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秋再度醒來,眼前紅磚綠瓦,已回天垠京都,碩親王府。舒僾
碩親王里,雖然一些人等因為皇後玉歌的出走,而抓了部分人進去大獄,但仍有一些人留守。
容王妃便是其中一個。
如今,在宮中眼線的強伺環視之下,容王妃卻是盛妝艷抹,得意非常。
一身大紅的宮裝穿在身,頤指氣使,很有些指點江山,闊論天下之勢,說不盡的神采飛揚,道不盡的揚眉吐氣。
落秋詫異的看著,眨眨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是死了嗎?
床頭一側,春兒仍舊低調的守侯著,眉眼間除了冷漠,還蘊著一絲難以名狀的激動。
見他醒來,她仿佛深深的松口氣,吐唇道︰「你醒了?王爺將你送了回來,有要事相托。」
她起身,並沒有扶他起來,袖口里拿出一張絹紙遞給他,落秋茫然的眨眨眼,明白,這是沒死?
心下頓時雀躍︰「我就知道,王爺不會拋棄我的!」
那是過命的交情啊!
春兒不遺余力的打擊他︰「你還是先看/看/吧!」
向著容光煥發得意洋洋的容王妃瞟過去一眼,將手里的絹紙晃晃。
落秋終于接過,打開一看,寥寥幾行字︰「清君側,斬妖邪!代朕行事,先斬後奏!若有阻擾,誅,九族!」
九族之後,狠狠一大點朱筆台硯,細小的紋路繁瑣而自有定斷。
是特定的符號。
龍子謹身死,必須要有人,撐得起這個大梁,等他回來!
並且,不許走漏一絲風聲!
違者,殺無赦!
落秋深深明白,又頓時打個寒戰,倒吸一口氣,轉而問︰「春兒,這個……你看了嗎?」
春兒搖頭︰「沒有。王爺另有話給春兒,這個……」她指了指落秋剛剛看過的,「容王妃剛剛看過。」
她?
落秋驀然擰眉,眼底寒光四溢,「誰讓她看的?」
春兒垂眸︰「她是王妃,春兒攔不住。」
落秋︰「……」
頓時無語。
他揉額看她︰「憑你的本事,攔不住?」
尋思著,這事要怎麼善後呢?
春兒彎唇。
難得看著落秋的眼中,滿滿都是心疼,都是後怕。
落秋心下一動,春兒使個眼角︰「落,王爺有命,若是絹紙消息泄露,殺,無赦!」
從袖袋里,又模出一份草擬的命令,單看外表,就是匆匆而就。
或者,也正是為了防備某些人吧!
落秋嘆口氣︰「也罷!」
擺擺手,任憑春兒處置。
既然王爺早有此命令,也大概是早就想到了容王妃的難纏。
春兒點點頭,容王妃扭著腰身走過來,滿臉喜色︰「喲!落侍衛醒了啊!本宮在這里相侯多時了,一直想要問問皇……哦!是王爺,他在邊關怎麼樣呢?有沒有吃得好?睡得好?」
毫不矜持的大刺刺落座床前,將春兒擠到一旁。
落秋動了動唇色,施一禮︰「屬下參見王妃娘娘!回王妃娘娘的話,王爺在邊關甚好,此行差屬下回來,便是為了向娘娘報喜!」
「報喜?報什麼喜?快說來听听!」
容王妃頓時眉飛色舞,喜不自勝。
她眼楮落到落秋手中的絹紙上,興奮的渾身都幾乎顫抖。
她自小是從奴婢的位置一路爬起,一直到今天這一步,她是經歷了多少的坎坷?
龍昱昕可以無情,可以不給她個孩子,但是,給她一個皇後的寶座,哪怕是孤單至死,她也願意!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一國之母,鳳儀天下,是多大的風光,祖悲的榮耀?
落秋眸光一閃,無限可悲。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憐憫看她︰「阿容,你……看過這個了?」
抬起手,將拿著的絹紙給她看,並沒有叫她的封號,而是叫著她以前的名字。
阿容卻並無察覺,她喜笑顏開的頻頻點頭,又忽覺什麼,輕咳兩聲,擺出一副威嚴的姿態來︰「落侍衛不必見外,他日王爺若登大寶,落侍衛是第一功臣,自當加官進爵,福蔭後人……」
巨大的驚喜,已經徹底沖昏了這個女人的頭腦,蒙蔽了她的一切機智與心計。
落秋親耳听到,再無憐惜。
若說之前,容王妃還有那麼點小機敏,那麼現在,她已經表現得無比貪婪,又急功近利的開始做夢了!
只那麼一個皇後的寶座,真的這麼充滿you惑力嗎?
害得她居然喪失了一切的理智,喪失了一切的隱忍?
到底,還是上不得台面的!
落秋搖搖頭,「春兒!」
打斷阿容的滔滔不絕,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王爺的大計!
「好!」
春兒利索應聲,一手刀劈在阿容的後頸處,阿容眼前一黑,皇後的寶座近在眼前,卻已是咫尺天涯。
哪怕是死,她都永遠得不到!
