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衙門里吃了頓飯,不但得了一個當縣太爺的恩師,還被人家送了個字,當然最重要的是恩師他老人家對自己的絕對支持,周鯉覺得這一趟還是十分劃算的。
其實那個名額問題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有了個老師,而且這位老師的身後還有一個極其龐大的利益群體,雖說如今大順成了國朝正統,從戰馬上下來,開始使用大量文官治理天下了,但以老八隊和革左五營為首的勛戚及官員,依然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勢力,在地位面臨文官威脅的同時,他們也開始著力提拔任用新人了。
自己這個出身,這輩子是不大可能得到傳統文官階層的認可了,那麼干脆便跟著這些同樣出身不高的闖營老人干,至少在目前來講,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回到家中,將這消息和老爹一說,周漁也是激動地忘乎所以,他在外面打拼了大半輩子,雖然說也算是薄有名號,但也僅僅限于宛平縣內而已,而且還是市井圈子,老大老二給人家幫閑,靠著做事勤勉得力,勉強算是進入了富貴人的地界,只不過終歸不登大雅之堂。反倒是這個老三,不過才在科道上打了個 哨,現在竟然就能和縣尊大人搭上關系了,實在是讓他沒有想到,國朝素來對官家敬畏異常,眼看著兒子即將進入這個昔日只能遠遠駐足觀望的階層,周漁不禁老懷大慰,愣是拉著老三喝了幾杯老酒,這才心滿意足。
拜了個恩師的好處,就是上頭有人罩著,而且效果非常明顯,那提學官雖然對考學上頭也有些權利,只不過主要卻都集中在科舉上,在這雜科上的發言權,反倒是不如縣令。畢竟雜科考生出來不可能第一年就做官,而是做各縣輔佐縣令的吏目,所以朝廷在這上頭給了主官們很大的權限,若是兩人商量著辦也好,可如今林大人擺明了就要力捧自己的弟子了,提學官百般抗辯無效,最終只得怏怏然的認了栽,找廖家把事情說明。
那廖大戶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為兒子跑官昏了頭,見事情沒有辦成,居然將之前給那提學官的錢又要回來了,提學大人面上不說什麼,心中卻是恨得咬牙切齒,難怪人家林大人不要你家孩子,就沖你這不懂事的老子,也不該給你這個名額。
就這樣,周鯉很順利的拿到了推薦名額,加上他有個雜科滿分的身份,兩層護身符將底氣頂的十足。
三天過後,宛平縣十名學子便要去順天府參加府試,臨走前林大人又將周鯉叫了過來,好生交代了一番,因為府試的那位主考官也是出身老八隊,和他還有幾年同袍之義,周鯉頓時喜出望外,覺得此事十拿九穩了,卻沒看到林大人眉宇間露出的那絲尷尬。
順天府是個很大的概念,另一個時空的滿清,以及本時空的國朝大順,其轄區都包括了通州、薊州、三河、武清等五州十九縣,又混稱為順天府二十四州縣,後世河北保定等地界此時也在管轄之內,而大興、宛平二縣倚郭,稱為京縣,以北京城的中軸線為界,城東部及郊區屬大興,城西部及郊區屬宛平。
宛平縣的概念最早出現于遼代,宛平二字取自東漢劉熙所撰《釋名》︰燕,宛也,宛然以平之意。
後世北京的西城區、宣武區、豐台區、石景山區、海澱區、門頭溝區之全部或大部都曾為原宛平縣轄,周鯉家雖然也算是京城人士,但卻是住在石景山附近的,當時屬于較偏遠的地方。
而他們要考試的順天府大堂,則是在鼓樓東大街的東公街內,雖然同屬京城地界,相距卻也不近,周鯉等人在縣內雇了幾輛大車,顫顫悠悠的走了大半天的工夫,中途還在一座破廟中休息了一陣,晚間時分總算是到了地方,住在京中一處客棧,安心等待第二天的考試。
首先進行的自然是筆試,在順天府大堂中進行,國人怕官的心態再一次彰顯得淋灕盡致,盡管知道自己是來考試的,盡管知道自己現在勉強也算是在編人員了,可進到這順天府大堂里面,除了周鯉和那無時無刻不在秀下限的廖澤之外,其余八位還是覺得腿肚子轉筋,之前在外頭和周鯉有說有笑的侯彬,這會兒臉色白的像張紙,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除了他們之外,其他隸屬順天府州縣過來的考生也一樣,除了少數幾個還算正常之外,其余的都跟自己犯了彌天大罪,等著來這里蹲大牢準備秋決似的。
好在他們是來考試的,不是過堂。
雜科考試目前最高就到府一級,殿試之類的尚未準備就緒,估計三年之後才會有個結果,這次每個縣里的頭十名都過來走上一遭,選出三十個人來參加面試,面試成績最好的十個直接給個職務,類似于後世科長那種級別,其余的則全部打回所屬縣內,看當地官員的心情,以及當地官府的需求而定,獲得固定或者臨時的衙門工種。
周鯉既然來了,還帶著雙層保險,自然沒想過淪落到等機會的地步,那樣雖然老恩師也會給自己一份工作,但在人家心目中的地位勢必降低,你連個吏目頭子都考不上,將來怎麼幫人家辦事?
筆試自然是周鯉的強項,順天府這邊的題目雖然要比宛平縣中的更難一些,但也都在他可以輕松解決的範疇之內,于是他又早早的交了卷子,好在此時他早交卷的習慣,也已經隨著滿分的聲望傳了出來,因此倒是也沒人說什麼。順天府這邊負責看卷的居然是位有些格物基礎的行家,專門從工部給人家請來友情客串的,拿了卷子之後粗看幾眼,臉上那副很認可的笑容,便已經決定了周鯉的命運,其他考生偷眼望去,知道這次筆試頭名,基本上又要被這個滿分瘋子給拿走了。
周鯉心中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這些題天朝隨便一個初中生都能答出來,倒不是說古代人多差勁,事實上明朝末期漢人還是很提倡西學的,只不過全都集中在那些精英身上,比方說什麼方以智,徐光啟之類。平民百姓做事可以,但你要做事的方法弄成題目開考,沒受過系統教育的他們,顯然是答不出來的,他在這方面佔了大便宜,等閑人根本考不過他。
讓他心里沒底的,反倒是是筆試之後的面試,因為這一手宛平縣沒玩過,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規矩,而且頭一次出現的東西意味著根本沒有常例可循。
不過有一點值得欣慰,筆試成績在兩天之後發了下來,周三郎再次以滿分成績成為第一名,要是換在科場,這可就是連中兩元了,成績最好的三十個人分成了兩組兩天參加面試,而周鯉所在的組在第二天,這讓他有了一天的準備時間,也可以向那些提前去的人了解一下內幕,比方說很不幸被抽到第一天的侯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