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重錦 第一百零九章 講故事

作者 ︰ 白鹽

進入寺門,幾人先不忙著上香,筱九拿出錢袋給了守門和尚一顆金珠子,很快就有人來領她們去佛光寺後院的房間里,這是專門為那些貴夫人獨自禮佛安排的房間,里面裝設素雅大方,桌椅床榻全部是用檀香木制成,掛在牆上的字畫也價值不菲。

饒是同昌公主見慣的了,見狀也不由嘆息︰「這些寺廟比那些在朝為官的官員們還要富有!」

童嬤嬤很無所謂地笑︰「這是慣例,一般上這種大寺廟的主持身價可抵得上一個尚書了。」

幼微將同昌小心扶到床上做好,再揭開她的襪子,露出潔白細膩的腳腕,見只是有些輕腫,又揉了兩下,便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大礙,抹上藥膏休息兩日就好了。」

同昌皺著秀氣的眉頭,苦著臉道︰「很疼的,不能止痛嗎?」。

童嬤嬤也緊張地看著幼微。

幼微笑︰「等筱九姑娘將藥膏與藥酒拿來抹上一抹,疼痛就會消減些。」

剛筱九跟著領路的和尚去拿藥膏了。

寺廟里的東西定是好的,但同昌公主很少來這里,也不知那些藥膏干不干淨,童嬤嬤面露難色,幼微瞟了一眼,便知她們兩個在擔心什麼。

她垂眸微一沉思,便問︰「不知公主可隨身帶著玉炭膏?」

同昌與童嬤嬤互望一眼,不知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幼微微微地笑︰「玉炭膏乃是養顏方子做的,其材質聚齊了世間精華,對消腫除於的效果是很明顯的。」

同昌狐疑地望著她︰「你怎麼對玉炭膏這麼了解?」

她對金玉首飾感興趣,而胭脂水粉之類的則一般般,但也不知怎的,當母妃第一次將玉炭膏拿給她看,她一下子就喜歡上那種晶瑩剔透,仿佛墨玉一般的膏子,抹上兩回後,更驚奇于它養顏的效果。母妃疼愛她,便把一整盒的膏子都賜給了她。其余的宮嬪公主卻是見也沒見過一面。

她還以為全天下只有自己對玉炭膏了解最深呢,但面前這位見過兩次的小娘子兩次都表現出她對玉炭膏的熟悉。

幼微掘了下唇,有些赧然地笑︰「民女不才,那玉炭膏便是民女所制!」

同昌公主與童嬤嬤面面相覷,後者上下打量著幼微,炯然的雙目閃了閃。

同昌卻沒想那麼多,仔細看了一眼幼微,才詫異地問︰「宮中那幾十道方子都是你獻的?」

幼微點頭,沉聲︰「是,難得公主喜歡,民女受寵若驚!」

听她毫不猶豫就承認了,同昌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直直盯著她︰「你這些方子所做出來的胭脂都非凡品,若是在民間,必定會大賣,你為何不自攬著賺錢,卻要獻給宮里?」她笑了笑,神情彷如一只吃飽了的慵懶的貓︰「你可別告訴我是你那忠君思想在作祟!」說到最後,言語間已有一絲嚴厲。

自認識到現在,她只有這個時刻才表現出有那麼點威嚴公主的樣子!

幼微不慌不忙,微垂著頭答道︰「其一,是為了避禍;其二,確實是忠君,民女所制的胭脂非常人所能享受!」

同昌愣了下,才嗤笑一聲︰「好大的口氣!」但她的神情並沒有生氣的意味。

幼微心下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

一直未吭聲的童嬤嬤突然問︰「你是為何事要避禍?」言語間隱有懷疑。

同昌也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她雖然已經十六歲,但這樣純真的神情卻仿佛一個無知兒童。

幼微略一思索,便決定說實話。她先伸出手笑著︰「公主何不先將玉炭膏拿出來,讓民女一邊給您上藥一邊講故事!」

同昌想了想,便拍著手道︰「好啊好啊,本宮最喜歡人講故事了!」她叫道︰「嬤嬤。」

童嬤嬤有些不情願地將懷里的一個紫檀盒子遞給幼微,里面是小半盒的膏子。公主出行,衣裳首飾脂粉自然都得另外備一份。

幼微便靜靜將自己與明珠之間的事大概說了一遍,待說到她污蔑自己偷了白墨玉珊瑚珠釵子時,語氣中有著一絲極難察覺的落寞。

同昌听得很認真,也很專心,就連腳上的疼痛也沒有那麼在意了。听到在生日宴上發生的事,她有些著急,忙忙問︰「她一個小小的縣令夫人竟敢不過公堂、上而不報就把你關進大牢里?這還有沒有王法?」她很氣憤。

