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慎兒
長信殿,呂雉微眯著眼側躺在虎皮長榻上,旁邊一個宮女手執孔雀羽扇有節奏的上下輕動的扇著,絲絲清風紓解著初夏帶來的煩躁。另一個宮女跪在榻前為其舒服的按揉著雙腿。
瑙銦蓮步輕盈的掀簾而進,身後跟著一個嬌俏的小宮女,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兩人恭敬的福身請安,呂雉微一抬手示意免禮,色澤溫潤的玉鐲畫出紅底金邊的衣袖,碧綠的瓖嵌粉飾——鐲子上的紋理仿佛有生命似地緩緩流動,襯著她光滑的手腕,愈發美麗動人。足以曉得平時做足了保養功夫,哪似那已過楓葉凋殘催人老的年紀。
慵懶的上下打量著瑙銦身旁的小宮女,緩緩開口道「嗯,不錯,芳容麗質更妖嬈,秋水精神瑞雪標,特別是眼角那顆細細的淚痣襯得整個人兒嬌嬌弱弱真是我見猶憐,來,過來給哀家仔細瞧瞧。」
小宮女依言低眉順眼的上前跪伏于榻前,呂雉挑起她尖細的下巴,不急不緩的說道「來給哀家捏捏手,記得你小時候也給哀家捏過,很舒服。」
又遣退了一屋子的宮女「你們都下去罷,瑙銦留下就行了。」
待全部人都退去,只留下瑙銦和那個小宮女「瑙銦,去把哀家早先吩咐的東西拿來。」呂雉看向瑙銦。
「諾,奴婢這就去。」
又看向小宮女「你們兩姐妹都是哀家自小收進宮的,在收進宮的那麼多家人子中,你們兩姐妹長得最是出眾,哀家也最看好你們。想必你也听說了你姐姐受的苦,真是為難她了。」
小宮女淚眼婆娑的望向呂雉「請太後開恩留姐姐一條賤命,慎兒就只有姐姐一個親人了。」
「放心,哀家做事自有分寸,不然也不會讓瑙銦做得如此興師動眾,她主子疼著她呢,不會讓她有事的。」
慎兒感激的伏地叩首「謝太後不殺之恩,奴婢萬死不辭。」
呂雉撐著右手坐了起來,伸手欲扶她「瞧你說的,當初哀家出宮路過街上時,見你們兩姐妹小小年紀在此賣身葬父,憐你們孝心感天接回宮里。怎會要你們的命呢。」
「是,太後不僅讓我們父親能夠入土為安,還善心接我們姐妹進宮賞口飯吃,我們的命本就是太後給的,自當衷心好好伺候太後。」
想起小時候衣衫破爛的跪在大街上,只為替父親求得好心人賞點棺材錢能入土為安,可父親的尸身都快擱置得發臭了,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卻都熟視無睹的匆匆走過,甚至有些嫌惡的捂著口鼻。窩在姐姐懷里餓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醒來已經身在皇宮里,姐姐告訴她是當今太後替父親買了棺材安葬妥當,又憐他們身世可憐遂入宮為俾,雖只是最低等的家人子,可總算是活下來了,這命,是太後給的。
動容的站起身「奴婢惶恐,卑賤之身哪能讓太後娘娘來扶奴婢呢,真是折煞奴婢了。」
瑙銦不一會兒便拿著呂雉交代的東西走了過來,奉于雙手之上。
接過瑙銦手中的東西,呂雉執起慎兒垂在身側的手將東西擱在她手中。
那是一個錦紅色的檀香木盒,發出幽幽的淡香。
「打開來看看,可還喜歡?」呂雉開口說道。
慎兒依言筘開檀香木盒的銅扣,一支璀璨生輝的蝶蘭寶鈿花釵靜靜橫躺在盒子里,慎兒惶恐的跪下將檀香木盒奉于頭頂「如此寶釵慎兒妄不敢要,還請太後娘娘收回。」
呂雉從盒中取出那支蝶蘭寶鈿花釵輕插于慎兒的發上「哀家賜給你的東西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怎麼哀家的東西你不喜歡嗎?」
抬頭接觸到那銳利的目光,便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壓抑感。太後怎麼會無緣無故賜給她這麼貴重的東西,她一個小小的家人子怎可佩戴這蝶蘭寶鈿花釵?硬生生地吞回滿月復疑惑,淺笑,再次叩首「奴婢謝太後娘娘賞賜。」
呂雉滿意的點點頭「嗯,冰雪聰明的丫頭,知道進退,起來吧。哀家有一事要交給你去做,你可願意?」
慎兒就知道太後娘娘不會無緣無故賜她寶物,果然呢。
「奴婢萬死不辭。」
「別總是死啊死的,多忌諱。哀家說了你們兩姐妹都是哀家喜歡的可人兒,這件差事不難做,是個美差。」
「諾,只要太後娘娘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盡心去做,不知太後娘娘要慎兒做什麼?」
「過段時間,哀家會從家人子中選出姿色最好的也最可心的送入各個王的封地去,這麼多王爺哀家最不放心的便是身在晉陽的代王劉恆。他雖然平素默默無聞,可是要知道,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所以哀家想讓你竇慎兒去代王那里服侍,以你的姿色聰慧定能博得劉恆的喜歡。」
呂雉斜眸看向慎兒,平平淡淡的聲音確如重石般落入慎兒的心底。
慎兒知道名為服侍,實則監視,不敢忤逆太後,只得恭順道「承蒙太後娘娘看得起慎兒,慎兒定當好好服侍代王,定不負太後娘娘的抬舉。」
呂雉笑道「你姐姐哀家自會好好留在身邊,你只要記得你竇慎兒永遠是哀家的人便可,切不可心生二意,否則你姐姐該何去何從啊。」
慎兒心中那塊大石仿佛又沉重了許多,太後娘娘是以姐姐為質警告她不可有二心,其實,為報葬父活命之恩她竇慎兒也是不會有二心的啊,太後沒有真正相信她呢。心中苦笑一番,臉上卻絲毫沒有異樣,笑意盈盈的回道「謹遵太後娘娘之命,慎兒絕不會心生二意。」
揉揉額頭,呂雉閉上眼「瑙銦,你帶她下去吧,哀家乏了。」
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諾」。瑙銦如先前進來一般悄無聲息的帶著慎兒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