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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的神情,幼微便知她心里並沒有真得放下,畢竟是曾舍棄一切、愛了八九年的時間,要一下子放棄那是不可能的。杜五娘又是一個最易痴情的女子——就如前世的她一樣。
「如果白瑞的事是個意外,那麼明珠呢?」幫人幫到底,幼微決定幫她徹底看清梁君的本性,嚴厲地質問她︰「你再去查查他那府中有多少個無名無分的姬妾,再查查他暗中投靠三皇子的原因,你們杜府是什麼身份,他應該很清楚,可是仍為一己私利投在三皇子門下。在他的眼中,只有他的仕途、名利是最重要的,你根本什麼也不算!」
她這話很重,而且有些越俎代庖了,杜五娘不滿地瞪著她,微微喘著粗氣,想要反駁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幼微咬了下唇,輕輕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說完便轉身迅速離開。
她此時心里很亂,杜五娘的遭遇讓她想到了自己,有時候她會想當初李億將自己送到咸宜觀的時候自己是不是也同年前的杜五娘一樣,幾乎了無生意?
但杜五娘比她幸運一些,有那樣高貴的家世,有那樣疼她愛她的親人,所以她才有力氣有勇氣有能力重新站起來,並狠狠報復回去。
而自己呢,除了痴痴等待薄幸人的回頭,除了等著時間將心口那道傷磨平,她一點法子也沒有。她的報復也只是讓她更加淒慘而已!
匆匆幾日過去,這兩天杜五娘一直沒有與她聯系過,她也不去管,只忙著生意上的事。
花滿樓因為那次宴會,這幾日生意異常火爆,先後有幾位仕女定了大型的宴會。
轉眼便到了四月,幼微的生意日漸上軌,糧肆沒有先前的火爆,但依舊不錯,每日里鋪子外面便排了長長一排人買糧,很壯觀。
與她在同一條街的糧肆就沒這麼好的興旺了,那掌櫃幾次出來看看幼微這邊的情形,又焦急地在賬房里踱來踱去,想著對策。
這日,幼微在西市的糧肆中查看倉庫中的存糧,謙和給的那個叫貴喜的伙計,現在幫著幼微管理這兩個鋪子,為人踏實肯干,又非常機靈,很有眼色,幼微用了幾天,就覺得非常順手,也不知謙和是怎樣培養的人!
還有另一個伙計叫常喜,一听就很符合謙和貼身小廝的資格,他比貴喜看著平庸一些,眼神呆板老實,也是莊戶人家出來的孩子,幼微便讓他暫管自己的兩個莊子。
幼微每月初都會對上月鋪子的盈利虧損總一總賬,因而天色很晚了都沒有回去,貴喜盡職盡責地跟著她在倉庫里輕點糧食數目,又飛快地打著算盤算賬。
中途沒有紙墨了,貴喜飛快地跑去賬房里拿東西,幼微則伸了個懶腰,起身望著面前滿滿一倉庫的糧食笑。
忽外面傳來輕微一聲響,在寂靜的夜里很刺耳,幼微揚聲喊道︰「貴喜?」
外面卻沒有人回答,四周越發靜得讓人心里發悸,不遠處傳來樹葉隨風搖擺的簌簌聲,幼微心底的那抹恐慌越來越大,隨手拿起束在一旁用來抬糧的棍子,小心地打開了門,月色很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空無一人。
她舒口氣,以為自己多疑了,放下棍子就要轉身回去,卻一陣輕風吹過,在幼微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出鞘的利劍已經抵著她縴細的喉嚨,身後一個低沉嚴厲的聲音低喝道︰「別動!」一個帶著青草與汗腥味的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口鼻。
幼微臉色煞白,閃在腦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我怎麼這麼倒霉?第二次被人拿劍抵著!」
「進去!」那個聲音繼續呵斥道,毫不憐香惜玉地拖著幼微進了倉庫,幼微跌跌撞撞中連鞋子也掉了下來,她的鼻子狠狠撞在那人的手掌上,立即又酸又疼,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而那把劍卻沒有絲毫和軟下來的跡象,如蛇一般緊緊貼著幼微的喉嚨。
那人也不知用什麼方法關上了門,屋里便只有那燭燈火在靜靜亮著。他一彈指過去,燭火便噗地一聲滅了,頓時,四周便都處在寂靜與黑暗中。
幼微動也不敢動,屏息凝神地听著身後的動靜,但那人卻如雕塑一般靜立不動,全身凝滿了肅然與緊張的氣息。
然後幼微便听到遠遠傳來一陣呼叫聲︰「快,繼續追,別讓那刺客跑了……」
「那異族人武功極高,你們要小心對付……」這個似乎是公鴨嘎嘎的嗓音,尖而刺耳,很不舒服。
幼微立即就听出這個聲音是宮里太監的聲音,刺客?異族人?
