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挽歌 第五章 迷路

作者 ︰ 清媛

帝寢宮,龍子謹將所有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粉碎。

一切的跡象都表明,他小心翼翼萬般呵護遷就的的皇後娘娘,已經帶著她忠心耿耿的貼身宮女,以及肚子里孩子,毫不留戀的,已經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徹底消失了。

怒!

甚至連龍昱昕,她都改了口,變成了姑爺。

路走錯了,還能再回來嗎?皇從皮已。

瑞蘭裹著被子縮著車里,從簾開的縫隙中望著外面的山路。

好像,自從這位皇後娘娘一進宮,這突發的狀況便一日比一日多。

淑妃,明妃,麗妃,那是個個都明里暗里的祈禱著老天,保佑著那個女人,最好是死在外面,永不回宮。

自從上次,百里溪在碩王爺尋找娘娘不力,被人給參上一本之後,龍子謹一怒之下,便將他關入了大牢。

見他出來,直接將馬韁繩及催劍遞上,百里溪伸手接過,翻身上馬。然後,百感交集的回過頭去,看著面前一排排忠實而熟悉的屬下,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玉歌與瑞蘭兩人一路扶持,走出了好遠之後,才終于在一戶路旁的人家里,花了些銀兩買了一輛驢車,又買了一些干糧和水之後,便上了路。

一個西北,一個正北,差之毫厘,便謬之千里。

「慢!」

瑞蘭不由分說的從驢車里出來,然後,坐到另一邊的車轅上,一把奪過她手里的鞭子,架勢熟練的已經吆喝了起來。

這也正是百里溪為什麼一路追趕,卻仍舊尋不到她的原因。

張福低眉順眼︰「老奴謝皇上關心。老奴身子已無大礙!」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便是死,也是要死在他的後宮之中!

而幾乎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原本平淡無波的將軍府,再次激起了一股驚天駭浪。

張福突然出聲,百里溪勒馬回身︰「福公公,還有何事?」

龍子謹不停的在房里走來走去,心中的怒火幾乎已經上升到了一個不可遏制的高度。

但是這些,也只是歸于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他又怎敢去跟皇上抗衡?

好吧,姑爺就姑爺……玉歌微微的紅了紅臉,也就默認了。

自從上次說了要結拜姐妹之後,瑞蘭雖然是答應了,也不再叫她娘娘的,但卻是極其固執的喊回了她出嫁前的稱呼︰小姐。

而她與瑞蘭,也真正變成了患難的姐妹。

又趕了一段路,瑞蘭從車里冒出頭來︰「小姐,外面天氣冷,換我趕一會車!」

一想到她原本嬌美可人活潑好動的小女兒,此時正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里受著看不見的罪,她便心疼得不行。

等到後來,他實在等不及了,便又明里暗里的派了一些人出去尋找,卻仍舊是大海撈針。

「嗯!小姐說行,就一定行的。」

對于此,不止龍子謹煩燥震怒,百里溪也萬般不解。

黃沙漫漫,寒風肆虐,她忽然便對這一路的行程,充滿了各種的不確定。

竟是連生她養她的貼身父母都不顧了麼?

百里溪長嘆一聲,這活,真不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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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眾妃在得知皇後娘娘私自逃出皇宮之後,簡直是大喜過望。

張福顫著身子爬起,急奔大牢,去傳皇上旨意了。

卻壓根沒想到,她這條路,便是走到盡頭,也絕計不會見到龍昱昕的。

龍子謹不相信她不會不跟自己的家人聯系。雖然對外宣揚,是斷絕了一切的親情關系,父女關系,但是……龍子謹一直以為,那只不過是做戲而已。

龍子謹已經沒了耐心。

「老爺,我們可憐的女兒……她自從入了宮,就沒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原本以為,這後半輩子也就這樣了,卻不想,這才轉眼兩日不到,皇上便將他放了出來。

張福傳完龍子謹的口諭,一臉同情的看著他。

「那好吧!我一會來替你。」

「小姐,你確定,這一路往北能找姑爺嗎?」

于是,瑞蘭抿著唇,開心的笑了。

玉歌笑笑,左右互相的搓著凍得通紅的兩只小手,貓腰鑽進了車里。

瑞蘭用力的點點頭,像是在說服著自己,又像是在小姐打著氣。

他猛的停下步子,一聲怒喝,張福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下,小心翼翼的道︰「皇上。」

然後……繼續尋找娘娘的下落。

玉千凌疲累至極的倚靠在寬大的太師椅上,原本一身的戰場征伐之凜冽之氣,此刻,已經全無蹤影。

尤其是麗妃,更是一天一天的不停模著肚子里的孩子,格外急切的盼著這孩子,能夠快點長大,快點生出來……然後,她的孩子,便是下一任無可爭辯的太子爺了。

而這一切,正在路上趕著驢車的皇後娘娘,是全然的不知情。

有好幾次,這驢車都差點從這黃沙漫漫的古道上,一頭載到懸崖底下去。

與北邊蠻族邊關的那條路,是完全的兩個方向。

這十天里,兩人一路的風餐露宿,完全不知她們身後的皇城里,已經是翻天覆地的不知變化了多少個輪回。

「唉!命啊!這都是命!」

他的遷就,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致。

皇上啊皇上,縱然玉兒再不懂事,可你看在老夫一生為朝廷四處征戰的份上,你就不能開恩一次嗎?

