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賢妃娘娘終于搖曳著身姿,風情萬種的出現了,她眼淚盈盈的看著皇帝,欲說還休的替葉家求情,替威遠侯府求情。舒駑襻
最難消受美人恩,皇帝很是大方點頭同意了——他原本就沒再打算追究了,既然賢妃娘娘出面,他自然就給美人這個面子。
不管是威遠侯,還是葉府,這一次都是顏面掃地,許老太爺和葉氏通奸的事情,嗯,定然是會被人知道的,足以讓這兩家沒臉見人了,日後不管是在民間,還是在朝中,他們都無法抬起頭來,都不會有人願意和這兩家為伍。
嗯,這讓他很放心了。
不管是葉三爺,還有渾身流血的許老太爺,都沒有感激賢妃娘娘的心思,若是賢妃娘娘是真心相助,就不會在葉府,威遠侯府的名聲掃地之後出現,她來的太遲,威遠侯府,葉府的名聲已經完了。
太後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異常的滿意,笑吟吟的對著皇帝道︰「哀家累了,讓你皇姐和翰林扶哀家回去休息了。」
說完,就這樣帶著長公主和金翰林大搖大擺的走了,自始自終長公主和金翰林誰都沒有看向昏迷不醒的威遠侯一眼——無關緊要的人,自然不知道浪費眼神啦!
至于威遠侯府的其他人,自然更不值得一提了。
等至親的三人離開之後,皇帝倒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動了動脖子,似乎那脖子酸澀不堪的樣子,潛台詞自然是——朕看戲看到現在了,也累了,你們回吧!
至于許諾西謀害錦好的事情,他都懶得再問了,辱罵朝廷官員,那是大罪,亂棍子打死,也不為過,可是葉氏與許老太爺通奸,許家的名聲已經墊底了,許諾西姐弟幾人,這輩子想要有好親事如登天之難,男兒還能好點,這女孩子就更沒指望了,母親是那麼個不守婦道的東西,誰知道其女兒是不是也會有樣學樣,畢竟上梁不正下梁歪,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皇帝覺得此刻滅了許諾西倒是成全了她,溫水炖青蛙,乃是皇家人的愛好,軟刀子一下一下的捅著,一時半刻殺不死你,可疼也疼死你。
皇帝表示出疲憊的意思,不管是已經搖搖欲墜的葉三爺,還是滿身是血的許老太爺,都唯唯諾諾的告退,順帶拖走了許諾西這麼幾個靈魂已經震撼到九霄雲外的年輕人。
皇帝還很熱情好心的讓侍衛抱了威遠侯送出皇宮︰當然不能將這麼生力軍留下來了,還等著他回威遠侯府繼續鬧騰下去呢。
皇帝最近的身子很不好,景陽鐘被撞了,這心情就更不好,可是現在情緒卻挺高昂的,甚至覺得腳下的步子都比往日里輕盈了許多,就是瞧著許久因為夢妃而失寵多日的賢妃娘娘也順眼了很多,對著賢妃娘娘道︰「朕想喝喝愛妃親手泡的六安瓜片了。」
賢妃娘娘是又驚又喜,歡喜的差點找不著北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自從那個夢妃進宮,皇帝的眼珠子就黏在了夢妃的身上,哪里還記得她這個舊人。
不過,死死的握著自個兒的手,極力想要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不要讓情緒過于外露,揚起往日皇帝最喜歡的笑容,乖巧的點頭。
但是,再是深沉的人,大喜的神態想要掩蓋得一絲不剩,豈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面對之人,是九五之尊,最善于玩弄人心的皇帝。
雖然賢妃娘娘只是乖巧的應了一句,但是她微微揚起的唇角,眉梢的飛舞,任是誰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情非常的好。
落在葉三爺的眼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他們府上是名聲掃地,這麻煩一堆,可是這賢妃娘娘卻眉飛色舞,顯然沒將他們府的事情放在眼里。
或許,賢妃娘娘從頭到尾就沒有將葉府放在眼里,會許諾什麼高官厚祿,不過是因為還有用的著他們葉府,從來對葉府應該都是利用吧!
