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涼牙臉色發青,望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名女子,明明替身而已,卻有著比公主還要倔傲的骨氣。
這名女子,明明一箭穿心,卻又頑強地從鬼門關挺了過來。
這名女子,明明發著高熱,卻僅憑三言兩語讓他潰不成軍。
這名女子,明明死期將至,卻用一種悲憫的目光來看著他……
「此女不死,大羲必為女禍……」
——似是便在那麼一瞬間,他倏然明白了搭檔的憂慮不安。
拳心攥緊,他僵硬地轉了身去,從牙縫里擠出破碎的字句。
「你……不要得意,我治不了你,不代表你便能活得過今天。」
她笑了笑,不予反駁,只閉了眼楮,安靜地感受著這涼爽的清晨,那種足以毀滅所有神智的灼熱又如猛獸般躥了上來,將她殘余的意識吞噬一空。
大羲國的風,拂過她的鬢角,撩起細碎的聲旋,彷如忘川歸來的亡者,吟唱著一首淒婉哀涼的歌謠。
溯明,你知道嗎?
方才那一搏,不過是我最後發的小脾氣。
我大概,今日,便要死在……這里了。
說不定,死了,便會回去見你了呢……
……
「陛下,該您了。」
涼風拂過,吹皺一湖春水,湖心亭紗帳飄搖,柔美清雅的女聲便這般流溢了出來。
一張桌,一盤棋,雙色子,兩方人,亭外風和日麗,靜謐安詳,棋盤上卻是針鋒相對,廝殺激烈。
那說話的,乃是名國色佳人,身著一身丁香色宮裝,發絲梳作墮馬髻,斜插了只七寶流蘇碧玉簪子,眉眼清麗如畫,坐姿端莊大方,舉手投足間,皆流露出濃濃的書香之氣。
唇邊掛了抹溫柔淺笑,目光落在對面的白衣男子身上,「陛下今日若再心不在焉的,可是要輸給阿瑾了呢。」
「這倒未必。」
那人落落一笑,美玉一般的手指夾了顆白子,在那棋盤某處這般輕輕一放,女子的面色便變了。
蹙起秀眉,咬住下唇,凝神苦思,神色忽地驚喜,又轉為氣餒,驟然歡欣,又繼而發愁,下唇咬了又咬,眸光亮了又黯,幾番輾轉之後,她終是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黑子放回了棋盒。
「陛下,您難道就不能讓臣妾一回麼?」
她有些埋怨地眨了眨睫羽,「阿瑾還以為,今日可以鑽陛下的空子贏上一回的。」
「堂堂羲國第一才女羽瑾,還需要人讓棋?」
那人莞爾笑道,「寡人今日心不在焉,莫非你便出了全力?別以為寡人看不出,你這聰明的腦瓜子里,又想盤算著什麼鬼主意了吧?」
羽瑾又眨了眨眼楮,供認不諱,「是呀,阿瑾一直在想,此刻讓陛下心不在焉精神不寧的,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