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重錦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送行

作者 ︰ 白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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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日,劉謙和就親自來魚府說了明日就要出發,幼微訝異︰「這麼快?」她剛見過百年,後者未吭一聲,那副模樣也不像今日出京一趟的樣子。

但吃驚歸吃驚,她還是準備準備次日早送行去了。

趙氏與劉孝也在,幼微好長時間都未去過劉府,見狀便下了馬車走到跟前施禮。劉孝和顏悅色,笑道︰「惠娘現在的生意愈發大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他對幼微的印象一直都很好,時常想著讓她做自家的兒媳婦。

趙氏就不同了,冷冷瞥了幼微一眼,見她穿著面料比在下邽時好多了,便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怪不得魚娘子近來不登門了,原來是發達了呀!也是,一發達就忘老本的人不差你魚幼微一個!」

幼微佯裝听不見,恭敬地行了一禮︰「伯母好。」

劉孝也瞪了趙氏一眼,道︰「兒子在呢。」卻是提醒她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兒子丟臉。

劉謙和也頗為不悅地瞅了娘一下,便笑眯眯地對幼微說︰「你又拿了什麼東西送我?」

幼微把花蓉提著的包裹遞給他︰「喏,給你。」

劉謙和一掂沉甸甸的,也沒打開看,直接遞給後面的小廝。

幼微著重打量了一下跟著他的人,卻是沒見花喜,便問︰「花喜呢?沒跟來?」

劉謙和神情不太好,點點頭,一語帶過︰「我讓他在家里替我伺候爹娘呢。」

幼微心里詫異,面上卻是沒再說什麼,趙氏早就拉了謙和一聲兒啊一聲肉啊地叫著,邊擦著眼角的淚邊囑咐了一大籮筐的話。

他們此時是在長安城外,一隊人馬都是行商之人打扮,中間護著幾十輛馬車,場面倒也宏大,來送行的人並不多。幼微懷疑這些人都是管家小廝護衛之類的,家里人沒有資格送行,像謙和這種真正的富家小少爺很少。

她朝人堆里掃了一眼,想找找百年在哪兒,卻看見一個穿著深灰色衣衫、頭戴斗笠的青年男子,那內斂沉默的神態怎麼那麼像某人!

她皺了眉,再次細細看去,誰知已經有人將他擋在中間了,只能看到一片衣角。

幼微拉了謙和的袖子,悄聲問︰「那是誰啊?」

劉謙和探頭一望,見是幾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將人圍在中間,又忙縮回頭來,用比幼微更小的聲音答道︰「不知道,瞧那氣勢,可能是某個貴人吧!」

幼微翻翻白眼,貴人?

這長安的貴人能有幾個?管著他劉謙和的不是郢王是誰?

原來他也要趁此機會去北一趟,估計做生意的可能性很小,幼微想到前世他立下的赫赫軍功,可能是去察看西北地形了吧?也暗暗觀摩一下北邊吐蕃之類蠻人的兵力!

又與謙和說了幾句話,便有一漢子吹了聲哨子,令車隊排好秩序,迅速出發。

劉謙和也算是個小頭目了,位置在中間靠前,他匆匆向幾人揮揮手便忙向車隊中趕去,趙氏哭出聲來,拉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地囑咐道︰「要小心,要照顧自己,遇到蠻人千萬別逞強,能保住命要緊……」哭得成了個淚人。

劉孝眼眶也紅紅的。

劉謙和強忍著哽咽,給爹娘重重磕了個響頭,又看了幼微一眼。

後者懂他的意思,鄭重道︰「你放心,我在家會照顧伯父、伯母的。」聲音誠摯。

謙和自是知道她的,張嘴想說什麼,但那話卻梗在喉嚨處,硬是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半晌他才展顏一笑,朝幼微點點頭,轉身離去。

幼微看見他緊握的拳向臉邊擦了擦,可能是淚吧?

而劉孝與趙氏也在身後強忍著哽咽。

她感慨,富貴險中求,劉家這是將所以壓住都壓在了謙和身上呀!

