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影一閃,她緩緩睜眸,卻是漸漸的冷了臉色。
「何事?」
她紅唇微吐,明明陽春三月的天,卻偏是透著一股子嚴冬的寒意。
只是妹妹機靈,又早一步得了皇上的賜婚,她雖然嫉妒,但也無法,也更不能去跟妹妹搶男人的。因此,也只好將這一份愛慕深深的放在了心里,打算終生不嫁了。
她低語,發誓一般的向他承諾著,不管用什麼辦法,她都會救活他的。
他分明……便是想要放棄了一切的那種求死的狀態!
有時候,愛一個人,並不一定非要去得到他,只要心里有他,能夠天天的看到他,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玉歌動了動身子,像是听到了她的話,又像是沒有听到,繼續眯著眼楮望天。
想到當日大婚,她在鏡里,他在鏡外,她所有的一切苦楚,他全部都看在眼里。原本她自毀了容顏,是想要他永遠的忘記她的,可誰知,這頭倔驢……他為什麼就這麼傻?
瑞蘭呆了一呆,急忙收拾了美人靠里的暖毯,又向跪地的落秋同情的看去一眼,搖了搖頭,快步跟上。
直到她終于施舍般的用了他一點點的雪山天蓮,于是,自此之後,他便更加拼了命的為她日夜不休的尋找著,卻是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王妃?」
落秋抽了抽嘴,「撲 」一聲雙膝跪落,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很悲痛︰「娘娘,求娘娘救救王爺!」
她鼻子一吸,眼里的淚水便奪眶而出。
門開了,一條縴細的身影無聲的閃入,又在瞬間掩上門板,疾步來到床前,只一眼,便再也挪不開自己的目光。
「昕,你當真,是一點都不想活了嗎?」
瑞蘭心下嘆一聲氣,將手中的暖毯為她披上,想一想,道︰「娘娘若是心里惦記,不若奴婢去看一看?」
正糾結時,玉歌懶洋洋的開口道︰「瑞蘭,本宮頭上的鳳釵不小心落在御花園了,你去為本宮尋一尋吧!」
玉歌微眯的眸光緩緩睜開,天上的流雲,已漸漸散了。
玉歌卻仍舊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淡淡的道︰「落侍衛此言差矣!本宮既非太醫,又非神仙?碩王爺既然傷重,自去請醫問診便可,又與本宮有何干系?瑞蘭!我們走!」
落秋心中一跳,試探著叫了她一聲。這樣的她,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陰狠。
那盈盈滿是淚意的眼底,充滿了深深的哀絕。
此時此刻,怕是這位王妃娘娘,已經是恨毒了皇後娘娘的吧?
即便這頭頂上陽光萬縷,卻又怎及得那心愛之人的一抹溫柔?
「昕!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的。」「可是,就這樣回去,本妃又怎麼甘心?本妃的男人,本妃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他的一絲眷寵,便要任由他就這樣的念著別的女人去死嗎?」
妒意深深的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瘋狂的叫囂著,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屈膝一禮,轉身重返御花園。
想到王爺那般生無可戀的求死模樣,落秋忍不住的就心酸,連帶著聲音也大了一些。
天蟾雪膏,黃蜂巨毒,千年蛙肉,雪山天蓮……凡是所有他知道的,听說過的,但凡能有一點點治愈她的希望,他都去為她千辛萬苦的采摘了來,不計手段的搶奪了來。而每一次,她都狠心的從不見他,可他卻從來便無怨也無悔。
這該管的能管,不該管的可千萬不要管!
阿容身子晃了一晃,眼里的淚水潸然而下。
心中驀的一下驚濤駭浪,無法阻止。
雖然說阿容這正妃娘娘是由婢女上位,身份低微,但他卻從來沒有小看過她的。因為阿容自小便溫柔善良,能看到她嫁給王爺,落秋也由衷的為她高興。
于是,瑞蘭的心再度提了起來。娘娘,這事,咱真的不能管啊!秋道聲想。
她不用藥,他便再找。
身後瑞蘭聞言頓時驚道︰「你是……碩王府的人?」
臉上一層蒙蒙籠罩的死灰之意,肉眼可見。渾身上下也不知道添了多少道傷口,縱使周身都纏滿著雪白的布帶,卻仍舊止不住那氤氳而上的片片血跡。
不由得偷眼瞧著自家的主子娘娘,心內暗自祈禱,娘娘,您可千萬不要沖動啊。
天寒地凍只是外在因素,最嚴重的卻是他的心傷。
這樣子陰狠怨毒的阿容,還是以前的阿容嗎?