她此時有種很不想的預感,莫非,他們說的那人就是……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而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異動,劍鋒又往幼微的皮肉里嵌了嵌,聲音極低極冷︰「別動!不然我殺了你!」
那鋪面而來的濃濃殺機讓幼微顫了顫,乖乖點頭,不敢再動。
馬蹄聲、叫喊聲不一會兒就漸漸遠去,直至四周重新恢復原先的寂靜,那人緊繃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下。而幼微的背早就被汗浸透了,听到人聲遠去,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便恍然聞到一股淡淡的但又近在咫尺的血腥味。
她一驚,他竟是受了傷?
扭頭想要去看,那人手上卻一使勁︰「別動!」
幼微的頭被迫往上抬著,火辣辣地疼,她覺得此刻自己的臉肯定是鐵青一片,而且她幾乎無法呼吸了,臉漲得通紅。
那人大概察覺到自己力氣太大了,又低低地警告道︰「我可以放開你,但你不許出聲!」
幼微胡亂地點頭,那人便將手拿開,遲疑了一下,架在她脖子上的利器也慢慢移開了。
幼微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發悶的胸口與疼痛的嗓子才略好了一些。
而那刺客依舊站在幼微的旁邊,犀利地盯著她,在月色的朦朧照耀下,幼微能看到他那一雙黑如夜的眸子露出如狼一樣的光芒。
她略略垂下眼,掩飾住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恐慌。
那人卻「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半晌,然後淡聲問︰「這里是魚氏糧肆?」
幼微不知他什麼意思,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好簡略點下頭。繼而又抬頭望著他,勇敢地說︰「你可以就此離去,我會當做從沒看見你,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剛發生的事……」
她的身子仍微微顫抖,舌頭也有些打結,但還是將這句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那人垂眸看了一眼她不停顫抖的手,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但眼神又似是有些嘲弄,有些感慨地盯著幼微︰「你姓魚?」
幼微這才發覺他的聲音竟然十分好听,仿佛冰與玉相擊,清冷悅耳,仿若天籟。
但此時她沒空想這些,反正他回去一查魚氏糧肆就知道主人是誰,沒必要瞞著。這個念頭一閃,幼微便乖乖地點頭︰「是,小女子姓魚名幼微,乃是這鋪子的主人,我家就在長興坊曲河北街第三戶人家,剛搬來長安兩個月,只是普通的商戶,你如果不相信,回去可以調查一下……我發誓,絕不會將今晚的事外傳……」說到最後,聲音已帶著祈求意味。
她還真怕面前這個如狼一般的刺客將自己給殺了滅口!
那人低低一笑,輕聲︰「你倒乖覺!」
幼微不知這是嘲弄還是贊揚,只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可那人卻一直沉默著,雙眸幽幽地望著她,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幼微一咬牙,便開口︰「我,我那伙計剛去拿筆墨了,很快就會回來……」言外之意就是你趕緊走吧,不要磨蹭了!