數十數百陌生的面孔,或零散,或扎堆,或明或暗的將整個將軍府,團團圍困了起來。

可悲的是,玉歌,根本便不知道自己已經走錯了路。

龍子謹看他一眼,沉沉的道︰「福公公,身上的傷好了?」

「是!皇上!」

「看這驟變,是玉兒,又惹什麼事了嗎?」

這到底,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縴縴弱女子,是上天了還是入地了?怎麼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呢?

「嗒嗒」的馬蹄聲越走越遠,漸行漸遠,慢慢消失不見。張福一身落寞的搖搖頭,回宮復旨。

所以,但凡只要有一點可能,一點跡象,他都不會放過!

玉歌!

兩人白天輪流趕車。

起身,月兌去身上的囚衣,接過一臉堆笑的牢頭遞來的干淨衣服,利索的穿在身上。門外,已經有人牽了他的座騎以及隨身的佩劍,在一邊侯著。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不用。」

「百里統領,接旨吧!」

「來人!」

玉千凌一聲長嘆,他想起兩年前的封龍山之事……莫不是皇上從那個時候起,就打了主意?

這一路上,兩人從什麼都不會的官家小姐,變成了現在趕車的一把好手,這其中,是付出了多少的艱辛。

現在的他,僅僅只是一個擔憂女兒,心疼女兒的慈父而已!

將軍府眾人從最先前的被軟.禁,直接便到了後來的下獄天牢!

玉歌緩慢的,一鞭又一鞭的抽著慢慢騰騰的驢屁.股。

玉歌又甩了一鞭子,回頭朝她笑笑,「這才不過半個時辰,你剛剛都趕了好久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替我。」

那條通往北部邊關的黃沙古道,他們已經奔波了數十個來回了,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張福嘆了口氣︰「皇上另有口諭,在百里統領出發之前……務必要派出一些人手,將玉將軍府所有人等秘密的看管起來。只許進,不許出!」

龍子謹眸光微轉︰「你去……大牢里傳朕旨意,著百里溪立即出獄,輕裝上陣,不惜一切代價,給朕把皇後娘娘追回來!」

可是,前去尋人的百里溪,卻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回信傳來。

沒有煽情,沒有廢話。

莊戶人家,能有輛驢車就不錯了,又怎麼及得上馬車的舒服?

百里溪認命的跪地︰「謝皇上,微臣接旨!」

玉歌無奈搖頭。

「可是小姐,我已經休息好了呢!」百里溪人在馬上,抱拳一禮,終于帶人離去。

那個突然出現的玉碑,那個神秘的預言……zVXC。

「兄弟們,我百里溪,多謝大家了!出發!」

她一心只盼著早點趕去邊關,早點見到龍昱昕,早點問個清楚。

「哦!那便好!」

「能!一定能的!」

這一路千里迢迢,她們真的能趕到邊關,去尋到王爺嗎?

皇後是走了,可她的家人還在這里。

晚上,便找個隱秘安全的地方,生堆火烤些干糧吃。

狂怒!

而她現在正走的這一條路,卻是通往西北的黃沙古道。

憤怒!

山路不好走,這天氣越往北,也越是惡劣。兩人雖然早有準備,但仍舊是估計不足,準備不充分。

而隨著日夜星辰的晝夜交替,兩人已經從皇宮里出逃,有數十天的時間了。

唉!

于是,有人愁,便有人喜。

疲累的再嘆一聲,他看一眼滿目淚痕的糟糠老妻,他心頭一酸,終也是濁淚兩行。

「是!微臣明白了!」

玉夫人在一璉垂淚抽泣。

黃沙古道,寒風襲體。

至于她,也便不用再屈居于這四妃之末的身份了,或者……等著那個逃宮的女人一死,她便母憑子貴,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後娘娘也說不定呢!

好一個情比金堅,視死如歸的皇後娘娘!

她,迷路了。

……

然後……他所有接到的一切旨意,全部跟娘娘月兌不了關系。

她只以為,她距離與龍昱昕相見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此時此刻,遠在邊關的龍昱昕,並不知道他一心惦念的女人,已經從皇宮逃了出來,前來邊關尋他了。

皇城中,龍子謹禁令一下,誰敢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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