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劉備離開劉焉軍後十數天,時值立夏,午後陽光顯得額外火熱毒辣。
本應平凡的廣宗郡城上依舊插滿黃色的旗幟,熾熱的陽光讓空氣的溫度一次次升高,不知何處傳來陣陣嘈雜的蟬鳴,吱吱咋咋的,徒添幾分夏日炎炎之意。
廣宗郡城外圍,四面八方皆被北軍五校將士包圍得嚴嚴密密,因為炎熱無風,本來威風凜凜的笙旗無力吊垂著,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中軍旗幟上書著一個大字︰盧。
雖說廣宗城被圍困得水泄不通,但本應在城牆上站崗放哨的黃巾士卒卻都躲在城牆背後乘涼,他們表情慵懶,士氣松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口中的話題更多都是天氣炎熱,廣宗城內哪家姑娘更嬌俏,而很少提及城外的官軍。
踏踏踏!
忽然,盧植軍寨大門敞開,一騎絕塵而出,飛馬來到廣宗城下,與城上黃巾保持一箭距離,馬上將長得虎背熊腰,手中黑沉槍舞空揮出幾朵槍花,對城上黃巾厲聲大吼︰
「呔!吾乃北軍屯騎校尉吳衍!爾等毛賊可有種與爺爺我一戰否?」
然而除卻陣陣嘈雜的蟬鳴,城牆上半響沒有反應……
吳衍面色大怒,手中黑沉槍猛然刺在地面,刺出鐺的一聲巨響,對城上暴吼︰「黃巾毛賊!爾等可有種乎?別像個娘們似的躲在被窩里,趕緊給爺出來!」
良久,廣宗城上終于冒出一個頭戴黃巾的人頭,那黃巾士卒探頭往城下飆了一眼,見吳衍獨自立馬與城下並沒有帶領軍隊前來,便很干脆的發出一絲冷笑,然後將頭縮回去退到陰涼處繼續與同僚閑聊天氣問題,全然不顧城下吳衍氣得七竅生煙……
吳衍連續在城下叫罵了半天,可任憑吳衍在城下怎麼喝罵請戰,城內黃巾就是愛理不理。其實這樣的情況已經連續了兩個多月……
自從盧植統領北軍五校將士以來,官軍可謂勢如破竹,一口氣將張角打得落荒而逃,然而張角退守廣宗以後借著兵力比盧植多,而且佔據城池堅守,盧植進攻兩次皆不能攻克廣宗。從那以後,盧植便不再主動進攻,而是將張角軍死死圍困在廣宗之外,然後派人建造攻城器械,一連兩個月,未曾再和張角交戰。
一些好戰的北軍將士實在無法忍耐,便時常未經盧植批準私下出營對黃巾罵戰單挑。起初有些黃巾戰將也忍耐不住策馬出來迎戰,但如今兩個月過去,黃巾軍都看慣了此類情況,任由北軍將士怎麼叫罵,就是死活不出戰……
此時天時暑熱,吳衍冒著烈日在空曠的地帶罵戰,很快便覺得口干舌燥頭腦發暈,溺戰無果,吳衍也值得抱著滿肚子怨氣灰溜溜的策馬回營。
踏踏踏,馬蹄錚錚,吳衍很快便風風火火的趕回盧植軍寨之內,飛身下馬,將手中黑沉槍隨手交給部下將士,從副官手中接過一碗暖水昂頭喝下。
「盧大人何在?」吳衍將手中杯碗交給副官,朗聲問道。
「盧大人正和幾位文官于主帳內鑽研書法文學。」副官不敢隱瞞,捧著碗回答。
「哼!」吳衍表情憤怒,跨開腳步就向著盧植中軍主帳走去。
「大人請別魯莽行事啊!」副官見吳衍表情陰暗連忙召來身邊數名將士,紛紛涌上前來攔住吳衍,生怕吳衍做出什麼傷害盧植的事來。
吳衍此時正值憤怒,屯騎校尉乃是統馭重騎之人,力氣自然巨大,他雄壯的臂彎一撥,兩三名將士竟被他就推小孩似的推得唏哩嘩啦地倒出數米。虎虎生風的邁開步伐,向著盧植主帳邁去,沿途士卒無人能阻!
此時盧植那龐大雄偉的中軍帳內,身高八尺聲如洪鐘可謂文武雙全的盧植正手握毛筆,暗運手勁,筆觸點在紙上,隨意而動,紙上立馬躍然出然道道大氣磅礡的鐵劃銀勾!
「盧大人!」
此刻吳衍口中暴喝著撥開帳簾跨步闖入,身後數名將士拉扯不住轟隆隆的倒在地上。
忽如其來的嘈雜讓盧植分神,手中勁道散去,筆尖無力停下,墨汁在之上暈開,本來一氣呵成意境非凡的書法就此作廢,引來周圍文官連連嘆息。
「盧大人!我吳衍願立軍令狀,請兵一萬進攻廣宗,若不能勝,我吳衍以死報國恩!」吳衍跨步上前,轟然單膝跪地懇求盧植發兵攻城。
「吳校尉忠心可表!」盧植面色緩和,並沒有怪責吳衍魯莽闖進來壞了自己書法雅興,將手中毛筆放下,上前一步,伸手親自將跪在地上的吳衍扶起,說道︰「但,發兵一事我不能允許。」
「為何!?」
吳衍心里暴怒,眼光如炬的盯著盧植喝道︰「盧大人乃懷大才之人,自領軍以來連破張角賊軍一十九陣,殺得賊軍一退再退!為何如今卻放任賊軍不思攻取?」
「張角兵力眾多,而且據守廣宗城池。若是貿然進攻只怕自耗兵力。」盧植回身重新執起毛筆,從旁接過一張新紙。
「盧大人足智多謀,能連破張角賊軍一十九陣,又豈會因為區區廣宗小城束手無策?想必盧大人是有所保留不願全力攻克黃巾!」吳衍面色暗怒,一章拍在桌面上,巨響驚得周圍文官暗暗打顫。
那些文官與盧植交好,听到吳衍的說話心里煞是不爽,開口喝道︰「吳將軍,你此話何意?欲要污蔑盧大人與黃巾私交否!?」
「我……」吳衍被反問得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
忽然,盧植確實昂天放聲大笑,笑畢,他才對吳衍投來贊許的目光說道︰「黃巾在我眼里不過風中殘燭,欲要殲滅黃巾,我有三十九條計略可用,保證黃巾三天之內滅于廣宗!」
「大人請下令!我吳衍願當先鋒若不能斬下張角賊首,我願受軍法處置!」吳衍立馬大喜,雙手抱拳對盧植抱有絕對的期待。
但盧植卻是擺手輕笑,說道︰「但我偏不滅張角。」
「為,為何?」吳衍再次無法理解,敵人已經手到擒來了,怎麼還遲遲不下手?
盧植緩緩將筆尖點在紙上,沉聲道︰「我在等人……」
「等何人?」吳衍和周圍文官皆露出一絲驚詫。
沒等盧植回答,那邊一名傳令兵從外面進入,單膝跪地抱拳對盧植恭敬道︰「盧中郎大人,營外有一名自稱是漢中山靖王之後的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