那人嘴角卷起,發出一聲輕笑︰「放心,你那伙計正好生生地在外面睡著呢!」語氣懶洋洋的。
幼微一驚,莫不是被他打暈了?
怪不得這麼長時間他還不回來!
「你,你到底想怎樣?」極度的恐慌過後便是慢慢增長的勇氣,幼微咬咬牙,便大膽地問道。
而那個刺客卻頭也不抬,徑直坐到剛幼微算賬用的椅子上,嗤啦一聲將衣襟撕開。
幼微嚇得倒退兩步,臉色煞白,他,他想干什麼……
但緊接著她便知道原來他是在包扎傷口,他似是被人一劍刺在腰間,因穿著黑色衣衫,即使流了血也並不顯眼,而一將衣衫撕開,那翻著皮肉的猙獰傷口甚是駭人,殷紅的血依舊源源不斷地流著,他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可有藥膏?」他淡淡問,聲音中似乎有些無力。
幼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點點頭︰「有。」
她自空間里掏出一盒玉炭膏,小心地遞給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著︰「這,這是玉炭膏,治跌打損傷的,還,還可以止痛……」
那人拿過嗅了一嗅,冷冷地嘲笑︰「你不是只做了五盒嗎?」。
幼微一時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那人已經將木匣子扔給她︰「給我上藥!」命令的語氣毋庸置疑。
幼微再次愣住了,又是驚訝又是懷疑又是恐慌,想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讓她給他上藥?
「還不快點?」聲音已有著不耐煩。
幼微很想將膏子全部扣到他頭上去,這個刺客竟然狂妄至此!以為自己是他的奴僕嗎?
但是她不能,一是不敢,二是這玉炭膏很貴的,她不願意浪費。
咬咬唇,她囁嚅出聲︰「天太黑,我看不見……」
那人抬起眸盯了她一眼,即使看不清楚他的具體面容,但幼微仍是看到一抹冷笑自他唇角慢慢蔓延開來。
她一驚,好吧,今晚月亮很明,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光也勉勉強強能看見了!她不敢再說別的,忙上前兩步蹲下,沒水,也就不擦洗傷口了。她郁悶地將黑乎乎的膏子給他涂上,存著報復的心思,她故意很用力地揉搓著他那道劍傷,那人疼得悶哼一聲,大手如閃電一般扣住幼微的手。
後者大腦一片空白,完了,惹怒他了!魚幼微你好好抹藥膏就是了,干嘛要招惹他!
她還沒有後悔完,那人就淡淡喊了聲︰「魚幼微……」
幼微屏息听著。
但他忽然又沉默下去,手也松開了。幼微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卻是不敢再生是非,忙忙將傷口用膏子全部糊住,又左右找了找,將自己懷里的一條畫帛拽出來,給他包扎好傷口。
那人一直任由她動作,直到她將畫帛打好結後,才淡淡道︰「果然會照顧人!」聲音中帶著他一貫的嘲弄。
他這句就像是在說幼微適合做僕人一般,听在幼微耳里刺耳得緊。她咬唇沒有吭聲,站起身時才覺得自己額頭都是冷汗,顯然緊張極了。
「這里有房間沒有?」那人問。
幼微心底哀嚎出聲,天哪,這個刺客該不會是還要想在這里住一晚吧?
「有。」她沒精打采地說︰「不過只有一間是空的。」
那是貴喜的房間,他此時在外面昏睡,房間自然是空著。
那人道︰「扶我過去!」聲音冷而淡,而那命令意味,幼微仔細琢磨了下,覺得甚濃。
她很想大聲質問︰「你自己不會走嗎?」。但是眼角瞟瞟他那一直拿在手中的劍,沒敢說出口。
憤憤地將他扶起來,而他就那樣靠在幼微身上,沉重的身軀幾乎差點沒讓幼微喘過氣來,後者腿軟了下,拼命咬牙支撐著才沒有倒下,她的小腦袋被迫向下垂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而那人卻仿佛沒有力氣了一般,穩穩壓著她,聲音沙啞地問道︰「怎麼還不走?」
走你個頭啊!幼微在心里憤憤地罵著,咬牙抬腳朝門口走著,歪歪扭扭地出了倉庫,又蹣跚著向貴喜的房間走去。
幼微以前一直覺得這件鋪子佔地不夠大,但此刻,她卻覺得怎麼這麼遠,女乃女乃的,明天,明天一定要把貴喜的房間給挪到倉庫旁邊,一抬腳就到。
好容易到了,一進屋,她將那人使勁往床上一推,令她驚訝的是那刺客竟然穩穩地坐在了床上,這讓她不得不懷疑他剛才是裝的!
