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笑的。」劉謙和嘟著嘴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這是正常反應。」表情很是不滿。
幼微微微笑著︰「那也該是我有反應好不好,咱們幾個中可是我連著兩天連口水也沒喝。」她模模早就餓扁的肚子,也很奇怪,明明餓了兩天,她卻沒有多少吃東西的。
「你那才是不正常呢。」劉謙和反駁了一句,便掀開窗簾看車子到哪兒了。因見官道的對面走過來一群人馬,就道︰「要不咱們去借點水來喝,惠娘你渴不渴?」
幼微從他身後望過去,果見迎面走來十幾個衣著光鮮、氣度不凡的年輕人,他們正當中是一個氣質出眾的少年,即使隔得這麼遠,仍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眉目如畫,膚色白皙,眉梢眼角處繞著一股淡淡的貴氣,可是神情卻頗為冷漠,動作神態根本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而那些年輕人更像是護衛,將他團團圍在中間。
少年注意到幼微這輛馬車,便抬眼朝這看來,淡淡瞅了一眼,便又立即移開了視線。他秀氣的臉上蒙著一絲沉郁。
幼微看著他們那一群人,只覺有些怪異,細看了看,正欲說什麼,劉謙和便道︰「他們穿的衣服雖然光鮮但是好樸素」
溫庭筠隨意瞟了一眼,眉頭微沉,道︰「是去郊外拜祭了吧?」
的確,無論是少年還是護衛模樣的男子,穿戴上都是偏灰偏暗的那種,尤其是那少年,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件素白的袍子,剪裁得倒是很合身,發上插著一支普通的玉釵。
「那還是別去借水了吧,既是去拜祭,此刻心情肯定不好。瞧他們那穿戴,定是長安權貴人家的郎君,別被當成出氣筒才是。」幼微忙道。
「奇怪,瞧那少年的氣質神態,出身必然不凡,卻未听說京中哪家王妃或者夫人去世了呀?」溫庭筠道。
張明芳呆呆地望著那少年,又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劉謙和,臉色微紅,表情不知為什麼變得很奇怪,她張嘴囁嚅了句什麼,幼微扭頭問︰「什麼?」
她卻又不說了,重新將背靠在車廂上,誰也不理。
「那就走吧。」溫庭筠吩咐車夫繼續趕車。
一群人簇擁著那少年從馬車旁走過,幼微才看到除了少年,其余的人腰部都鼓鼓的,里面定是藏著刀劍;他們穿的長筒靴子上也隱有鳥雀的圖案,幼微愣了愣,這是皇家護衛的裝束。
她又扭頭看了一眼已走過的少年,恰好那少年也轉頭看這輛馬車,二人的目光相對,幼微一驚,本想即刻轉開視線的,可那少年的目光非常冷淡,就像是在俯視一只螞蟻一般自高瞥了她一眼,便又看向前方。
幼微自認脾氣是很好的,可是這人的眼神實在是自視甚高,她不由輕哼一聲。
少年似乎听見了,又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馬車漸漸朝前走去,也遮住了少年的目光。劉謙和捂著肚子倒在車上︰「趕緊回去吧,好餓啊。」
幼微將剛才那一幕拋在腦後,望著謙和笑道︰「再忍忍,快到了。」
「到前面的小鎮上咱們就買吃的。」溫庭筠好脾氣地說道。
劉謙和好奇地望著他︰「听惠娘說先生的學問很好,詩詞也是頂尖的,不知您做過什麼詩?可否一念?」
這一听就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幼微瞪了他一眼,這小子根本就不喜歡讀書,這會兒又想法子刁難溫先生了。
溫庭筠倒是沒回到他的話,而是笑眯眯地看著幼微道︰「听說惠娘的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學問是一等一地好,這次見了定要好好叨擾一番。」
劉謙和在旁暗暗撇嘴,才認識幾天,就叫得這麼親熱
幼微倒是前世听慣了,倒沒覺得什麼,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禱,爹與他見了面之後說起先生的詞時,可千萬不要說漏了嘴。不然自己可就百口莫辯了。
到了下一個小鎮,溫庭筠掏出一串錢讓車夫去買了幾碗雲吞面與四個胡餅,幾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幼微因為吃得太快而不停地打嗝。
她臉色紅紅地蜷縮在自己座位上,裝作瞌睡的樣子閉上眼。
張明芳與劉謙和很不厚道地捂嘴偷笑。
當馬車到達下邽的時候,天色基本都暗了下來,他們先去了張縣令的衙門。一見到自家娘子從馬車上露出臉來,守在門外的家僕驚得張大了嘴巴,半晌才有一個跌跌撞撞地跑進去報信,另一個語無倫次地看著她道︰「娘子,娘子回來了……」
張明芳原先還在為那兩個僕人的動作感到好笑,但當看到爹娘的面孔出現在門口時,眼眶不由立馬就濕潤了,所有受過的委屈都在此刻爆發出來。她跳下馬車,飛撲到二人懷里嚶嚶哭起來︰「爹,娘,終于見到你們了」
真是無妄之災,幼微感慨地望著三人相擁在一起的身影。劉謙和左右望望,正好看見一個腦袋自一旁的角落里探頭探腦地出來,不由喊道︰「花喜。」
花喜瞪大眼楮望著他,好半晌才突然哭出聲來︰「是小郎君啊,果然是小郎君啊……」他笨拙地跑過來,跪在劉謙和面前抱著他的腿大哭︰「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劉謙和也眼含淚水,勉強笑道︰「我爹和娘呢?」
花喜用袖子胡亂擦著臉上的淚水與鼻涕︰「老爺和夫人都在府里呢,這幾天酒肆都沒開門。因您突然不見了,夫人哭得眼楮都快哭瞎了……」
幼微在旁邊含笑道︰「花喜。」
花喜扭頭看到她,淚眼婆娑的眼楮現出驚喜︰「魚娘子也回來了。」
幼微笑得眉眼彎彎︰「你家郎君回來了,我自然也要回來了。」
花喜猛烈地抽泣著︰「太好了,太好了,魚家先生與師娘這下也該高興了。」他往旁邊瞥了一眼,立即驚得尖叫出聲︰「天哪」
旁人都被嚇了一跳,花喜向後靠了靠,不可思議地看著溫庭筠,繼而臉上夾雜著害怕與厭惡。
張明芳一家停止了敘舊,轉頭看過來,待發現了讓花喜受驚的源頭時,也都驚訝地睜大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