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許再說!否則我……」辛夷眼中發紅,殺氣四溢,忽地身形一顫,彷如大夢初醒般怔在那里。
「涼牙,今晚,我什麼也沒听見。」他深呼吸了口氣,面色才平復了些,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過頭了。
「我也什麼都沒看見。」涼牙笑眯眯地說道。
離大帳不甚遠的地方,停著一輛特制的氈車,四匹高頭大馬拉著的車身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巨大囚籠,厚厚的皮氈將其從上至下從前至後裹了個嚴實,仿佛是不願被人見到里面的景象,又仿佛是不肯讓里面的人見著外面的風光。
唯一的光線來源,便是頂上開了扇小小的天窗,然而即便是這窗,也安著道道木桿,絲毫不給予一絲逃跑的希冀。
這便是鎖囚車,此時里面關押著,是此次征討汧國擄回的最重要的人物。
「卑職見過御前士大人,御前衛大人。」
見到二人走近,看守的侍衛長殷勤地上來行禮迎接,辛夷也不嗦,將來意交待一番,那侍衛長便帶路引了過去。
「這公主真是神奇呢,」對著兩名御前當寵紅人,侍衛長不禁激動了些,「前幾日搬進牢里時眼看活不了了,今晚咽氣後李醫女也來驗了尸,可沒想到,卑職只耽誤了一會,方才派人將她拖出去丟給野狗吃了時,這公主眼皮一動,突然又有氣兒了,你說這邪門不邪門?」
「是挺邪門的,難不成,這公主吃了什麼假死的藥,打算借機逃竄不成?」
涼牙嘖嘖嘆道,听得饒有興趣,辛夷卻沉默不言,一雙入鬢劍眉微微蹙起,竟是若有所思。
「便是這了。」
侍衛長絮叨一陣,將二人帶到囚車前,掏出鑰匙將門打開,用手朝里一指,「看,那坐角落的便是她了。」
死寂的囚籠里,天窗撒下些清冷月光,將圍欄細長的影子印下,壓上地面那些稀稀零零的稻草與血跡,光影斑斑駁駁,錯錯落落,這牢籠無論何時到來,都是如此的淒涼與蕭條。
辛夷心中有些淒然,斂了心神踏上車去,定楮往角落一瞥。
——糟了。
電光火石間,心底閃現的,竟是這般兩個字。
那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名公主,若論五官容貌,她絕對比不上那四國第一美人鳶珠——在領略過鳶珠的絕世美貌後,便沒有人能讓他能再愕嘆,然而此時,他竟被一種說不出的驚艷擊穿心腑。
汧國已滅,王室盡毀,這名一夜間失去尊貴地位的女子,此刻靜靜地倚著牆角坐著,蒼白的面上不見血色,薄薄的嘴唇抿著,帶著一絲倔強不屈的弧度,雙眸雖是閉著,可已是眉目如畫,清麗絕倫。
一頭黑發有些凌亂彎曲,宛如海藻般沒有束縛地垂在肩上,她很安靜,安靜得像是已死去一般,可是,那種靜謐的美麗又分明讓你感到了生命的堅強不息。
望著她的時候,仿佛望著一片湖泊,水面平靜無波,水下暗流洶涌,又仿佛望著一片冬末凍土,表面杳無生機,地下卻有無數春種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