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羅那家的軍隊圍繞著鷹巢嶺構建了一大圈土牆,將阿魯貝利西伯爵殘存的兩千多人團團圍在了山嶺上。負責圍困工作的是拉羅那家的三子博羅克勒斯。他有著鷹勾似的鼻子,一雙銳利的倒三角眼。瘦小的身形下,卻是經過鍛煉而來的結實筋骨。敬愛他的部下把他稱做「鷹殿下」,而他的兩個兄長卻經常在宴會上取笑博羅克勒斯是個鳥人。這次作戰計劃里,普羅凱烏斯和梅塞蒂斯帶領著六千多騎兵潛伏在不遠處的密林里,像饑餓的狼一般攻擊著小股來援的獄雷軍。而八千多步兵則被他們丟給了最小的弟弟,美其名曰「保護」。
「那兩個混蛋!不就是不想讓我立功嗎!」博羅克勒斯坐在自己的營帳里憤憤不平地喝著麥酒。他的對面坐著個全身黑袍的男人,就連頭臉都藏在厚厚的面紗下。正是這個男人獻計幫助拉羅那家輕松越過水龍城的桎梏,又在鷹巢嶺設下完美的伏擊圈,將強大的阿魯貝利西伯爵逼上了山嶺。這個男人還有著更大的野心,意圖一口氣吃掉獄雷的有生力量。不過博羅克勒斯望著對方的目光輕蔑之極,就像看見了討厭的蟑螂一般。
「我還沒預祝閣下成為新的領主呢!」博羅克勒斯戲謔地舉起杯,「據斥候來報,卡薩那小子的朱衣衛就快到了,也許明天就會發生大戰。我那兩位兄長埋伏下的六千騎兵一定會讓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呵呵。失去了這支精銳騎兵的獄雷恐怕再沒什麼力量跟我們打野戰了,那時候你就有機會了!」
「呵呵,這多虧了拉羅那家的朋友們!」面紗下傳來有些滄桑的笑聲。博羅克勒斯覺得有些刺耳,一把摔掉酒杯,陰沉著臉說道︰「夠了,別忘記你的承諾。獄雷的水龍城、寧河城……」
「自然都會歸我的朋友們所有!」那男人恭敬地欠欠身,「或者說,歸我親愛的博羅克勒斯子爵所有!一旦我成了領主,立刻會發動獄雷的軍隊,幫助您登上拉羅那家領主的御座!拉羅那家和獄雷家將是永遠的盟友!」
「最好不過。」博羅克勒斯滿意地點點頭,「別忘記你許下的承諾,詛咒之神的誓書上用我們的血銘刻了雙方的意願,一旦有人違反,就將變為愚蠢的青蛙渡過後半生。我希望你時刻記住。」他站起身,示意對面的男人離開營帳。
「這個男人好狠的打算。」博羅克勒斯獨自一人躺在行軍床上。以水龍城為誘餌捕獵阿魯貝利西伯爵,以阿魯貝利西伯爵為誘餌捕獵卡薩。一子單傳的獄雷沒有了卡薩又將怎樣呢!博羅克勒斯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獄雷領對拉羅那家也是好大一塊餡餅!我的兩個兄長似乎都被迷了眼楮呢!可惜啊,對我沒什麼好處……」他輕嘆口氣,滿飲下一杯麥酒走出帳外。他的親信海勒斯正恭敬地等待在門口,將一個羊皮卷軸遞到了他的手里。
「家里都準備好了……」海勒斯輕聲說道。博羅克勒斯擺擺手,制止了部下的多言。他望望視線里黑乎乎的鷹巢嶺。密布著怪石和矮樹的山丘在夜里寂靜得宛如墳崗。阿魯貝利西的軍隊被困在山上已經三天了,又饑又渴的他們在白天的沖鋒時甚至穿不動沉重的盔甲。
「獄雷的軍隊也該到了。」博羅克勒斯再度望向寧河的方向。使魔傳來的消息中,朱衣衛已經于一天前離開了寧河,按照兩家長期作戰的經驗,這隊剽悍的騎兵最多兩天就會來到鷹巢嶺。考慮到伯爵已經支持不了太久,他們恐怕會進行決死突擊,為同伴打開包圍圈的缺口。
「鷹殿下……」海勒斯偷眼望望滿臉陰沉的主君,小聲問了一句,「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嗯?」博羅克勒斯拉長了語調,望向部下的目光里充滿了陰冷。
「我、我是說,那幫人真能信任嗎?畢竟在這里的都是我們拉羅那家的精兵啊!殿下您、您……」
「精兵?哈哈,哈哈哈哈!」博羅克勒斯忍不住冷笑起來,「精兵有什麼用。照現在的局勢,這仗結束後立馬就要用在內訌上。這些要對我拔刀相向的精兵,留下來砍我的腦袋嗎?海勒斯,你見過三個頭的蛇還能活在世界上嗎?我拉羅那家想要擺月兌現在被動的局面,不在于能否滅亡獄雷家。不,無論林卡家族還是達克佛雷蒙家族都不會允許拉羅那家合並這樣大的領地,那是對他們權威的實在威脅;拉羅那家需要的是一個聲音,一個伯爵!而不是三個甜言蜜語背後握著刀子的傻瓜!」
「鷹殿下……」