又與劉孝攀談了一陣,聊了會兒糧肆的事,她便回去了。院子里趙安睞正在收拾行囊,下午要回去。

看見她回來,趙安睞臉上便綻放出一個柔柔的笑意︰「惠娘回來了?」

住了兩日,她也知道幼微為糧肆與胭脂坊的生意整日早出晚歸,生活極其不規律。

「嗯。」幼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的行囊,比她來時足足多了四五倍,她這幾日將鄭氏哄得合不攏嘴,原先說前日就回去的,硬是讓鄭氏給多留了兩日。又是送布匹衣裳又是送時鮮頭花的,就連幼微那日得的一籠子大螃蟹也給了小半籠子去。

幼微知道娘這是有一部分的炫耀心理在里面,但也由此可以看出趙安睞哄人的手段,畢竟鄭氏一直是個小氣吝嗇的性子。

「你下午準備怎麼回去?」幼微問,趙安睞在這里待了幾天,她原本是時刻提防著看她有什麼陰謀,但直到現在她就要走了,還是什麼異常的表現都沒有,這讓幼微一時沒底,難道自己猜錯了?

趙安睞擦擦鬢角的汗,溫婉一笑︰「二郎說派車送我回去呢!」臉上全是甜蜜與幸福。

幼微一時很想問一句,你們兩個兩小無猜,生死相許的事田氏知道嗎?

依著她的了解,田老夫人心心念念想的是讓孫二郎娶名門大家的貴女去壓制如夫人,怎麼會允許他娶一個家道中落的沒有錢財相助的趙安睞!

但她畢竟忍住了,只是點頭笑笑,道︰「我讓元蓉花蓉幫你收拾!」

抬腳朝前走,趙安睞咬咬唇,卻是喊道︰「惠娘,我有話跟你說!」

終于來了嗎?幼微暗地里冷笑,面上卻有些疑惑與好奇︰「怎麼了?」

趙安睞瞅瞅四周無人,便走到她跟前小聲道︰「你要小心些,搬來長安並不是長久之計!」

這話含含糊糊的,卻又一語點明了要害,她是下邽來的,自然是指幼微與縣令鬧矛盾之事。

幼微挑挑眉,看向趙安睞。

後者見她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驚惶失措,有些氣餒,但還是把自己的話說完︰「惠娘,張明芳來長安了,同她那新中舉人的郎君!」

幼微點點頭︰「怎麼了?」表情沒有一絲慌亂。

趙安睞咬牙低低道︰「哎呀,惠娘,你怎麼這麼笨,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當初你害得她那麼慘,讓她匆匆嫁人,現在那王舉子來長安就是參加明年的春闈,萬一中了進士被派了官,你可就有危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與你做對還不是因為你那胭脂方子能掙錢,現在看你又開了七八間鋪子,她豈不是更眼紅,更想分一羹!」

是你眼紅吧?

幼微在心底冷笑,孫府宴會上的事發生後,她表面上不在意,可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會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張明芳,想著她周邊的人和事,然後推斷著她背叛自己的目的與原因。

得出來的結果一是她本身對自己與謙和過于親近不滿,二是張夫人與趙安睞的蠱惑!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她甚至讓劉謙和悄悄派人去查趙安睞的情況,發現她出手日漸大方起來,時常去打制金銀首飾與做新衣裳,後來又發現她與明珠、梁君接觸過。

她便明白原來趙安睞早就也對自己的方子起了覬覦之心,並與明珠合作,將方子偷走,從梁君與明芳那里分了幾成利。

但她隱藏得太深,若不是幼微因以前就隱約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胭脂很感興趣,並與明芳日漸交好,也不會想到她亦是背後主使之人。

她面上含了一層淺淺的笑意,不動聲色︰「明芳的夫君能有這樣的成就,我自是為她歡喜的!」

沒有趙安睞想象中的張皇失措與驚恐。

她心下便有些煩躁了,皺眉一沉思便笑問︰「听你這意思像是想與明芳和好?」

幼微眼中頗有深意,悵然若失地說︰「可惜,當初那件事鬧得太大了,也不知明芳肯不肯原諒我……」聲音拉長,微帶著些許委屈與後悔的意味。

趙安睞卻是驚訝了,她可不相信幼微有那樣寬宏大量的心,真的會沒有芥蒂地原諒明芳!