葉三爺悄悄的看了賢妃一眼,心頭突然之間冒起一股子邪火來,他終于明白賢妃娘娘為何姍姍來遲了,說不得,她就等著葉府受到皇上的呵斥,丟盡顏面,日後只能綁在她這只船上——古話說得好,要想養一只忠心耿耿的狗,就要先砍斷這只狗所有的退路,才會死心塌地的給你賣命。
賢妃所為,此刻在葉三爺的眼里,就是這般。
葉三爺的眼光不由得變得冷寒起來,他們葉家就是再不濟,也容不得這般被人瞧不起。
賢妃娘娘驚覺,慌忙收斂自個兒的神色,規規矩矩的跟在皇帝的身邊。
雖然皇帝今兒個心情不錯,但是她沒有忘記,皇上已經許久未曾踏足她宮殿了,雖然不知道皇帝今兒個怎麼起了這麼個心思,與其費心皇帝為何轉變,不如抓住這次機會,重獲皇帝的寵愛,至于葉家,還有威遠侯府的事情,她也莫要太過操心了。
皇帝顯然極其疲憊,腳下就往賢妃娘娘的宮殿而去,而賢妃娘娘則乖巧的跟在身後。
夢妃听得這個消息的時候,看著自個兒手中被鳳仙花染得艷麗奪目的指甲,嘴角淡淡的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恰巧掩住眸子中的冷芒。
皇帝的金殿,今兒個一直很熱鬧,那戲唱的一出又一出的,而朱家也同樣挺精彩的。
首先,那位據說「病危」的朱老相爺,在皇後娘娘鳳駕駕臨的時候,正抱著粉面玉琢,有點嬰兒肥的朱丹青,垂釣著朱家湖里的錦鯉,打算晚上做清蒸。
他是朝中的老江湖了,一開始听說他兒子這次玩的大發了點,這心里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可是隨即冷靜下來,這心里就明白了過來,皇帝同父同母的也只有天韻公主和長公主,天韻公主已經沒了,對長公主就更是看重,這些年長公主在威遠侯府受了不少閑氣,可是長公主不說,這皇帝也不好追究,為著自家姐姐,只得忍著。
自家的兒子,今兒個名為鳴冤,實質是找個借口將長公主的事情捅到皇帝的面前,好讓皇帝,太後出了這口惡氣。
這個小兔崽子,越發的會算計了,怕是連他這個父親都給他算計進來了,想必自己裝死這招,他也算進去了,否則見本該病危的他,活蹦亂跳的,也不該這般淡定。
皇後又好氣,又好笑,自家的父親隨著年紀增大,這心性倒是越發的孩子氣了,不過這樣也好,皇帝那人疑心病極重,父親這般行事,恰好反而讓皇帝寬心。
雖然朱老相爺無事,可是皇後卻還得做戲,沒有即刻回宮,拉著朱老相爺去書房說話。
「父親,你也該說說三弟了,今兒個這事太險了,他雖然順了皇上和太後的心思,可是景陽鐘那到底是大事,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就要將咱們朱家置于烈火上烤了。」
皇後想想還是後怕,當時她收到消息的時候,差點沒氣暈過去,都說女人是禍水,那姚家母女更是禍水中的禍水,自個兒的弟弟被姚麗娟迷得頭暈腦脹,居然連景陽鐘都敲起來了。
而,莫錦好,皇後只要一想到這三個字,就心肝就顫了起來,那氣也不太順了,自家的那個傻兒子,以為自個兒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怕到現在還不死心吧!
