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雷鎮定自若地把繼續把衣服的扣子往下解開,笑著回頭道︰「不是,我是覺得有點熱了。
他這麼一回頭,才看清楚排在他後面的那個男人梳著中分頭,二十多歲模樣,頭發還油油的。長得一副消瘦得像竹竿的模樣,個頭和他差不多,還帶著一副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鏡,厚得甚至連他的眼楮長什麼樣子都看不清。也和他一樣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
「哈哈,看來是我多嘴了。你好,我叫荊沫,荊棘的荊,沫的沫。」荊沫嘿嘿一笑,像是抱歉,也像是別有用意。
「你好,于雷。」于雷看著荊沫把身的軍大衣月兌掉扔到箱子里,而他手里拿著的船票,是橙色的。他對這個顏色的船票代表的意義完全不知道,但是他心中暗暗記下這個顏色。
「于雷?一個人?」荊沫用手抹了下油油的頭發,嘿嘿笑道。
于雷點了點頭,也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他知道這人向他搭話並不全是善意,但是他也好奇這個荊沫的目的是什麼。
「嘿嘿,正好我也是一個人。」荊沫咧嘴,帶點自嘲地說道。
于雷當然明白他問的這個一個人是什麼意思,就是問他是不是一個人的方舟。于雷裝作目不斜視地跟著人潮走著,想問的問題一堆堆的,可是卻知道這時候是多說多錯,只好裝成悶聲葫蘆,心里在猜測著這個橙色的船票是代表著什麼身份。看這個荊沫的樣子,和他說他是一個人來方舟的,可見他並不是某高層的子弟。
荊沫並不因為于雷的沉默而打退堂鼓,反而推了推他那厚厚的鏡片,嘿嘿笑道︰「怎麼樣?兄弟你一會兒沒有空?要不要去春熙路吃點東西?老弟我請客!」
于雷本來想答應下來的,但是從旁邊玻璃牆幕看到,荊沫嘴邊那抹詭異的笑容,立刻就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他笑著轉頭道︰「春熙路?兄弟你是不是喝多了?」春熙路是成都的小吃一條街,但是若是方舟的人懷舊,恐怕也會起名為王府井或者南京路什麼的。
當他看到荊沫驚慌失措的臉色,就知道自己蒙對了。這人原來是在懷疑他不是方舟的人。他到底哪里露出馬腳了?
馬腳?腳?于雷突然想到自己的靴子。他低頭一看,果然發現問題是出在這里。他的靴子沾滿了泥土和灰塵,甚至褲腳都有,根本就不像是只從方舟剛下去一兩個小時的人。
荊沫眼見于雷的眼神不對,連忙腳底抹油打算往前走,可是他沒走兩步,肩就搭了一個手臂,于雷低沉而又危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兄弟,往哪兒走呢?不是要往什麼春熙路吃東西嗎?來來來,我們往這邊走。」說罷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勒著他的脖子,就月兌離了人潮,往偏僻的地方轉去。
荊沫欲哭無淚,心想他只不過是佔小便宜的心理發作,想要勒索點吃的東西而已,結果沒想到反而被逮住。而當他看到于雷帶著他暢通無阻地進入閑人免入的區域時,本來就蒼白的臉就越發變得沒有顏色。
于雷一腳踢開一間士兵的休息室,對著里面發愣的兩個小兵一指外面,「你們去外面守著,別讓人進來。」
兩個小兵一愣之後,馬立正起身,速度地閃到外面關門站崗。
于雷把荊沫推到椅子,拍了拍軍大衣的灰塵,笑得一臉得意。他的船票是不是有用他還不知道,但是他身穿著的這身軍大衣,可是葉燃的。肩的少校肩章足以在方舟的底層行走無憂。
他抽出桌的手紙,一邊擦著軍靴的灰塵,一邊看似無意地問道︰「荊沫,你是不是犯了什麼事?」他直覺這小子隱藏著什麼,要不然,他怎麼嚇成這樣?
心里有鬼的人往往都最怕鬼。
「嘿嘿,怎麼會?在下是一不亂扔垃圾二不隨地吐痰的三好學生四有青年,請于警官不要隨意污蔑人!」荊沫舉著右手對天發誓狀,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長串,用著義正言辭的口吻,但是配他那油汪汪的中分頭,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就是漢奸。
于雷注意到荊沫的左手揣在衣服的兜里,像是在捏著什麼。他用力回憶了一下,發現荊沫衣兜里的東西應該就是他的那張船票。「哦?貧!我讓你再繼續貧。說,你的船票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的背包里都裝著什麼?」
「不!不!什麼事都沒有!」荊沫的腦袋搖得和撥浪鼓有得拼,油油頭發也被他搖得直擺。
明明就是有事。
于雷危險地一笑,把身後的背包往地一放,拉過椅子來大馬金刀地坐下,向後往椅背一靠,雙手搭在一起呈金字塔狀,閑閑地說道︰「你也知道有那麼一句話,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只要把你的船票拿給別人去檢查,就能查出來。」于雷說到這里,刻意停頓了一下,眯起眼楮盯著荊沫,直到盯得他發毛了為止之後,才淡淡地續道︰「再給你五秒鐘時間。」
然後他開始冷冷地倒數著。「五……」
荊沫咬著牙,從嘴里哼哼著說道︰「不說不說!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明明是坦白是白痴,自首是蠢蛋!」他嘮嘮叨叨地說著,于雷的聲音卻如驚雷般在他耳邊數著數,等到數到「一」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擺手道︰「好好,我交待我交待!」
「說。」于雷看到他干裂的唇,笑眯眯地從旁邊的飲水機那里倒了一杯水給他。
荊沫像是怕他反悔一樣,把那杯水咕咚咕咚全部喝了,然後還恬著臉問道︰「還能不能再給我一杯?」
「你先交待,交待的好了,看我心情。」于雷皺眉道。倒不是因為荊沫得寸進尺,而是他發現這小子是真的渴,而且他瘦成這樣應該也不是天生的,難不成方舟的物資缺少到這種份?也不對啊!看剛剛的人群情緒雖然低落,但是也沒有到混亂的地步。
「嘿嘿,好,好。警官,我……我是偷渡來的。」荊沫唧唧了嘴,陪著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