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菱葉縈波荷颶風
愉悅,只是一劑淡淡的調味劑,無法真正讓人拋去雜念和不安,只是微不足道可以暫時忘卻心里煩憂。笑過之後,心中掛念娘中毒的事,不免露出擔憂的神色來,不再說話只顧著盯著自己的腳尖發杵。
「傻丫頭,人至出生那刻便有了七情六慾,心中不快就要說出來,總是憋在心里不讓別人知道,難受的只有你自己,去解決它的也只有你自己。或許你給了你在乎的人想要看到的那一面,可你要知道沒有永遠的懵懂不知,也沒有永遠的單純快樂,試著讓愛你的或是你愛的人真正了解你,清楚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肅然的眼神放佛要將張嫣看透看穿,她一個激靈將視線從腳尖處收回轉而望向他,剛好與他四目相對。不知為何,依稀從那雙深褐色的眸子里讀到了一絲漠然。只眨眼的功夫,不再是張嫣看到的漠然,而是給出很淡的笑意。又是先前如沐春風的感覺,讓張嫣有些分不清真實,其實他也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可那種忽遠忽近實在讓人捉模不透。
「我」。停頓片刻,張嫣還是說出來「娘中毒了,可是沒人會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心記掛著這件事,卻不曾發現身旁之人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那一抹不易察覺的蔑笑。
「你去過宮外嗎?認識有名的大夫嗎?可有辦法替我娘解毒?」
張嫣抱著渺渺無幾的希望看向他,滿心期盼他能給她一個安心的答案。
「宮里有個叫張德士的太醫,興許他會有辦法,可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
「張德士?」嘴里念叨著這個名字,張嫣恍然大悟的舉手拍向腿「對啊,我怎麼給忘了那個醫好百靈的太醫了,他進太醫院的時間不長,一般不會召見他給皇親貴族看病。」
記得他說他有個師傅很是了不起,或許他師傅有辦法給娘解毒呢,有了希望,不安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謝謝你。」找不到更好的話,唯有謝謝兩字給他。
落日的余暉漸漸拉長了兩人的影子,重重疊疊,糾糾纏纏直到合二為一再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誰的影子。他率先起身向來時的路走去,張嫣緊隨其身「你去哪兒?」
他跳上小舟,向張嫣伸出手來「該回去了。」
借著他手掌的力量張嫣跳上小舟,原來不知不覺間竟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坐在船頭望著落日一點一點離她越來越遠,她突然很是不舍,攤開雙手托住落日。
船頭的他白衣吹起,淡黃色的輝光緊隨著他,似在挽留那如雲如風的仙人。
張嫣突然心情大好,開口唱起了小曲兒「小舟橫截春江,臥看翠壁紅樓起。
雲間笑語,使君高會,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艷歌餘響,繞雲縈水。
念故人老大,風流未減,獨回首、煙波里。
推枕惘然不見,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聞道,扁舟歸去,仍攜西子。
雲夢南州,武昌南岸,昔游應記。料多情夢里,端來見我,也參差是……」
小舟不再往前,船頭,白色身影停滯,似要隱沒在那浩瀚的碧色海洋里,原來竟是躬身去摘那一朵嬌艷欲滴的蓮花。
沒有發現小舟的停擺,張嫣仍是歡愉的托著落日,唱著小曲兒逗樂。仿佛這一刻她身臨其境泛舟瀟湘的洞庭湖,金陵的玄武湖,錢唐的西湖……便是那「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的采蓮女。
漫步荷塘,微風拂面,清香宜人,船槳蕩起的漣漪更作荷心萬點聲,別有一番情趣繞心間。
直到手中蓮花滴出水落入掌心,這才點醒了那看得痴痴的人兒,他悄聲挨近張嫣,從背後將那朵蓮花插入她的發間。張嫣回頭莞爾一笑,歌聲遏制,卻依然不肯放手「看到了嗎?太陽就在我手里呢,萬物皆生都需要它,可此刻它就那樣靜靜的躺在我的手心。」
手托得有些發軟,張嫣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會意的挨著她坐了下來,學著張嫣的樣子雙手捧起了那抹落日。
暖流流淌著,有一霎那,時間如果就此停格,那是不是就會真正快樂。
有一霎那,時間如果就此停格,那是不是就像畫里的唯美,被鋪滿在白色的宣紙,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