唉,只盼著莫錦好早些嫁人,也讓他死了心思。
莫老太爺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的開口︰「你三弟心思縝密,他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說了,好兒是他的女兒,是我朱家的女兒,容不得別人欺辱。」
想到那個聰慧乖巧的孩子,朱老相爺的心都軟了,他這一生身在漩渦之中,卻在姚麗娟的幾個孩子身上,重獲溫馨的滋味,那幾個孩子雖然不說,可是心中卻是當他是嫡親的祖父。
瞧瞧,他腳上穿的鞋子,是錦好親自做的,知道他老寒腿,里面塞了幾層棉花,雖說他這輩子收到的禮物,比這珍貴的比比皆是,可是卻是就被這孩子的幾雙棉鞋打動了,那是真正的將他放在心上啊,一針一線都藏著那孩子的孝心呢。
而,桌上的點心,是如意那丫頭親手做的,日日送,不管是刮風下雨,從不間斷,那孩子即使生病了,也是做好了他的點心,才休息。
如虎這孩子,雖然是個男孩子,可是也倍兒心細,知曉他喜歡下棋,做生意外出時,忙的沒時間睡覺,可是還幫著收羅棋譜。
至于丹青,更是乖巧可愛,怕他寂寞,那是三天兩頭過來,陪他這老頭子。
這麼好的孩子們,他也早就當他們是自個兒的子孫了,怎麼舍得他們受欺負,所以他心里半點都不怪朱三爺,他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朱三爺扳不倒威遠侯府,他就要親自出馬了。
皇後一听這話,下面的話梗住了,心里越發對姚麗娟和錦好不滿,果然是禍水,手段了得,居然連她父親這等人精都給糊弄住了。
其實,她還真的想偏了,到了朱老丞相這等年紀,經過這般多的大風大浪,還有什麼能唬住他的,若是真要有,那也只有——真心。
莫錦好等人所做,不過是出于本心,就將他當成普通的祖父,孝敬著,關心著,這反而讓朱老相爺稀罕上了。
到了他這樣的地位,要什麼沒有,唯一看在眼中的反而也只是本心了。
皇後心中雖然不瞞,可太知道自個兒的父親是什麼人,當下也不敢再說一句朱三爺今兒個做的不對了,心里也想著日後和姚麗娟等人和睦相處,反正她是天朝的皇後,只要給個笑臉,說敢說她不和睦,至于心中怎麼想,就放在一邊了。
因為皇後太明白自個兒父親的為人了,別看往日里一副斯文模樣,可是真犯起渾勁兒起來,那是天王老子都要給讓一邊去,就跟她那一根筋的弟弟一個模樣,否則怎麼會賴著,要死要活的娶一個和離婦人,還帶著幾個拖油瓶,婚後更是沒心沒肺的什麼都不計較,對著那幾個拖油瓶掏心掏肺的,有這麼渾的人麼。
不過,不管皇後心中怎麼對這麼親事不滿意,卻也不敢說什麼,別看她貴為鳳主,真惹急了朱老相爺,依舊能一個巴掌下來,打得她頭暈腦脹,然後再去跪朱家的列祖列宗。
在朱老相爺的心中,她永遠都是女兒,至于皇後的位置,倒是放在一邊,所以這朝中的上下都知道,誰欺負了她,朱老相爺是拼著老命不要,也都要討回來,因為朱老相爺的寵愛,就是皇上都要忌憚三分,這也是這些年,她能穩坐鳳主位置的最大依仗。
皇後尋思著,自個兒是不是要想著法子跟姚麗娟等人示好,既然父親和弟弟都被攻破了心房,自個兒硬扛著也沒用了。
嗯,其實今兒個看到莫錦好的行事,似乎,也不那麼惹人生厭。
皇後在朱老相爺處,沒討到好,不過也不敢在朱老相爺面前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父女二人就說些朝堂上的事情。
而,錦好先是配合著姚麗娟等人將朱三爺壓制在床上休息,朱三爺自覺的自個兒身體好了,可是錦好卻是虎著一張臉,邱如意撅著嘴巴,姚麗娟是眼圈子紅了,那眼淚欲滴未滴,就是一旁的邱如虎也不贊同的看著他,大有他不上床休息,就打暈他抬上床的架勢。
朱三爺一向以為自己心腸夠硬,可是瞧著這家庭軍團這般表情,哪里還抗的住,乖乖兒的上床躺好,心里卻受用的不得了——有妻子,有兒女的男人就是幸福。
等到安置了朱三爺,錦好等人又讓姚麗娟也好好的休息,畢竟有了身子的人,哪里經得住今兒個這般折騰,姚麗娟也知道自個兒身子底子弱,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點頭應下了。
于是,邱如虎去了朱三爺在朱家的書房,當然是征得朱三爺同意,邱如意去了小廚房,而錦好的責任自然是照看朱丹青。
