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們辭別了三姨姥一家,早早的就坐上了三驢蹦子去鎮上乘客車。車上非常顛簸,而且一路上飯店都略埋汰,加上身體有些不爽,于是一路上沒怎麼吃東西。姥姥非常擔心我,讓我好歹吃一點,不過吃進去的面包都吐出來了,而且覺得吐的比吃的多。還沒到沈陽,我已經昏昏沉沉的快要睜不開眼楮了,而且覺得身上非常冷。姥姥摟著我,時不時的拍拍我的後背,跟我說稍微忍一忍,馬上就要到家了。我無心應答,只是無力的縮在她懷里。
到了沈陽,因為回來的時候拿的東西就不多了,姥姥也沒說先回趟家,而是立刻打車帶我去醫院了。檢查結果當然是感冒,白血球高。我都發燒了,白血球能不高嘛。我覺得我姥肯定也不相信我是單純的感冒,畢竟昨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稍微長點心的都能把我這次生病跟昨天見鬼聯系到一起。不過姥姥還是先讓我掛上了吊瓶。畢竟保守治療消炎殺菌總是可以治病的。我小時候病的太厲害,要不是我姥敢做主給我下猛藥,估計都活不現在。
一切妥當之後,我老老實實的趴在病床上,藥水一滴一滴有條不紊的流淌著,姥姥坐在床邊,皺著眉頭看著我,拿出電話。
「老陳,來二院兒科病房一下,蘇淼病了。說來話長,你來一下就知道了。嗯,就這樣了,趕緊啊。」姥姥三言兩語的就掛了電話,肯定是叫師父來。她收起手機,輕輕的捂著我的手。醫院本身就有點陰暗潮濕,雖然有棉被,還是覺得又潮又冷。本來發燒就覺得冷,冰冷的藥水流淌在血管里,好像帶走了僅有的溫度。姥姥的大手一下讓我覺得好溫暖,我想說話,可是張張嘴,說不出來。姥姥發現了,告訴我先別說話,然後把棉外套月兌下蓋在我身上。
手上傳來的絲絲溫暖讓我安逸多了,就快要睡著的時候,師父來了。
他看著我,眉頭緊鎖,二話不說,輕輕抬起我沒打針的那條胳膊,墊了一個疊好的小手絹,開始給我號脈。過了好一會,他才放開我的手,拿走了手絹。
「咋回事兒?能治不?」姥姥低聲問道。
「能治能治,經絡受了寒,不是事兒。把針頭拔了,抱我家去吧,我給治,包好。」師父信誓旦旦的說道。
「畢竟發著燒呢,把消炎藥打完吧。」姥姥說道。
「她這病這玩意沒有用,小孩兒打多了抗生素還傷身體。趕緊拔了針我帶走,還能早點兒好。」我覺得師父肯定沒跟我姥說全部的真相,如果這是經絡受寒而已,不至于這麼著急。
「還是打完吧。」我姥執著的說。餓了吃飯,病了打針吃藥,其實我姥還是比較信賴傳統的解決方法。
「好吧。」師父也不頂嘴了,畢竟病房還有很多人,他默默的坐到我床邊,給我捏捏胳膊捏捏腿。不一會,覺得身上沒那麼冷了,我也就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在師父家門口。為什麼會醒呢,因為腦袋磕門上了。為什麼會磕門上呢,因為師父抱著我找鑰匙可能不大靈便,總之我醒了。
姥姥居然沒跟著一起,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把她勸走的。我迷迷糊糊的睜眼,動了動,師父看我醒了,問我能自己站一下不,我點了點頭,他放下我,順利的找到了鑰匙開門。
我精神好多了,居然還自己走去洗了臉。師父也沒理我,拿出個砂鍋開始煮東西。于是我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去里屋躺著去了。
不一會兒,師父端來一碗溫熱湯藥,讓我喝了。我聞了聞,味道還不是特別的惡心,于是小口小口的吹著喝,師父就在一旁看著。
把空碗遞給他,他隨手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問我︰「怎麼樣,好點兒了麼?」
我點點頭,似乎有點兒力氣了,問道︰「好多了,師父,我又怎麼了?」
「你啊,之前被自己喝的武曲神引血水給弄出了內傷,雖然表面上沒啥癥狀了,可是傷勢正在恢復中,還沒有全好呢,你本身就沒啥人氣兒,受了傷火氣更低了。再加上那孩子大概是午夜溺水橫死,陰氣極大,年齡小,心中有所需求,雖然要的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可依然執念極大。而且就你姥說的,他身上好像有個黑手印,我覺得他是被鬼給害死的,凶性更加三分,所以陰氣和戾氣都是不得了的,成了個不得了的厲鬼怨靈。你看到了他,居然還靠近了去,被他的氣場給硬生生的弄傷了。」師父溫柔的回答著我的問題。
