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房內一片寂靜,劉宇廷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听到了什麼。「瑾瑾,你不用為了下不了台,而編這麼大的謊言吧?」安瑾瑾不慌不忙地低頭把身上的灰塵拂去,甚至連裙角的皺褶都撫平,之後才仰起臉,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沒騙你,我是懷孕了。」看著劉宇廷僵硬地表情,安瑾瑾垂下了眼簾。她是在和于雷分手後,才知道她已經懷孕的。她也是在她知道後,才決定答應劉宇廷同他一起上方舟的。她不會因為于雷和她分手,就對他恨之入骨。相反,她知道,他和她分手,是想讓她隨劉宇廷登上方舟活下去。他以為他不說,她就不知道了嗎?他真是個笨蛋。他能為了她活下去而違心說謊,那她就能拋下他獨自芶活嗎?她也本來打定主意,要死也要和他一起死,可是卻在幾天之後改變了這個念頭。她可以死,但是她有了他的孩子,那麼她就要拋棄一切自尊,活下去。所以,她聯系劉宇廷,說自己可以陪他一起上方舟。她知道,她這麼做,非常的自私。但是她也知道,為了未出世的孩子,她可以面不改色地這麼做。只是,她還是不夠卑鄙無恥。如果她真的可以卑鄙無恥到極點,那麼她就應該在上方舟之後就應該主動和劉宇廷在一起,然後推說這個孩子是他的。但是她發現她忍受不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安瑾瑾抬起頭,看著雙目都能噴出火的劉宇廷,柔聲道︰「劉宇廷,你看錯我了,我實際上是個很卑鄙的女人,忘了我吧。」劉宇廷發指眥裂,真想把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撕爛,但是他剛要往前走一步,旁邊穿著制服的安全人員就立刻擋在了他身前。「你做什麼?你沒听到她說的話嗎?她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我要把這個賤.人扔到海里活活淹死!」劉宇廷本就說不出來如何傷人的話,搜腸刮肚就擠出來幾句,已經是他的極限。「對不起,不管這位女士懷的是誰的孩子,只要她懷孕的事實存在,她就會受到方舟母嬰協會的保護。」擋在劉宇廷身前的那位安全人員冷靜地說道。「你!」劉宇廷指著安瑾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當然知道在方舟上待遇最好的就是懷孕的女人,難道這也是在這個女人的計算之中?他究竟都做了什麼?平白地在頭上戴了文心閣這麼大一個綠帽子,自己還不知道這綠帽子算不算戴著,畢竟這個女人從未屬于過他。安瑾瑾定定地看著劉宇廷,心中盛滿了歉意,但是她的表情卻仍然是冷冰冰的。她從不善于把自己的感情流妥在外。自從她十四歲,母親去世之後,她就從來沒有哭過。在她的心中,唯有一個人能牽動著她的情緒。可是,他也已經死了。她永遠記得,在母親的葬禮上,從小拋棄她和她母親出走的父親都沒有出現。當時天上下著傾盆大雨,雨水連成一片片的,整個天地都形成了一片水簾,敲打在瀝青路上,激起了水珠無數,細碎得像是一層迷人的煙霎。那天是母親的葬禮,也是她的生日。可是,她知道,當相依為命的母親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替她慶祝生日了。只有他站在她的身邊,還是孩子的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是從兜里掏出來一個項鏈塞給她,說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雖然只是一條很普通很普通的項鏈,但是在她看來是那麼的耀眼。他笨拙地說道,生日快樂。那時候,她突然就覺得全世界都消失掉了,只剩下他說的那句生日快樂。而後的每一年,都是他陪在她身邊,渡過她的每一個生日……「這位夫人,您請這邊走。」這時耳邊傳來一個公式化的聲音。安瑾瑾從回憶中回過神,看著眼前出現的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從她胸口帶著的徽章得知,她就是方舟母嬰協會的人員。
「請等下,我要收拾一下我的東西。」安瑾瑾模著脖子上早已經褪色的項鏈,笑笑道。
劉宇廷暴跳如雷,但是卻被兩個人按在了牆上,無法動彈,只能看著一邊謾罵著,一邊看著安瑾瑾在屋里把屬于她的東西都打包起來。漸漸的,理智開始回籠,他開始產生恐慌。他在方舟上過的這一個多月,都是靠安瑾瑾才能活下去的。他突然意識到,如果她走了,那他就要活生生的餓死了!