朱三爺的歸田居極其雅致,周圍種著修竹與花,風吹,竹影間明明滅滅的光斑,細碎地灑落在錦好的清淡的衣裳上,陽光溫暖明亮,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幽香。
錦好看著在花叢中穿梭,追著蝴蝶的朱丹青,笑意盈盈,不時的發出,讓朱丹青小心的聲音。
听到腳步聲傳來,她轉頭看去,是謝明覃,想到他今兒個一再的維護,心中對他生出感激之情,不由得揚唇一笑——他還是當年那個援手的謝公子。
她的眸仁一如既往的深黑而亮,挑唇一笑之間,眼波灩灩,流光四溢。
可她渾身的氣質,即便在笑如枝上花的時候,也是深水幽潭般的清淨,極淡,極雅致。
淡得如她的衣上顏色,那種極淺的水青,如石上清溪,若綠若無。
雅致的如同這片竹影,那種雅致的風情,如風吹青竹,搖曳生姿。
這個女孩,風神淡雅,看似柔弱,如水中青荇般清揚柔軟,可是一旦事關自個兒在意的人,就會化為磐石,就像今日這般,為了金翰林,不管不顧。
謝明覃在心中問自己,若是即將與她成婚的人,是他,她是不是也會這般處處為他籌謀,為他的家人籌謀,寧願名聲受損,也要為自個兒討個公道。
若是之前,他只是不甘,可是到今天,他卻是嫉妒,嫉妒金翰林的好運,嫉妒金翰林能得她全心的維護。
這樣金子一般珍貴的心,這樣金玉一般完美的人,為什麼,他卻失之交臂。
「殿下,今日多謝您一再相助!」
錦好從來就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對謝明覃的一再相助,卻是銘感于心。
謝明覃心中片刻已經百回,面上卻依舊笑的壞壞︰「怎麼還叫殿下,別忘了咱們現在是表兄妹,來,叫聲表哥听听。」手中的扇子輕搖,有些輕佻的模樣,借此掩住心底的苦澀。
錦好白了他一眼,卻不再理他,目光圍著朱丹青轉,許是蝴蝶沒捉到,自個兒累了,小臉紅彤彤的跑向錦好。
錦好憐惜的拿出帕子,給朱丹青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兒︰「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喝點甜湯,再吃些糕點填填肚子。」
朱丹青點頭,先叫了聲姐姐,又叫了聲表哥。
謝明覃壞笑著給了錦好一個戲謔的眼色。
朱丹青先自個兒吃了幾口甜湯,又將勺子送到錦好的嘴邊︰「姐姐吃!」
錦好笑著搖頭︰「姐姐不吃,你自己吃吧!」
朱丹青哪里肯自個兒的好意被拒絕,執拗的非要錦好吃下那勺子里的甜湯,錦好實在抗拒不了如此強悍的攻擊,只得張嘴咽下。
自家的弟弟,從小就知道好東西與人分享,做姐姐的哪能不美,頓時就覺得那甜湯比起王母娘娘的瓊漿也不差分毫。
謝明覃瞧著錦好那美滋滋的樣子,眼中含笑,張嘴道︰「青哥兒你偏心,就關心你姐姐,不知道心疼表哥我!」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像孩子一樣撒嬌,讓人的心都能軟的滴出水來。
朱丹青從小就被教育著,不能吃獨食,什麼東西都要想著哥哥姐姐,姚麗娟瞧著幾個孩子什麼都讓著他,怕養成他獨佔的習慣。
朱丹青瞧著謝明覃那委屈的模樣,忙舀了一勺子甜湯送到謝明覃的嘴里,錦好阻止不及,就眼睜睜的看著剛剛喂進自己嘴里的勺子送到了謝明覃的嘴里。
這……
她的臉微紅了起來,眼中就怒氣就泄了出來。
謝明覃原本也不過想逗一逗朱丹青,沒想到這孩子居然真的將甜湯送到了他的嘴里,似乎還能感受少女唇中的幽香,他微眯著眼楮,眼神暗了暗,像是失掉魂一般,鬼使神差的含住勺子,咽了下去,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往日里掛著壞笑的臉,此時卻難得的紅了起來。
這一幕,不但驚了錦好,也讓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驚的伸手扶住下巴,生怕要到地上找下巴了——謝明覃的舉動太過孟浪了。
謝明覃極力壓住心底的激動,收斂神色,似乎未曾瞧見錦好眼底的怒氣,唇角含笑,像是心情極好的樣子,伸手在朱丹青的頭上揉了揉,低聲道︰「青哥兒真乖!」
錦好瞧著他溫情的模樣,心中一動,抬目正對上他眼中的一片溫煦,心情忽然有些煩躁了起來,她抿了抿嘴角,站起身子,走了幾步,咬了咬牙,對著謝明覃看了一眼︰「殿下,這夕陽西下,殿下是否該回宮了?」