「落?」
春兒抬眸,將昏迷的容王妃放下,「她怎麼辦?關著?還是?」
她舉了手刀,做出個向下斬落的姿勢。
落秋面無表情︰「殺!不許心慈手軟!為了王爺的大計,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春兒點頭,「我知道!不過,容王妃忽然不見,是否要阿歡取代?」
落秋問︰「她怎麼樣?」
春兒想了想︰「安守本份!」
「可以!」
落秋一捶定音,「那就阿歡來扮!」
孿生姐妹倆,一般人,很難得出。
春兒應聲出門,落秋身後叫住她,無奈的道,「春兒,你男人九死一生回來,不賞個吻?」
春兒臉一紅,正色道︰「春兒已許人家!」
落秋頓時色變,怒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子是怎麼滴?敢與本侍衛搶老婆!」
春兒︰「……」
臉紅的瞪他一眼,關門出去。
落秋關在屋里嗷嗷叫著,很受傷啊很受傷。
接下來的幾日,天垠京都,風雲驟起,連連變故。111bk。
先是碩王爺手下第一心月復,落秋秘密回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持皇上口諭,打著「清君側,斬妖邪」的口號,嚴控了整個皇宮,軟/禁了三宮娘娘。之後,各方反疑的聲音,被相諸滅口。
接下來,身陷牢獄之災的將軍府眾人,還有被部分下獄的無辜牽連人等,無罪釋放。
至此,天下人無不盡知,要變天了。
時局動蕩,各方惴惴。
死里逃生的玉千凌等人,卻是既喜,且憂。
但,事以至此,也別無他法,只有盡力撫慰,一切,只等那個神一般的男人回轉。
……
與此同時,邊關大軍一路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短短幾個月時間內,便已將北部的蠻夷部落,徹底的收伏,歸順。
歷時,差不多整整一年。
從前一年的雪花漫天,到如今的,極度深冬,龍昱昕心中感慨良多,卻也變得冷冽,而不近人情。
秋秋秋瓦獄。鐵一般的紀律,血色鑄造的傳奇。15019236
他的手上,不止有平民百姓的血,有蠻夷部落的血,還有他一母同胞,親生兄弟的血,或許還有,他最愛的,那個女人的鮮血……
已經快半年了,他最愛的那個女人,仍舊不見蹤影。
任憑百里溪如果打听,明察暗訪,始終,都沒有任何消息。
龍昱昕幾乎要絕望了。
在最後一寸蠻夷的土地打下的瞬間,他即刻將百里溪招回,當場冊將鎮北將軍,戍邊關要事,而他,則連夜飛馬回京。
如雪的白發,刺痛了百里溪的雙眼,也傷了瑞蘭的心。
龍昱昕等不到的心痛,如絲絲寒刃的利針,密密麻麻的穿透了他的整顆心。
他已經撐不下去。
玉兒,玉兒,沒了你,即使我得了整個天下,又去給誰看?
鐵血的江山,風情如畫,沒了你,又有誰肯與我一起分享?
快馬加鞭,龍昱昕日夜兼程,不過幾日,便趕回京城。
落秋出城迎接,龍昱昕一身戎裝,風塵僕僕。
如雪的白發,寒冽的雙眼,僅僅才數月不見,王爺再度變得冷酷三分。
進了碩親王府,王妃領了一群人來拜,龍昱昕看也不看,劈頭就問︰「有消息嗎?」
旁人听得稀里糊涂,落秋無比清楚。
他嘆一聲,搖頭︰「還沒有!」
王爺急著趕回,便是怕有個萬一,那個前皇朝的皇後娘娘會忽然在京守侯吧?
但是,萬一,也終歸只是個萬一。
希望,再度破滅。
龍昱昕一怔,面色瞬間蒼老幾分︰「繼續找吧!」
無力的擺擺手,他深深一口氣,多日未免的眼底,血絲滿布,甚是恐懼。
眼晴落到地下跪地的眾人,他再度眸光一閃,遲疑的道︰「容兒?」
一年不見,她好像變得……膽小,怯懦了?
落秋正走到門口,當即返回,在他耳邊輕聲幾句,龍昱昕的眸光幾度變幻,終于一嘆,「都起來吧!王妃,本王不在的這一年,辛苦你了。好好下去休息,記得,做得好了,本王……不會薄待你!」
一句話,三個意思。
知道你不再是容兒,已經是容兒的姐姐,阿歡。
還有,要注意安分守己,不該說的話,不該做的事,最好別說,別做。
最後……本王不會薄等你。
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能長期無後。
若是玉兒再尋不到……這光宗耀祖的後位,也只能非你莫屬了。
「是,王爺,臣妾遵命!」
阿歡瑟著身子告退。
她比阿容最聰明的地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
……
接下來,百廢待興。
龍昱昕挑了個合適的時機宣布了龍子謹的死訊,不出意外,贏得了當朝所有人的擁護,龍昱昕位登大寶。
可就在當日,一紙飛鴿傳書,隔著千山萬水,終于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