「放心,我不會背負這樣的惡名。就交給獄雷的朋友們幫我完成吧。」博羅克勒斯的臉孔恢復了平靜,將自己的野心又深深埋進了靈魂深處,「朱衣衛只是獄雷的前鋒。一旦他們發動襲擊,讓我們的人打開口子放他進去匯合。我那兩個兄長會著急過來吞餌的。那時候,哼哼……卡薩,希望你滿意我為你準備的大禮。」
「敵襲!敵襲!」驟然間,營地外傳來士兵驚恐的喧嘩和如同悶雷般的馬蹄聲。黑暗的原野里,騎士的身影如同波濤般洶涌,不停地撞擊著堅固的營寨。手持長槍的拉羅那家士兵瘋狂的向柵欄外刺出長槍,射出雨點般的箭矢,直到那奔雷似的馬蹄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原野里才喘著粗氣坐倒在地上。
「來得好快!」博羅克勒斯快步走到營寨邊緣的拒馬處。騎兵來襲處的柵欄幾乎被沖破了口,殘破的木樁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其中夾雜著數十具尸體。死去的士兵大多是拉羅那家的步兵,就像肉串似的被長達三米的朱紅色大槍釘在了地上。這些可怕的武器是獄雷的精銳騎兵,卡薩的近侍朱衣衛常用的沖陣武器。而這些武器主人的尸身則散落在成堆的拉羅那家士兵尸體上,至死還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刃。
「損傷?」博羅克勒斯高聲喊道。一名隊長快步跑了過來,單膝跪倒在他面前說道︰「敵人死亡七人,我軍……」
「嗯?」
「我軍死亡三十四人,重傷二十七人……」
圍觀的士兵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博羅克勒斯卻大笑了起來︰「九個換了一個?好!好卡薩!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笑著揮揮手,帶著臉色鐵青的海勒斯回到營帳。
「你現在知道了吧。以現在拉羅那家的實力根本無法和獄雷正面交鋒。」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次我們已經佔了大便宜,是時候收手了。海勒斯,不要怪我無情,看不清局勢的男人只會讓拉羅那家滅亡。」
閔采爾帶領的諸城大軍已經基本集結完畢。斥候不斷從前線傳來鑌鐵的戰報。這名獄雷的猛將率領著以朱衣衛為核心的騎兵以赴死的決心不斷沖擊著鷹巢嶺附近的敵軍大營,用盡手段想要引誘出不知埋伏在何處的敵人。整個夜晚拉羅那家的的包圍圈都處于猛烈的攻勢下,連鷹巢嶺都點起了濃煙,宣告著自己仍在苦苦堅守。
緹琳和加曼在大營里激烈地探討著接下來的攻勢。冒牌貨閔采爾則無聊地坐在一邊,和端茶倒水的羅蘭聊天打發時間。反正自己既不會指揮大軍作戰,又不會沖鋒陷陣,萬人之中取主將首級,那還不如做好擺設,省得獄雷這幫人突然發現領軍的是個假貨,驚駭得士氣跌停就行。
「臭,你怎麼不去討論一下戰況?」羅蘭捅捅閔采爾,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道,「之前你不是挺能說嘛!」
「算了。冒牌貨還要指手畫腳,那樣就招人討厭了。這場仗我的用處就是花瓶,擺在大軍前面旗幟底下。」閔采爾嘴上說得如此,眼楮卻瞅著緹琳的指頭。那女敕白縴細的食指在粗糙的軍用地圖上不斷地策劃著什麼,看起來韻律十足。
「花瓶!真是貼切的比喻呢!其實你也想真正帶兵是吧……」羅蘭輕嘆口氣,「可憐的人,做傀儡的感覺一定很差……」
「哪有!這樣才輕松呢!看你家殿下累得要死。」閔采爾一邊抵賴,一邊羨慕地望著緹琳。
「是時候了。」緹琳突然說道,「明天就接觸拉羅那家的軍陣,逼他們的伏兵出來。從現在的情況看,他們的軍營里只留了少量的騎兵,連阿蘇拉男爵的騎兵隊都不敢追擊。想必騎兵主力都埋伏在外了。我們明天的目標應該是這里。」她指向肯納河原的一個拐角處,「逼近鷹巢嶺的營寨,讓他們意識到伏兵已經失敗了。無論是鷹巢嶺還是我們,他們必須選擇一處進行決戰,或者立刻灰溜溜地逃回領地去。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這麼選擇。」
「明天該您出戰了,殿下!」緹琳的目光轉向了閔采爾,「務必要讓拉羅那家看到您的旗幟和您的英姿,剩下的事情就拜托加曼大叔您了。」
「……」面對緹琳的打趣,閔采爾有些無語。而身後的羅蘭則咯咯地笑個不停,一副等待著看好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