謝明覃瞧了一眼還高高的太陽,卻還是從善如流的說道︰「是啊,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宮了。」
「既然如此,小女就送送殿下。」錦好別過視線,看著路邊搖曳的竹影,輕輕的說道。
「如此甚好!」謝明覃的聲音不自覺的緊繃了起來,他能預測到,接下來的話,他不會喜歡。
錦好給了雲燕等人一個眼色,自個兒獨自送謝明覃,反正光天化日之下,也沒有什麼好說嘴的,再說朱三爺受傷,躺在床上休養,她替父送客,也不算太過失禮。
「殿下!」錦好低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放低聲音,輕緩的道︰「還請殿下日後莫要再做出這等出格的事情來,小女知道殿下無心,可是落在別人的眼中,就怕會落了話把子,小女出身卑微,倒是無妨,可是殿下卻是最尊貴的人兒,毀了殿下的清譽,就不好了。」
「是嗎?」謝明覃微愣,將錦好的話細細的回味一遍,很快就回過味來,沒想到這丫頭還會正話反說了,跟他玩起了心眼,不由得心中生了一股子惱怒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你不介意,管別人怎麼說?」
錦好听這話的意思,是自個兒不松口,這人就不松口的樣子,咬了咬唇,也顧不得什麼,繃著臉道︰「殿下,請您日後莫要再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情,也莫要再對我這麼好了,我不值得殿下如此花費心思,我和殿下從前是知交,日後也會是知交。」
她對謝明覃的心思,也略知一二,一直以來卻都裝糊涂,就如同葉若銘的心思一般,明知道那人對她存了心思,卻為了逼迫那人,非要認什麼異性兄妹。
總以為,時間長了,這心思就淡了。
謝明覃听了錦好的話,臉上壞笑收斂了許多,有著淡淡的神情,不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他還以為眼前的少女一輩子都要給他裝糊涂呢,不想,她卻是在今兒個將話說開了。
忍了這麼多日子,也不在乎再忍些日子,所以此時謝明覃並不急躁,反而低下頭,輕輕的說道︰「既然表妹也說咱們是知交,我做表哥的多關心點表妹,又有什麼不妥的,再說了,咱們現在可都是親戚了,多關照點,也是應該的啊!」
察覺到他的靠近,聞著一縷似有若無的龍延香,錦好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道︰「殿下,這般行事不妥,我婚期在即,不能再受殿下的關照了。」
錦好低著腦袋,所以未能看到謝明覃此刻的表情,她緊張的手心都有些潮濕,等待著謝明覃的反應。
說真話,若是葉若銘,她倒不是太過懼怕,那人看起來雖然冷漠,可是卻是心直之人,而眼前的謝明覃看起來非常好相處的樣子,實際上心里那彎彎道道,都能比得上天朝的河流,這樣的人根本就極為不易讓人察覺到他的心思,若不是他對自個兒太過照顧,皇後又曾經提過,她也想不到這上面來。
錦好想到這些,心里就泛起了苦笑,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輩子居然還能遇上這樣的事情,實在始料未及。
謝明覃這人,她是半點都不想得罪,弄不好,這人就是日後的九五之尊,已經得罪了一個候選人,再得罪一個,這日後還要不要活啊,所以她即使剛剛因為謝明覃孟浪的動作氣的手指發抖,卻還忍住氣。
其實錦好覺得自個兒這事情做的也不算地道,當初在皇後說出那樣話的時候,她就該離謝明覃遠遠的,就該在知道他心思之後,老死不相往來,可是自個兒卻跟他裝了糊涂。
她是不知道謝明覃是瞧上自個兒什麼了,不然的話,她是打算往死里改,就著二人的身份地位之差,能被他看上,錦好不得不說,自個兒實在是倒了血霉。
皇宮那是什麼地方,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獄,她又不是腦袋壞了,才會去湊這個熱鬧,就算今日她沒有心有所屬,也絕不會將自個兒的終身托付在一個要當皇帝的男人身上,說真話,錦好覺得在大街上隨便拉個男人嫁了,都比嫁給皇帝來得強。
認真的說起來,她對自己丈夫的選擇,愛情不能說沒有考慮在內,但是很大層面上,更是對另一種生活的選擇——是在泥潭中苦苦的掙扎,還是自在隨緣的生活?