她的脖子與腰都幾乎要被壓斷了!幼微毫無形象地一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雙眼仍不忘狠狠地瞪著他。
那人似乎輕笑了下,等幼微仔細去听時卻又沒了動靜。他自懷中拿出一支質地堅硬的香,命令幼微︰「點燃它!」
幼微恨得牙咬咬,又不敢違抗他的命令,起身一把抓過來點在香爐上。
那香散發出一股好聞的香味,幼微覺得腦子有些迷糊,漸漸的,她好像听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輕響,想去看,但全身疲憊得緊,眼皮子不停往下墜,身後似乎有些對話傳來,但她大腦亂哄哄的,沒有一點力氣去傾听,再然後她仿佛听到剛那個如冰玉相擊的聲音淡淡道︰「送她回去!」
身子一軟,她便完全陷入了睡夢中。
「爺,您受傷了?」一個清潤的聲音驚訝道︰「是小的來遲了,還請爺恕罪!」
如果幼微此時清醒著,那她一定就會發現這人赫然就是那個比貴人還像貴人的小廝千墨。
「外面怎麼樣?」四皇子郢王問。
「已將追兵引開,現在這里是安全的!」千墨恭敬地回答。
「你去將倉庫的痕跡全部抹去,我們即刻離開!」郢王淡淡說著,向那倒在地上的縴細人兒看了一眼,便道︰「她中了紅迷香,待會兒送她回去!」
「是。」千墨轉身出去,在看到幼微恬靜安然的睡顏時,眼楮閃了閃。她看到爺會武功的模樣,而爺竟然不欲殺她……
幼微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卻是在自己房間里。外面傳來鄭氏的敲門聲︰「惠娘,起來了,天都大量了。」
可不是,外面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空中,屋子里亮堂堂的。
幼微一驚,忙忙起身,然後卻覺全身又酸又疲,胸口隱隱有些發悶。
這是怎麼了?她疲憊不堪地坐起身,昨晚那恐怖的遭遇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怔了怔,慌忙查看四周的情形,還好,的確是自己屋子,但那人怎麼送自己回來的?
莫非昨晚是個夢嗎?
幼微下了床,來到鏡子旁,里面那個人臉色憔悴,眼楮紅腫,一幅沒有睡好的樣子。
她的臉頰微微一絲輕腫,喉嚨也感覺有一絲疼,她扒開衣襟看,赫然是一道深刻的刀痕,已經淤青了。
好吧,這下子證實了昨晚不是夢!
幼微想到那個刺客可惡的模樣就恨得牙癢癢,但好歹他沒有殺了自己,還讓人送她回來,那這筆帳就一筆勾銷吧,她祈禱以後都不要再遇見他!
屋外鄭氏依舊拍著門︰「惠娘?」
幼微「哦」了一聲,才覺得嗓子有些啞,大概是傷到聲線了吧,她輕咳一聲,喊道︰「我起來了,娘!」
鄭氏才轉身離開︰「快點啊,就等著你吃飯呢!」
又傳來木郎遠遠的幸災樂禍的聲音︰「咱們家就姐姐起得最晚了!」
幼微嘴角浮起一抹溫柔安靜的笑容。
簡單處理了一下淤青,又換了件高領子的褥衫,幼微洗漱一下,開門出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