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氣噓噓地瞪著他,一雙圓溜溜的眼楮睜得牛大,看得閔采爾直發毛。他猶豫著往羅蘭那邊蹭了幾步,試探著陪笑道︰「我那也是計策嘛,不然我們怎麼可能打贏他?嘿嘿,你看現在結果不也挺好嗎?哈哈,哈哈哈哈!」
他伸出手,想拉著女孩子站起身,卻不料羅蘭母老虎似的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張開小嘴狠狠地咬在他的脖頸上。
「啊呀,你是屬狗的不是?怎麼老喜歡咬人!」一陣陣疼痛從脖頸上傳來,讓閔采爾不禁有些慌亂,「快放開嘴,不然我要反擊了!」
「誰要你老欺負我!」含含糊糊的回應從羅蘭嘴里冒了出來,女孩子一點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打算,一雙粉拳還不停地敲擊著他的背部,「……臭,我以為這次再也回不去了……」
閔采爾的脖頸上落下了幾滴滾燙的淚水,羅蘭這時候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抽抽噎噎的,牙齒還不忘繼續咬著他的脖子。這讓閔采爾心里涌起一份溫情。
「畢竟是沒真正見識過生死的小女孩。」閔采爾這樣對自己說道。他溫柔地環抱著羅蘭,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放松下來。過了好一會兒,羅蘭才紅著眼楮不好意思地掙月兌出來。
「啊,眼楮里進沙了。」女孩子輕聲叫道。見閔采爾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她連忙轉過身,拿袖子擦擦眼楮。
「臭!不許跟別人說!否則、否則……」羅蘭想了一會兒,好像找不到適當的威脅。不過閔采爾意外地沒有調笑她,而是走到了梅塞蒂斯的旁邊打量著這個巨漢。
「獄雷的人……怎、怎麼回事?」梅塞蒂斯的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這樣的話語。似乎閔采爾的雷光絕技給他的震駭遠遠超出了想象。閔采爾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彎下腰費力地拖起梅塞蒂斯的上半身,拉著他進了廢屋。他小心翼翼地月兌去梅塞蒂斯的鎧甲,找到貼身的印章,一把扯下來遞給羅蘭。
「喂,大女乃妹,還走得動嗎?」他問道,「把這玩意送到裂雲要塞,叫他們拿贖金來換這大個子。」
「你打算勒索贖金?」羅蘭猶豫著問道。
「不,我只想讓梅塞蒂斯在我手里的消息盡快傳出去。這樣,也許能讓伊莎貝拉殿下盡快知道我們到來的消息。」
說起獄雷二殿下的名諱時,閔采爾臉上浮現起一絲幸福的微笑,這讓羅蘭的眼神稍稍地暗淡了下去。不過她很快理解地點點頭,接過印章準備出發去城堡,不料窗外忽然傳來滾滾的馬蹄聲。數以百計的騎兵從大路上源源不斷地向著廢棄農場方向進發,將這間不大的建築物團團包圍在其中。一名灰甲騎士策馬走近屋舍,對著黑洞洞的窗口大聲喊道︰「里面的毛賊,速速將梅塞蒂斯殿下交出來,否則等待你們的只有無盡的地獄!」
「馬的,剛才有人漏網了!」閔采爾瞬間明白了這事的前因後果,狠狠地一拳捶在地上。梅塞蒂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望著滿臉焦躁的閔采爾不禁哈哈大笑。
「獄雷的刺客,這下子有趣了!現在你有什麼法子可以月兌身嗎?」
「閉嘴,我們要是走不了,大家就一起下地獄!」閔采爾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腦子里思考起月兌身的辦法。他用盡全力拉起梅塞蒂斯,把他拉到窗口邊,自己則躲在巨漢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對著屋外大罵道︰「都給老子滾遠點,不然就殺了你們的領主!讓博羅克勒斯和普羅凱烏斯那兩個雜碎開心去!」
望著窗口處梅塞蒂斯的臉孔,屋外的灰甲騎士們頓時大嘩。依舊是先前那名灰甲騎士彈壓住陣勢,示意部下緩緩退出數十米。他獨自一人撥轉馬頭,再度來到廢屋跟前大聲喊道︰「說出你的條件,毛賊!慷慨的拉羅那家為了自己的領主什麼都能接受!不過我也要警告你,不要提出非分的妄想!惹怒了貴族議會,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會受到無情的追擊!你的家族和朋友都將為你的無禮付出血的代價!」」他這是什麼意思?」閔采爾有些不懂。梅塞蒂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羅蘭連忙湊近閔采爾,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是貴族議會法案給與所有魔神血脈者的保護。一個具有魔神血脈的貴族只能由另一個魔神血脈者的貴族終結生命,而所有的凡人,就像你我這樣的人,一旦觸踫了這條法規,就會被從整條血脈上完全抹掉,任何人都庇護不了你。」
「你的意思是說,貴族可以殺平民,但平民不能動貴族?」閔采爾恍然大悟。梅塞蒂斯惡意地笑了起來,眼里滿是譏諷的神情︰「現在你明白了吧。如果不想惹下大禍,要求適當的贖金趕緊滾回獄雷去!」
「有人來了!」羅蘭忽然一把捂住梅塞蒂斯的嘴,「這種氣息……是刺客們!」
