「沒,沒啥。就是有一家的狗驚著了,帶著全堡子狗不老實。」看三姨姥唯唯諾諾的樣子,短短的一句話,說到後來居然還低下了頭,一看就是在說謊,沒有比這更明顯的了,肯定有事兒故意瞞著我姥,沒跑兒了。
「三妹子,老老實實告訴姐,有啥不能說的啊。」我姥皺起眉頭,音調也提高了三分。
「這……姐啊,不是我故意瞞著你,就是這事兒你知道了又幫不上什麼忙,而且實在是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挨不上,你就別問了,大過年的,晦氣。」三姨姥言辭閃爍扭扭捏捏的解釋道。
要說女人的好奇心能害死喵,我姥雖然一輩子性格風風火火的,不過也沒擺月兌「女人」這一屬性,于是她繼續問到︰「到底啥事兒不能跟姐說啊,你都說跟我一點兒關系沒有了,那有啥晦氣的。而且姐家住那麼個大鬧市,有啥晦氣能跟著我跑上千里地回市中心啊。人氣兒沖沖就沒了的東西,況且,我也不是特信這個。跟姐講講唄~」我姥非常有誠意的拉著她的手,三姨姥還是低著頭,扭扭捏捏的樣子。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到底怎麼回事兒,我已經不想听了,于是趁著沒人注意我,偷偷的用被子緊緊地蒙住頭。不是我從小就喜歡逃避還是什麼的,總之,有些事兒,確實一點兒關系沒有,為什麼要上趕著貼過去啊,奇怪的事什麼的,一般人當個奇聞異事一听一過兒就完事兒了,而我,某些方面來說,已經不是一般人了,一听容易,怕是沒那麼容易過去。師父也跟我說了,有些時候,別人一說一過的怪事,被我听到了,就算是種下了緣法。我問師父,那為什麼別人听就不算種下了緣法。師父回答的是,因為入了這個行,懂這方面的事兒,事情就會找上你。別人听說了,也算種下緣法。可緣法這東西,好比一顆種子,這顆種子在別人那,也許根本沒有足夠的陽光和良好的土壤生長。也許到那個人死,都不會發芽。師父給我解釋了很多為什麼我們攤上難纏的怪事的幾率大,還有不要瞎打听一些亂嚇人的傳聞。他的話里有什麼大道理沒有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卻靈敏的總結出了他話里的中心思想,那就是,怪事兒找上門了別逃避,沒找上的別上趕著,不然出了啥事兒惹了啥大麻煩就活該倒霉,誰讓你就招這玩意兒呢,沒整。不過師父最後跟我強調的內容讓我安心了不少。他原話是︰「要真惹上啥了,第一時間告訴師父,看師父殺他個干干淨淨!哈哈哈哈!」看師父張狂的樣子和那句「殺他個干干淨淨」的調調,果然他也看了《大宅門》。
閑話不扯,話說此刻我正緊緊的攥著被角,死死的閉著眼楮(我神經反射區可能不對勁,應該捂耳朵才對吧……),在黑暗中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可是奈何那時候還年輕,耳朵也好使,外面她們的談話還是不幸被我听到了。
「姐啊,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也不瞞著你了。這事兒用不了一天肯定傳遍了,我想瞞也不行啊。」三姨姥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勇氣,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記得昨天跟你說的那個老趙家喝農藥了的男孩兒不?他爹想不開了,家人被狗叫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時候都沒了一宿了。」
三姨姥話音剛落,只听我姥一聲驚呼︰「怎麼這樣兒,去看看沒啊?哎呦,沒了兒子沒了老頭兒,叫這家女人可怎麼活啊。」
「怪嚇人的,我家老頭子想去看看,我讓他過兩天的,兒子沒了不帶白天,老子也去了,我覺著,這事兒挺邪門兒的。」三姨姥小聲的回答道,仿佛怕驚擾到鬼魂一樣。
既然全部都已經听到了,就這麼著吧,不然還能怎麼樣。于是我從被窩里鑽出來,心想正常人都能看出邪門兒的事兒,盡量躲躲,我姥咋光顧著可憐人家女人呢?真是熱心腸過度了,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可憐別人。要是真沾回個陰煞邪靈,把自己家孩子給弄死了咋整,她看來果然沒想到這個層面。我姥吧,對于這些邪門的事兒,沒有事到臨頭,永遠會說不信,等真的事到臨頭了,又會理直氣壯的去找我師父。當然了,她所謂遇到邪事兒,都是跟我有關的,她自己,淨遇祥瑞來著,就連自己走陰暗的夜路覺得不安,好像有人偷窺這種最正常不過的反應都基本沒有。我覺得她不是有神仙護體就是八字罡魁鎮守,不然,作為一個女人,實在是太不科學了。