我听的呆掉了,使勁思考了一下,又問道︰「什麼?厲鬼?可是他並沒有要傷害別人的意思啊,怎麼就是厲鬼了呢?還有,師父,那件事姥姥跟你說了吧,你覺得小南到底怎麼死的?」
「哎……」師父嘆了口氣回答道︰「小孩子是比較純粹的,雖然已經達到了厲鬼的程度,不過自己渾然不知,而且不管生前還是死後,全然沒有害人或者復仇之心,大概只是一門心思覺得冷,給燒了衣服,願望滿足了,就不再徘徊了。至于怎麼死的麼,當時什麼情況我也沒看到,不過我猜,應該是那個老趙,自己間接的害死了親生兒子,內心愧疚又痛苦的自殺了。死後大概是變態了,見鄰居家兩兒一女其樂融融,憑什麼自己就失去了獨生兒子,還是因為那種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覺得不甘心,午夜時候,見那個小男孩年齡還小,魂魄本來就不穩,媽媽還貼身照料妹妹,身邊沒有大人,就迷了他,讓孩子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到井邊,然後把他推下去了。也許是一時惡念,也許覺著自己殺了別人的孩子,就給自己找點兒平衡了。在有些人面前,根本沒有什麼天理、良心可言,這種人,就是已經入魔了。要說他害死那個男孩兒,論力量,那種中年變態鬼一起上十個都不是他對手,在沒有懂行的人出手的情況下,就算是活人,也能輕松殺死幾十號,甚至包括狗。哎……要說小孩子就是好,特別容易滿足,人世上那些可怕的東西還沒污染他。」
「不對,貪婪是人的天性……」我小聲的插了一句。
「誰告訴你的?」師父苦笑著問道。
「我師哥……」我低著頭小聲說,覺得自己把師哥出賣了。
「切,這臭小子……」師父皺皺鼻子嘟囔道。
听了師父的解釋,我心里百感交集。為什麼會有那種人呢?害死自己的孩子,又理所當然的害死別人的孩子,到底是什麼心態?難道這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精神的拓展應用?那孩子死掉的一瞬間為什麼不仇恨滿腔的把殺死自己的凶手給撕碎,讓他永不超生。可能是孩子小到不懂什麼是仇恨,才便宜了那變態。不過我相信,一定是會有報應的,真心希望以後的輪回里,小南能親手殺了他,以凶殘十倍的方式。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對待仇恨最高尚的方式就是寬容。也許我心性不是那麼好,反正我覺得,報應什麼的,分分毫毫都不會差,不然,欠下什麼,人家一大度就算了,如果真的能算了,那整個世界里,累積下來不能解決的果報越來越多,是會打破天地間的平衡的。佛家的東西我接觸的也不多,總之我能理解的他們說的因果,就是種下了因,必然有果,只不過不一定什麼時候報,也不一定報給當初欠下的人。就好像,張三殺了李四,然後王二麻子殺了張三,那張三就算吃到了殺人的惡果了。不過道家講的是,結下緣法,最終必然會還與當初參與之人。誰參與了幾分,果報就幾分,一點都不會差。不過,業障這些東西都是可以通過做好事救人之類的善行來抵消的,以上說的是,完全沒有任何消業行為之下的因果報應。
我蜷縮在被窩里,自己胡思亂想了好久。師父的湯藥似乎起效了,我覺得自己在冒冷汗,于是跟師父說了,師父又給我喂了些溫水,讓我躺好,給我手上臉上刺了幾針,然後從被窩里抓出我一只腳,用一根金針點刺隱白穴。金針很軟,進針非常難,尤其是腳趾那個皮糙肉厚的位置,更別說點刺了。看師父一臉認真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咦?奇怪?你不疼?」師父眨了眨眼楮,一臉疑惑的問我。
「有點疼,不過不是很疼啊。」我無辜的回答,突然,余光好像看到了窗口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于是我微微一回頭,看見窗外一個女人走過去,披頭散發的,眼楮往外突,嘴邊耷拉著發紫的長長的舌頭,看起來亂嚇人的,而且黏糊糊的。
我目不轉楮的盯著那女人走過去,她走的離窗口很近,不過似乎沒看到我。
確認女鬼走遠後,我皺著眉頭盯著師父,還好神經還沒反應到害怕,視覺沖擊就已經過去了,我平靜的說道︰「師父啊,我好像又看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