「瑾瑾,瑾瑾,你別走,我們好好談談。」看著安瑾瑾要往外走,劉宇廷連忙叫住了她。
「你還要說什麼?」安瑾瑾停下腳步,並沒有轉過身。
「瑾瑾,既然事情已經這樣,我就算再怎麼抱怨你,也無法改變了。于雷只經死了,我就算對他有舊恨,也沒辦法去找他算賬了是不?」劉宇廷對著安瑾瑾的後背,咬著牙違心說道,「我都說過不在乎你的過去了,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
安瑾瑾听到「于雷」這兩個字的時候,身形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她撫著小月復,考慮了片刻,終于轉過身,掏出一張紅色的船票遞給了劉宇廷。
「這……這是什麼?」劉宇廷盯著她手里的船票說不出話來。鈺制他行動自由的兩個安全人員也不禁松了手。
紅色船票,這個顏色,是方舟最高等級的船票。
安瑾瑾淡淡地說道︰「這個是我船票的附屬船票,只能取出我轉移到這里的方舟幣,其他功能都沒有。但是我每個月會存進去我工資的百分之八十,也算不會讓你餓死吧。」這個是她今天去應騁秘書之後的酬勞,她也知道劉宇廷剛剛說的話根本就是口不對心。
像他這樣養尊處優的少爺,是絕對不能忍受這樣巨大的侮辱的。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愛她。
唯一愛她呵護她的人,已經死了。
安瑾瑾想到這里,就不禁心一酸,但旋即又堅強起來。
為了他的孩子,她寧願被人說是卑鄙無恥。
「安小姐,是給您安排到10層的母嬰協會會所,還是直接送您去63層?」那個母嬰協會的人已經從通話器中查到了安瑾瑾的身份,更改了稱呼,恭敬地問道。盡管安瑾瑾現在只是一個的秘書,但是畢竟她工作的地點在63層。
「直接去63層吧。」她在63層也有分配到的宿舍。安瑾瑾把手中的船票放在了劉宇廷的手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一瞬間,屋里的人嘩啦啦地全部走了。劉宇廷握著手中的紅色船票,愣愣地看著空曠的屋里,覺得自己像是發了一場大夢。
就連屋外圍觀的人,一直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劉宇廷都渾然不覺。
世界末日之後,他就失去了一切,豪宅、名車、逍遙的腐敗生活都消失了。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起碼他還活著。
但是安瑾瑾走了,讓他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他什麼都沒有了,就連最後的一絲自尊都沒有了。
劉宇廷怒吼一聲,就想把手里的那張紅色船票掰斷。但是手上一用勁,又可恥地猶豫了起來。
肚子也適時地咕咕叫了起來。
他想起來,他晚上還沒吃晚飯。
劉宇廷知道自己是個膽小鬼,而且還很容易屈服。所以當意識到這點時,他就沒有了想要掰斷船票的氣勢,頹廢地跌坐在地。
沒有了安瑾瑾,他以後要怎麼辦?
就這麼混日子活下去?
他的二十幾年生活中,從未遇到過任何挫折,在上方舟之後,接連倍受打擊,這讓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劉宇廷發著呆,時間久到文心閣更新外面圍觀的人都無趣地散去,他還坐在原地發著呆。
想了許久,他還是覺得不甘心就這麼放安瑾瑾走。
她肯定沒有她表現的那麼無情,只要他上進一些,她肯定放不下他的。他手中的船票不就是證據嗎?
劉宇廷把船票放在著小算盤。反正于雷已經死了,安瑾瑾就算再怎麼放不下,也要放下。
劉宇廷的眼中掠過一絲狠毒。
他要報復。
他要讓安瑾瑾愛上他,然後再狠狠地甩掉她,羞辱她,把今天他所受到的恥辱都加倍還給她!
「劉宇廷!」就在劉宇廷yy的時候,門外奔進來一個三十余歲的男人,笑容滿面的說道︰「劉宇廷,我們今天贏大發了!」
劉宇廷一愣,進來的這是和他同宗的堂兄弟,是和父母一家三口上方舟的劉世豪。「什麼贏大發了?」
劉世豪的一雙小眼楮都快笑沒了,「你沒看比賽?銀狼隊贏了啊!」
「啊?贏了!」劉宇廷睜大了雙眼,然後關心地問道︰「那我贏了多少?」
「嘿嘿,你足足贏了六百個方舟幣。哈哈,相信我沒錯的吧?不過沒想到今天于雷最後的壓哨球居然失手了,幸好林開搶到了籃板。」劉世豪蹲在劉宇廷身邊,好奇地看著宴無一人的艙房,「你家安瑾瑾呢?今天是情人節,你贏了錢,帶她去吃頓好的吧!省得她總看不起你。」
劉宇廷沒听到他後面的問題,整個人因為他前半句話里面的那個人名都呆愣住了。半晌之後他才揪住劉世豪的領口,從牙縫里逼出一句話問道︰「你說什麼?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