我姥听三姨姥這麼說,也點點頭,說︰「也是,妹夫體格也不太好,別再沾著啥。得了,我也不瞎操心了,孩子早醒了,一會兒我就過去吃飯,妹子你先忙和著。」
三姨姥應和著出門了。姥姥拿過在炕上捂的溫熱的衣服給我穿。其實我已經這麼大了,不太喜歡姥姥給我穿衣服,她手有點重,這麼多衣服穿完,我總有種要被玩兒壞了的感覺。不過她總覺得我自己穿的「窩囊」,親自動手穿的才看著順眼。
吃完飯沒多一會兒,就听見一個女人哭喊著進門,看門狗雖然拴著,不過朝著她沒命的撲。
她用力的拍著門,透過玻璃能看到她憔悴不堪卻神情癲狂的臉。
「有沒有看到我家小南?有沒有看到他?他是不是在你家?開門啊!」女人瘋狂的叫喊,用力的拍門,此時,跑進來幾個人,把她扯回來,可是她似乎力大無比,掙月兌了那兩女一男,又跑出了院子。
三姨姥心有余悸的開了們,快步上前問其中一個年輕一些的女人︰「大妹子,這是咋了?」
「哎呀,今兒被狗叫起來之後,不都知道老趙家出事兒了麼,我們近邊兒的幾家都忙活他家的事兒呢。剛才嫂子才發現,小南不見了。被老趙家那事兒一驚嚇,再趕上找不到兒子了,一下邪火就上來了,誰都攔不住,挨家挨戶的問小南哪兒去了。你也別擔心了,這股火兒下去了,或者找著孩子了,也就沒事兒了。」說完,那個阿姨就急忙的追了出去。
大人們都沉默不語,看門狗還在警惕的豎著耳朵盯著門口。
「姐,這回出事兒的是老趙家的鄰居。咋回事兒你也听著了,孩子丟了。他家仨孩子,兩男一女,丟這個是小兒子,才四五歲。」沒等我姥問,三姨姥主動交代了事情原由。不過她似乎有點兒被這陣勢嚇到了,語氣雖然已經盡量平靜了,不過還是能听出來受到了些刺激。畢竟,好好的一個堡子,哪兒有什麼連著發生的大事兒啊,而且剛剛那個女人拍門時候的臉,實在是太可怕。
我姥也不是完全的神經大條,先不顧丟孩子的女人今後怎麼過了,而是攬著三姨姥的肩膀,回屋耐心的安慰起她來。
沒多久,堡子響起了大喇叭廣播,大人們也都奔走相告。青壯年男人大部分去找小南,剩下的跟老趙家有親戚關系的,幫忙配合警空格察,再就是料理後事。警空格察果斷認定是自殺,其實不用他們說,有些常識,並且對老趙有些了解的人都能判斷出來了。倒是小南的事情,因為昨晚還有人看到他了,時間不夠,不能給立案幫著找,讓大家很憤怒,不過也是敢怒不敢言,私下里埋怨埋怨罵兩句而已。
本來我姥也想跟著去找孩子的,被我三姨姥極力勸下了。大隊都說了,有孩子的都好好看孩子。畢竟人家孩子是孩子,我也是孩子,而且我身體不好都是出了名的,三姨姥也是真怕有個什麼閃失。我姥也不是完全不听勸,尤其是想到了關乎我能不能健康成長。她是不會允許我有半點閃失的,除非有時候自己太沖動完全沒有想起來顧及我。
嘛……既然她想起來了,那肯定是我優先,加上我可憐巴巴的抓著她的手,就差眼淚汪汪的了,可能看這出她也心軟了,好歹是留了下來。我倒不是怕三姨姥照顧我,能把我照顧壞了,而是真心怕我姥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公無私挺身而出,雖然疑似有神仙護體,但是萬一有點兒啥事兒可就不好了。我知道自己無論能力還是年紀都太渺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須攔住她。
姥姥給我講故事,然後三姨姥問了我很多學校的事兒,學習好不好,喜不喜歡上學什麼的,我都敷衍著一一回答。到了中午,吃過午飯,我特別不爭氣的睡著了。火炕實在是太暖了嘛。我還想一直看著我姥,別讓她亂跑呢。等我醒來,已經下午三點多了,看樣子我姥並沒有亂跑,跟我三姨姥兩個人聊著天。
我睜著眼楮緩了一會兒,就見三姨姥爺急匆匆的帶著寒氣回來了。
「小南找到了。」三姨姥爺上來就這一句。
姥姥听了急忙站起來,問到︰「在哪兒?怎麼樣了?」
「哎……自家門口兒的井里,活活淹死的。井蓋還是蓋著的。」三姨姥爺沉重的嘆了口氣說道。我姥姥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而三姨姥眼楮里已經閃出了淚花。
我心里感到莫名的恐慌。死人不可怕,但是接二連三的橫死,即使都死的特別科學,沒有任何靈異痕跡,也會覺得很邪門的,涼颼颼的感覺油然而生。
(前幾天忙,去哈爾濱,回來的火車上把自己窩的全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