金翰林能打動她,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的執著,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天時地利人和,雖說威遠侯府以前是個麻煩,可是以她對金翰林從小到大的了解,那點麻煩還困不住他,他定然能穩妥的解決。長公主作為正經的婆母,深的錦好的喜歡,她敢肯定,她進門後,長公主絕不會刁難于她。
而今日的事件,也證明了她的眼光不差,金翰林沒有讓她失望,因勢利導,將威遠侯府一鍋端了。
錦好承認,自己活了兩世,從來就不是什麼痴情的女子,在感情上,甚至有些畏懼,若不是金翰林鍥而不舍,只怕他們也走不到今時今日這一步。
現在,她對謝明覃坦白直言,要說心中不擔心惹惱了謝明覃,那是假的,謝明覃一直笑吟吟的,對她也好脾氣,這些都沒錯,但是,她曾見識過他對別人的手段,就知道這位是個難纏的主。
再說來京城之後,听多了他和葉若銘的豐功偉績,這二人可是這京城中的霸王,從來就不是個肯講理的人,這樣難纏的人物,哪里是好惹的。
可是,即使這般,也不能再裝糊涂下去了,今兒個兩人共用了勺子,若是再糊涂下去,只怕要共用一雙筷子,好在剛剛伺候著的都是她身邊的人,不會亂說下去,若是落入別人的眼里,可就要出大事了。
先不說人言可畏,吐沫星子就要淹死了她,就是金表哥那個醋壇子,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麻煩來,那人雖然長的飄逸,可那心眼卻半點都不飄逸。
瞧他對付威遠侯府眾人的手段就知道了,她不過開了個頭,就將下面的事情攪合成現在的境地,手段銳利,心眼詭異,不留半點情面,就知道這人的心眼比針尖大不了多少。
就在錦好忐忑不安之時,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錦好的肩頭,似要撢去錦好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耳邊傳來謝明覃過于平靜的聲音︰「就送到這里吧!」
話畢,那人就轉身離開,並未多做半分的停留,錦好極其緩慢的抬起頭,卻只看見一個挺拔的背影,怔怔的看了一下,錦好長嘆了一聲,心思越發的不安起來。
要說,謝明覃這般不溫不火的態度,她應該松口氣才是,可是不知到是怎麼了,她這心反而提了起來,越發的忐忑了,總覺得這事情還沒完的樣子。
邱如意忙好小廚房,就來尋錦好,遠遠地,就看到謝明覃幫著錦好撢著肩頭的灰塵,那眼中的火焰,面上的表情,讓她看直了眼楮。
她忙掩在一旁的竹林中,眼皮子突突的跳,心也跟著突突的跳,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慌的厲害。
直到謝明覃走遠,錦好傻傻的站在那里,仰頭看天,不知道在想什麼,她才慢吞吞的走了出來,叫著︰「二姐,你站在這里望天做什麼?天上有什麼好東西麼?」
錦好回過神來,對著她扯出一個笑容來,搖頭︰「也沒瞧什麼,就是隨便看看。」隨後問道︰「廚房里怎麼樣了,父親的藥送過去了麼。」
「送了,母親正在哄父親吃藥,我來尋你和四弟,晚飯也準備的差不多了,知會你們兩個一聲,等一下祖父過來父親這邊用飯。」
潛台詞,莫要遲到,讓朱老相爺久等,老相爺自然不會說話,可是這里畢竟是正宗的朱家,總會有些人管不住嘴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錦好看著眼前做事越發沉穩的邱如意,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這孩子做事,越來越滴水不漏了。
欣慰的點了點頭,錦好笑道︰「我知道了,既然祖父會過來用飯,小廚房那里就更離不了人,你去瞧著點。」
這可不是她偷懶,將家中的事情一股腦的扔給邱如意,而是在磨練她,李家雖然不是官宦人家,沒那麼大的規矩,可是家中的人口也不少,邱如意嫁過去,說不得要幫著李夫人管家,若是一竅不通,那就不美了,故而這一年來,錦好就開始磨練她了。
而廚房的活,看起來零碎,而且沒有多麼重要,可是卻最是磨練人的眼力和細心。
邱如意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自然能體會錦好的一番苦心,學的認真,看的仔細,從一開始的狀況百出,到現在的井然有序,她花了太多的功夫。
邱如意點頭,應了下去,不忘催促錦好︰「那你去帶四弟回去收拾一下,撲了半天的蝴蝶,不知道身上髒成什麼模樣了。」
姐妹二人說著,就分道揚鑣,只是一轉身,邱如意的臉上就起了一份憂色︰二姐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霸王?