幼微苦笑,卻沒多說什麼,只是提醒道︰「公主姑且把它當成一個故事來听听就是了,至于其中是非,」她頓了頓,道︰「暫且不去說它!」

同昌看她一眼,確定她並不是想通過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不由納悶,不知她兩次找上自己意欲何為?若到現在還猜不出來魚幼微與自己的踫面都是預謀好的,那她這個公主也就白白當了。

筱九早就來了,童嬤嬤向她擺手示意她先別出聲,便安靜地站在旁邊,待听到幼微說的縣令夫人與其女合伙密謀她的胭脂方子時,柳眉倒豎,瞪大一雙眼楮就要怒罵幼微不懷好意。待听到她後來這句話,便又斂了神色,強按捺住性子繼續听下去。

幼微倒是沒有添油加醋,省去了謙和與田氏、杜五娘他們,只將自己怎樣解難,又是怎樣報復回去的事說了一遍。

她講完後,同昌公主捂著嘴嘻嘻笑著看向幼微︰「呵呵,倒沒想到你看起來文文弱弱,倒是個剛烈性子,做事狠絕!那後來那位張夫人可有再找你麻煩?」

幼微苦笑︰「她吃了個大虧,哪能那麼容易放過我?幸好又發生了這次流民事件,民女家人才能稍躲避些日子。這不,民女現在正在京都內滿大街地看房子,準備搬來長安呢!」

同昌若有所思,頓了頓,道︰「那你看好了嗎?」。

幼微點頭,臉上浮現出輕松的神情︰「嗯,就在長興坊那片,等民女向家里寄封信,父母也同意了,便買下來。」

同昌望著她微笑︰「你倒是至孝!」

無論是幼微剛講的故事還是說起爹娘時臉上那恭敬松快的神情,都可以看出她是個孝順的女兒。

幼微用干淨的紗布將同昌的腳腕細細包好,囑咐道︰「公主怕疼,回去後也不用大力揉捏,只一天三四次抹上些許玉炭膏子,不過三四天,就消腫了。」

同昌微笑︰「你將這價值連城的玉炭膏白白送給了我,難道不想要一些獎賞嗎?」。

幼微眨巴眨巴眼楮,笑眯眯地說︰「公主忘了,民女雖然身份卑微,處處受制,卻實有生財之道。除卻魚氏胭脂,民女另有法子致富,這玉炭膏就權當民女孝敬您了!」

同昌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是了,你身上有很多稀奇首飾,就連德妃那兒的三支白墨玉釵子也是你所獻,想必你是想做金玉生意的吧?」

幼微緩緩搖頭︰「民女無權無勢,做金玉生意實在太過冒險!」這卻是承認自己身上有很多珍奇異寶了。

同昌皺了皺眉,等著她的下文,但後者竟是不再多說,恭敬地行了叩拜禮,道︰「公主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容民女告退!」

同昌挑了下秀氣的眉,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魚幼微這種大膽又識本分的娘子,明明所求于她,卻偏偏按住不發。這樣也好,她也想看看魚幼微接觸自己到底想要干什麼。

她擺擺手,隨意地說︰「準。」卻又是恢復成那個慵懶似貓的公主了。

幼微低著頭,後退五步,才慢慢轉身,邁著輕快的腳步離去。

童嬤嬤見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才低低對同昌說︰「公主,此女不容小覷。」

「她一個民間女子,竟知道宮中的禮儀?」同昌眯了眼楮,對幼微更感興趣了。

剛幼微退去時是嚴格按照宮中禮儀的要求,同昌與童嬤嬤她們自然要驚異了。

筱九忿忿不平︰「公主,這個魚幼微分明是故意想接近公主您的,您怎能讓她輕易離開?」

「那依你說該怎麼做?」同昌問。

筱九沒看見她的神情,在旁狠戾地說道︰「應該把她交給山下的侍衛,嚴刑拷打,好好逼問,讓她交代到底有什麼陰謀?」

她原是淑妃看同昌性情和軟特意送來的剛硬狠之僕,言語間的那種血腥與戾氣自然不言而喻。

同昌無奈一笑,擺擺手︰「只不過又一個想攀龍附鳳的人罷了,無須在意!」

筱九不滿,她一向最看不慣那些巴結公主想謀取好處的人,對于幼微這個被公主引起注意的貧寒之女自然憤恨不已!