難不成是她在搞什麼陰謀嗎?

她看向幼微的眼神中便帶著幾分審視,並在心里思索著若自己在當中牽橋拉線,最後能得到什麼好處!

她不能否認,她想在幼微糧肆中也入一股,她自己早就算好了。除卻成本與打點各方官吏的錢財,幼微的糧肆一間月盈利就能淨賺三四千貫錢,一年就是三萬多貫,八間鋪子就是二十多萬貫,這還不算上幼微的胭脂坊與那花食鋪,若總的算起來,魚府每年就有四五十萬貫的盈利進賬!若是造成墳墓,也能埋好幾個人了。

看著這麼多錢與自己毫無關系,這讓一直暗暗汲汲經營的她多麼不甘啊!

見她沉默不語,幼微也並未停留,淡淡道︰「我先過去了。」說這邊抬腳走了,留下趙安睞苦思著幼微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昨日也將自己的推測與孫二郎說了,後者倒是有些心動,但是又不屑地說道︰「魚幼微生**財,肯定是不允你我分一羹的!」荒年賣糧,他也大賺了一筆,就連孫大郎開藥鋪也是他墊付的本錢呢!

她也不好讓孫二郎認為自己也是個貪財之人,便不再提。

雖繼續跟著張明芳,她的丈夫可能來年會得個一官半職什麼的,但思來想去也沒那白花花沉甸甸的金銀值錢啊!

她原還想著這幾日住在魚府,魚幼微去見杜五娘或者同昌公主的時候能把自己也帶過去,她相信憑著自己的才情與書香氣,定能更得同昌公主的喜愛,到時別說合伙做生意,就是常出入宮廷,求聖上郭貴妃給自己指一個好夫婿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誰知魚幼微提也不提,白浪費了她幾日時間。

不過沒關系,她已經拉攏了鄭氏的心,到時自己再找機會住在魚家一段時日,與魚幼微姐妹想成,諒她去見貴人是不好意思丟下自己的!

這麼一想,她便開始想著下次能來長安的理由。祖母是個老古董,又不喜她娘,對她們大房的要求最為嚴格,平如出門一趟難如登天。這次回去也比預定的晚了好幾日,她還不知會怎樣生氣呢!

中午鄭氏讓廚房做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給趙安睞踐行下午,孫二郎便來親自接她送回去。

看到幼微,孫二郎從鼻孔里不屑地哼出一聲,他很難原諒幼微不願嫁給自己大哥的行為,連帶著對鄭氏、魚宗青的態度也不好。

幼微心下不愉,冷冷瞅了他一眼,略盡地主之誼將人送到門口便推說身子不舒服,徑自回了自己屋子。

孫二郎更是氣得眉毛都要燒起來。

送走趙安睞後,幼微便整日忙著郢王的那幾十間糧肆的事,早出晚歸的,沒有一點空。

中間又抽空去了一趟國公府,見見杜五娘,這時她才真正懂得白芷的意思,杜五娘雖然比以前更漂亮,但不知什麼原因,她比以前要消瘦得多,整個人那股強大的氣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空靈朦朧一般的美,略帶著嫵媚與驚艷,吸引人的眼球。