落秋長嘆一聲︰「王妃娘娘,這一切,都是命!我們還是回府吧。」
瑞蘭便有些躊躇,娘娘這意思,到底是讓去呢,還是不讓去呢?
王爺的情況越來越是不好,王妃這次若是再沒有別的辦法,王爺他……
落秋搖搖頭︰「王妃娘娘,這一趟,是白跑了。」
落秋急了︰「娘娘!非是屬下不懂規矩,而是王爺這一次傷的很重,若是娘娘不肯相救,屬下怕王爺這一次便熬不過去了!」
一想及此,阿歡心頭,更是疼的厲害。
還有一句話,他卻始終不曾敢告訴這位可憐的王妃娘娘。zVXC。
王爺這心里放不下娘娘,這娘娘的心里,又何曾放得下王爺了?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啊,想到她剛剛去御花園晃了一圈,剛巧便看到王爺的正妃娘娘轉身離去的背影,是那樣的蕭瑟,又是那樣的。
「怎麼樣?她怎麼說?」
她不見他,他便離開。
頭上的陽光很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他很無奈,他已經盡力了。
心下一嘆,緩步邁入涼亭,撫著娘娘匆匆離去時所落下的御寒暖毯,里面,已經再沒了半絲的溫度。
可是現在,落秋卻有些猶豫了。
昕,你到底,是傷到了何種程度,才會這樣子的糟踐自己?
他守著,只是為了百年後的她。
阿歡一刻不敢離的守在床前,不時伸指去探探王爺的鼻息,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她上前兩步,側身坐在他的床前,執起他的腕脈細細探著,這一探,更加心碎不已。
她與阿容一母同胞,又是孿生姐妹,又一起打小進了王府來貼身服侍王爺,她心里對于王爺的愛慕,也並不比妹妹阿容少多少的。
王爺的心,從來便不在她的身上,即使她終于名正言順的成為了他的碩王正妃,他的眼中,也從來便沒有她。
那就是,王爺求死的意志非常堅決。潛意識中,他根本是自行封了身體的所有意識,听不進任何人的話語。只一個人,靜靜的守在那條通往幽寒的黃泉路上。
她喜歡王爺,但王爺心里卻沒有她。那麼,她就這樣守著他也好。
王爺?
數月不見,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娘娘到底,還是惦著王爺的吧?若不然,當初就不會問落秋何事了。
他還是那個他,卻又不是他了。
等得瑞蘭回來之時,果然便不見了娘娘的身影。
「可是,她若不肯相救,那麼,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王爺去死麼?」
喃喃的低語隨風而逝,不被任何人听在耳里。
正想著,鼻端忽然一陣淡淡的馨香飄過,她一怔,輕輕的嗅了嗅鼻子,眼前一陣發暈,不過片刻,便軟軟的倒在了床邊。
完了完了,這娘娘的心情才剛剛好一些,這王爺又要鬧哪樣啊?
她的臉,一日好過一日,而他的身體,卻是一日不如一日。
從御花園出來,玉歌並沒有返回帝寢宮,而是隨便拐了個彎,尋了一處涼亭坐下,半眯著眼楮,懶洋洋的看著遠處天邊,那朵不時聚來又散去的雲,不知道在想什麼。
路的兩旁,開滿了妖嬈綻放的曼珠沙華。
瑞蘭驚濤駭浪的心,便微微的平靜了一下,看樣子,娘娘是真的心如止水了。
碩王府,龍昱昕靜靜的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慘淡。緊擰的眉間,已經再看不出昔日的神采飛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生無可戀的死灰之意。
阿容不甘的說著,神情變得有些怨毒。
玉歌淡淡揚眉,淡淡說著,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對萬事萬物的不聞不問。
瑞蘭頓時就一怔,娘娘今日,並未佩戴鳳釵啊?下意識想著就要出聲,卻又猛然頓住,改口道︰「是!娘娘,奴婢這就去尋!」
起身,拂袖,那一襲如火般嬌艷的背影,有著一種席卷天地般的冷漠。
落秋傻傻的望著,頹然的起身︰「娘娘,真的不肯出手相救麼?王爺為了你,真的是去拼出了性命啊……」
帶著那樣哀絕的心意,他固執的將自己整個的舍了出去。
「娘娘,小心著涼。」
「哦?原來是碩王府的人。可是這碩王府的人,到本宮跟前求救,這是個什麼意思?」
在落秋起身的瞬間,一個嬌小玲瓏的人影從御花園的深處現出身來,急切的望著落秋。
阿歡現在,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見那一場的慘烈,不知王爺的絕望。
既然生無可戀,那活著,也便是一種煎熬。
心疼如刀絞。
她聲音哽咽,淚水四溢。
……
他以自己的生命,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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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一章把清清自己寫哭了,糾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