「真是有夠湊巧!」閔采爾苦笑著聳聳肩,「才制服這頭笨牛,我可沒力氣了。大女乃妹,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女孩子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安靜下來。屋子里立刻恢復了沉寂,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再沒別的動靜了。羅蘭警惕地目光一寸一寸地挪過屋角,似乎在排查著可能的藏身位置。閔采爾則拔起梅塞蒂斯的佩劍,半蹲在他龐大身軀的一側。半晌,羅蘭才輕輕呼出口氣︰「他走了。」
「啊?」閔采爾沒弄明白。外面的灰甲騎士又開始喊話了︰「里面的毛賊,趕緊放出梅塞蒂斯殿下,以你們兩個人是對抗不了五百人以上的軍隊的!」
「滾蛋!先給老子準備一千枚金幣,六匹好馬,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女!否則老子立刻撕票!」閔采爾煩了,扭頭對外大吼道,「五分鐘內都滾出我的視線,否則老子先砍掉梅塞蒂斯這笨牛一只手!」
不知是不是閔采爾的喊話生了效,那灰甲騎士調轉馬頭離開了廢屋的視線範圍,消失在逐漸昏暗下來的環境里。不知不覺中,黃昏已經悄無聲息地來臨了。閔采爾這才想起折騰了一天還沒吃東西。
「忘記叫你的部下送頓大餐來了。」閔采爾拿繩索將梅塞蒂斯牢牢地捆綁了起來,順便看了看他的傷勢,「肋骨折斷了幾根,不算太嚴重。你也不用裝死了。」
「哼!」拉羅那家的貴族冷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理會閔采爾。羅蘭卻總有些擔心似的望著外面,隨後小貓似的湊近閔采爾,在他耳邊小聲問道︰「喂,接下來怎麼辦?」
「沒想好……」閔采爾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狀態,「我在想,帶著這個家伙有什麼用?他的兩個兄弟恐怕正想借我的手干掉他……可放了他又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回頭一定會有大票的騎兵跟在我們後面追殺,也許沒找到少主前就掛掉了……你看,即使像梅塞蒂斯這樣的強者,被兩匹馬出其不意的撞到,也沒法全身而退,更何況追擊過來的是百匹千匹的大部隊了……也許我們想得簡單了,這樣弄少主並不一定知道我們到了這里啊……」
「哦……」羅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知不覺地將腦袋靠在了閔采爾的肩膀上,「我有點想殿下了……」
「緹琳殿下?她真的是個很厲害的女人……」閔采爾贊同地點點頭,「你從小就侍奉她嗎?」
「嗯,從五歲開始。她雖然比我只大一點,可我從沒見過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她在我心里就像主管智慧的特洛博姬神……」
「不知道緹琳殿下在這個時候會怎麼辦……」閔采爾望著窗外逐漸變得深沉的天空,「也許以她的智慧根本不會陷入這種僵局……」
兩個人再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相依相偎著注視著寧靜的夜降臨。白天的殺戮仿佛已經過去很久,這夜晚的寂靜才是神明賜予時間的和諧和安寧。夜晚的農舍外,朦朦朧朧的霧慢慢地從窗口飄散了進來,嗅在鼻尖有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讓人覺得十分得舒坦。一股困意忽然涌上心頭,隨即那胸口沸騰的魔力又讓閔采爾干嘔了起來。
「不對勁!」冰冷的殺意如刀鋒般滲入骨髓,讓閔采爾立刻清醒了過來。身旁羅蘭卻困倦地打了個呵欠,不情願地哼哼了兩聲。
「大女乃妹,快起來!」閔采爾狠狠捏捏女孩子的臉頰,又輕輕拍打了兩下。
效果很差。
羅蘭就像陷入夢里無力自拔,只是發出抱怨的呢喃,一灘軟泥似的打著小小的呼嚕。閔采爾忽然留意到黑暗里梅塞蒂斯的眼神就像火焰般明亮,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仿佛他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一定是先前來過的刺客帶著同伴潛入了!」閔采爾第一時間猜測道。這淡淡的香氣恐怕就是一種催眠的藥草,趁著自己在心神松弛的時候釋放了進來。掌握這訣竅的刺客恐怕是此道的老手了。
屋里的黑暗變得越來越深沉。空氣里靜謐得似乎掉一根針都能清晰地听到。閔采爾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得急促而短暫,慢慢地對這黑暗中隱藏的對手產生了恐懼和驚惶。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這個念頭如同夢魘一般纏繞在閔采爾的腦中,幾乎讓他不能正常思考。好幾次閔采爾都煩躁地想站起身,使勁舞動長劍讓自己精疲力竭才能驅走這恐怖的感覺。
漫長的等待恍如時間都靜止了一般。閔采爾胸口魔力的波瀾洶涌澎湃,這是否意味著危險也越來越近?左手的龍印再度自行解開了封印,紫雷龍皇迫不及待地鑽出了桎梏,長長的明亮刀身出現在閔采爾的左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