她的臉頰消瘦得只剩下大大的眼楮與尖尖的下巴。

幼微訝異,顧不得自己心里還在生她的氣,就忙忙一把拉住她問︰「你怎麼了?怎得如此之瘦?」

杜五娘卻不管其他,只笑眯眯地對她說︰「惠娘,你終于來看我了!」神情很是欣慰。

幼微的心一下子就變得柔軟至極,她在下邽與杜五娘相交八年,之間的關系卻不遠不近,遠不到掏心的地步。

但自從在長安看到她那副了無生意的樣子,幼微不知怎麼的就感同身受,為她跑腿的次數便也多了起來,與她心靈相交的機會也多了起來,這才察覺兩人真的很投緣,這世她性情大變,但若是前世,她相信她與杜五娘一定會是最好的閨中密友。

這段友情,來得出乎意料,又仿佛是意料之中。

「你啊!」幼微看了她一眼,沒好聲氣︰「我以為你要嫁給梁君了,不定是怎麼高興呢,誰知人消瘦這麼多!喂,你該不會是因為婚期太靠後而心生憂慮吧?」她捂嘴開著玩笑。

杜五娘又豈不會不知她是在為自己著想,笑笑,道︰「可能是有些憂慮,這些日子時常吃不好睡不好!」

幼微看向她的眼神中便帶著些許憐憫與同情,杜五娘雖說是破釜沉舟再相信梁君一次,可事實上大概在她的內心也對梁君不抱任何希望了吧,不然又會在嫁人之際如此憔悴,瘦骨嶙峋!

「惠娘,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答應梁君的婚事嗎?」。杜五娘的聲音飄忽,似是很無力。

幼微還從未見過這樣蕭瑟哀傷的杜五娘,心里那股不想的預感越來越明顯,她囁嚅著唇,輕輕喊道︰「五娘?」

杜五娘卻依舊笑著;「我自幼受寵,是在父兄的手心里長大,所以總認為所有的人都應該圍著我來轉,從來不會為別人考慮,所以當初爹不同意我嫁給梁君我就立即離家出走,十余年不低頭,可是沒想到我甘願拋棄一切去維護的那人卻不是良人,他背叛我,不僅偷走了我的人,我的心,還有我最貼身的丫鬟,我賴以生存的胭脂坊……當時我的心都要死了,只覺留下的是我的軀殼,會走會動,卻是一個沒有心的軀殼!」她眼角劃下兩行清冷的淚,緊握著幼微的手,後者這才發現她的手很涼,很冰,仿佛她握著一個冰塊,就連五髒六腑也都給凍住了!

她急急忙忙道︰「既如此,你可以不嫁給梁君啊,趁現在還來得及就退了這婚事吧,你這麼完美,定能找一個比梁君強百倍的郎君!」這是她一直都想對杜五娘說的話。

可杜五娘卻只是搖搖頭,淡淡笑著︰「太晚了,太晚了……」

幼微激動起來,忙道︰「怎麼會晚呢?只要你人沒嫁給他就什麼都不算,現在又不像前朝,那樣注重名聲……」

杜五娘燦若星瞳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笑容中含著一絲苦澀︰「我是國公府的大娘子,我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國公府,惠娘,這麼個淺顯的道理我直到現在才明白,我竟是白白長大二十多歲!」她眉宇間悲苦無限,憂傷無限。

幼微就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她想到那日在國公府听到的下人丫鬟的嚼舌根,當時她就料到杜璿的妻子,也就是杜五娘的嫂子定是很不喜五娘的!

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莫非是她在杜五娘面前說了什麼,杜五娘才突然變了態度,執意要嫁給梁君的嗎?

越想這個可能越大,她忙道︰「五娘,你的幸福握在你自己手里,你可不能犯糊涂,這時候听別人的挑撥……」

話未說完,杜五娘就打斷了她,冷冷一笑︰「我決定的事與我父兄無關,與我大嫂無關,我只是不想像以前那樣糊涂下去了,再者,我依舊愛著梁君,我無法想象在以後的日子里沒有他的陪伴我會變成什麼樣,你也看到了,惠娘,當時我甚至生不如死,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聲音很輕,很淡,但含著主人此時心底無限額無奈與傷痛。

幼微愣愣地望著她,知道自己再也勸不過來了。

而杜五娘對梁君的情意又讓人感到震動又感到心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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