同昌活動著自己的腳腕,讓童嬤嬤去安排上香事宜,她看到一旁的玉炭膏,嘴角浮起一絲極淡極輕微的笑意。若這獻方子的人是別人,不是魚幼微,那麼她肯定會賞許多金銀財物或者直接言明要帶她回宮去專門伺候母妃,這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

但若這人是魚幼微,鑒于她剛才一系列的表現,同昌倒不想這麼做了。

攀龍附鳳的人她見得多了,但有一句她沒有告訴筱九的是,她很期待再次見到魚幼微,看她到底是通過何種方式來「攀龍附鳳」的!

幼微一跨出寺廟門口,臉上的笑意就大大綻放開來,剛從同昌公主的眼楮中,她可以看出她對自己已經產生了很強的興趣,而且沒有絲毫惡意。

她離那個目標終于又近了一步。

她眉眼帶笑,腳步輕快地朝著山下走去,湖藍色繡著折枝花紋的裙擺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歡快,也紛紛翻飛擺動著,襯著幼微縴細的腰肢更不堪一握。

半山腰一旁的亭子里,一個穿著墨玉色翻領缺跨袍的貴公子剛噙了一口茶,便瞟見了自山上悠然而下的她,頓了頓,他緩聲道︰「她怎麼在這兒?」他的面容因帶著帷帽,只露出一截優美白皙的下巴,看不清具體的五官。但他的聲音無疑是動听的,仿若冰玉相擊,仿若清泉穿石,清冷而富有磁性。

侍立一旁的漢子搖頭︰「不知。」

那公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敲了敲石板面,道︰「去查一下。」

「是。」那漢子轉身離去。

貴公子又瞅了一眼幼微所在的位置,便收回視線,望著面前清澈碧綠的茶湯默默出神。

幼微完全不知已經有人對自己的行蹤感興趣了,一蹦一跳地下了山,擦了把汗,便揮手租了輛馬車,向城里走去。

幼微于二十一日又馬不停蹄地去了郢王府外,郢王,是四皇子年初得的封號。

四皇子是當今聖上最不喜的一個兒子,曾批他「寡情狠戾,不配為人子」,可見是厭惡到了何種程度。為了不再遭忌,十七八歲的郢王整日躲在府中笙歌艷舞,與女人嬉戲玩樂,除了在年節與元宵這兩日去宮里拜祭,極少外出,世人基本都沒見過這位幼時被皇上寵極一時、長大後卻又厭惡至極的可堪稱為一大奇跡的皇子!

縱使幼微前世交往過長安的不少風流才子,卻也未曾見過最為風流、放蕩不羈的四皇子。

所以,那日得知劉家與孫家背後依附的勢力正是四皇子時,她著實驚了一下。

一是她沒有想到前世那個被流民砍斷雙腿、從此頹廢過日的四皇子竟然是個極月復黑、握有全國情報網的政治陰謀家,二是前世就連四皇子也因流民而失去雙腿,更別說跟隨他的孫劉兩家,說不定最後也都落了個阿三那樣的下場。

這也是她苦思一個晚上後決定向阿三透露一些暴*細節的原因。皇子不皇子的她不管,但她不能讓謙和一家被牽連其中而送命!

但毫無疑問的,四皇子的城府之深讓人難以想象,幼微讓車夫將馬車趕到隱蔽巷子口等待時,心里著實忐忑不安。

至于為什麼不安,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與那日在孫府側門差點成了刀下魂有關吧!

她天一亮就出來了,等到半上午還未見有人登府。她看著稀稀落落的大街,忽然想到同昌公主腳腕受了傷,依著她那樣嬌氣的脾性,別是在床上休養,出不來了吧?

她眉頭緊鎖,想了一想,又忙呸呸兩聲,暗罵自己是烏鴉嘴。

這可是與同昌公主見面的最後一次幾乎,別被自己給咒沒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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