朱府的門口,一定暖轎被抬了起來,謝明覃坐在奢華的轎中,面無表情的捂著自個兒的胸口,半響之後,才松了松襟口的銀絲紐扣,背靠著身後的墊子,另一手手,揉著太陽穴,微閉著眼楮,又是許久之後,轎中才傳出一聲輕笑聲︰「不妥麼……呵呵……」
……
長公主被太後留下來說話,金翰林有些不放心錦好,先告退了,太後也知道他的心思,笑呵呵的點頭應了下來。
金翰林走到皇宮的一處,就見德公公笑嘻嘻的從一旁閃了出來︰「哎呦,翰林大人,這是要出宮啊!」
「是啊!」金翰林含笑握住德公公的白白胖胖的手,暗暗的塞了件東西過去,低聲道︰「今兒個事情,多謝德公公了。」
德公公一笑,反手一握,就知道是塊尚好的羊脂玉物件,也不枉他今兒個在大殿上那般賣力的表現了,當下不動聲色的將手肘往下微微的一彎,那羊脂玉物件就落入他的袖中。
也不怪他要害許老太爺,而是皇帝看著還好,可是他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的,皇帝的身子,他最是清楚不過,就是外強中干罷了,誰知道哪一日,皇帝就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是什麼光景,誰又能知道,還不如趁著這時候,多撈點,就是真的皇帝不在了,有這些東西,他也能防身,這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而且,能讓翰林大人欠自個兒一個人情,何樂不為呢?
他跟在皇帝身邊,自然比別人更清楚,這位年紀輕輕的翰林大人,到底是做什麼的,這樣厲害的人物,將梯子送到他面前,他若是再不知道搭,那就枉費他這些年在內宮混的風生水起了。
金翰林卻不管德公公怎麼想,反正他幫自個兒辦成事,這意思是要表的,錦好那丫頭,在莫家那些年,過的什麼日子,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然這丫頭就要成了他的人,他怎麼舍得讓她再經歷莫家的那些齷蹉事情。
所以在得了錦好和許諾西鬧起來的事情後,忙聯系了朱三爺,將事情鬧到了皇帝,太後的面前,又安排了德公公這出戲,一次性將威遠侯府的事情給解決了,日後這威遠侯府的那些狐假虎威的東西,誰還有臉在錦好面前甩臉子,這許諾西姐弟,誰還敢在錦好面前多說一個字。
說他無情也罷,說他手段毒辣也罷,只不過他的情意,他的柔軟都給了一個人,已經無法再分給別人了。
出了皇宮,就去了朱府,先去看了朱三爺,見他氣息平和,就知道一天的勞累沒有留下什麼病根,放下心來,忙去尋錦好了,卻被告知錦好在朱丹青的房里。
因著朱三爺這歸田居中的人,都是熟悉的人,所以他才能一路暢通無阻,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錦好一身淡綠衣裳,配著同色的銀線挑絲的百褶長裙,看起來就如同碧水蕩漾一番,說不出的嫵媚溫柔,似水如花,青絲如雲,柔柔的,滑滑的,她靜靜地抿著嘴巴,坐在床前,微傾著身子,看著睡的香香的朱丹青。
右手伏在朱丹青的胸口錦被上,輕輕的,緩緩地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嘴里配合著哼著歌兒︰「晚風吹,月兒照,誰家的小寶寶……你還不睡覺……」
這景,這人,這如煙如夢的一幕,就這樣印在了金翰林的眼中,刻在了他的心上。
一切都變得柔和了起來,那些疲憊,那些算計,這一刻都變得無足輕重起來,心中的煩躁,漸漸的沉澱了下去,金翰林的心,不自覺的軟了起來。
今日,他懲罰了所有該懲罰的人,他以為他會高興,可是到最後,他感受不到喜悅的光芒,有的只是疲憊,只是煩躁,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她沉靜的笑臉,即使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看著她,他就覺得放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